59
第五十九章
天罰餘勁從裏到外清了個幹淨, 冷天道的傷雖然沒有完全痊愈,但比起之前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如今實力恢複大半,不用擔心多使點兒勁就撅過去,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
雲不意的拇指從他突起的腕骨上橫過,虛搭在脈部,指腹下方跳動的頻率從緩慢細弱到綿長有力,很快便趨于穩定。
但冷天道依舊歪在他懷裏,眉尖微蹙,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 演得那個逼真啊,讓人瞧不出一絲破綻。
雲不意好笑,肩膀往前拱了一下:“別裝了,快點起來。”
冷天道揭開一邊眼皮, 看了看他的神色,方懶散地坐起身,體表靈光湧動, 身上殘餘的傷疤漸漸撫平。
“感覺如何?”雲不意問。
“挺好。”
冷天道的回答剛起個頭, 旁邊見他們倆終于分開的沈鱗蹭上前來, 給他搭了搭脈, 一本正經地說:“恢複得不錯。喲,你的實力這麽強啊?一般修行者的靈力能修到如溪流的程度就到頭了,你這一身靈力, 怎麽也有大江大湖大河那個水平。”
“是嗎?”
雲不意聞言, 好奇地湊過去一探, 果然探出他的靈力渾厚深靜,生機內蘊, 差不多有自己五成實力。
五成,怎麽也能把仙道寂滅後,被砍了上升通道的那幫修行者加一起吊着錘了。
以前倒是沒發現他還有這等底蘊。
雲不意和沈鱗各感嘆各的,并未覺察冷天道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滞。他的拇指與食指環過腕骨,輕輕轉動磨蹭,眼中閃過幾分猶疑之色。
“诶,治好了麽?”秦離繁從秦府沙雕後伸個腦袋問道。
“好了好了,過來吧。”沈鱗招手,“咱們的正事算是辦完了,雲夢大師,你說的那地方在哪兒呢?”
Advertisement
雲夢緩緩起身,拎起衣擺輕輕一抖,将沙子都抖幹淨,方擡腳朝他們走去。
到了雲不意跟前,目光照舊是在他衣襟處轉了幾圈:“時辰太晚了,在這裏休息一夜,明早再去吧。那地方離這頗遠,在倒星海南邊的一座鎮子裏。”
“鎮子?”秦方一挑眉,“妖界也有鎮子?”
“妖族數量遠不如人族多,神話時代後,各處有不少聚居點,後來商雨規因地制宜,按照妖數立了城、鎮、村落等,妖族壽命長,與我同輩的宿老估計還活着不少,這些區域必定仍然沿襲舊制。”
雲夢慢條斯理地盤腿坐下,一邊整理着下擺,一邊解釋。
雲不意疑惑:“建木樹根對普通妖族是危險物品,何況外面還裹着一圈濁雲。把它留在妖族聚居地,不會出事嗎?”
“放心,商雨規做了布置。”雲夢落在他衣襟上的眼神有一瞬間十分微妙,“是很安全,但讓人難以想象的布置。”
“哦……”雲不意拍拍胸口,“商先生能把妖界打理得井井有條,想必是個行事作風十分穩健的人。既然是他的安排,那應該不會出錯。”
“嗯……”雲夢似乎深深嘆了口氣,“嗯。”
雲不意并未發現他的異樣,帶着秦離繁到一旁,用沙子夯了幾張床出來。
玉蘅落直起身子搭在床沿幫忙,小爪子一張一縮的,好似在踩奶,雲不意看了一會兒,忍笑忍得肚子疼,也故意沒有提醒他。
秦方坐在冷打坐調息的冷天道身旁,指尖拈着一片從自家兒子那兒讨來的雲不意的葉子,轉着圈兒打量。
葉子通體碧綠,晶瑩如玉石,剔透似琉璃,從不同角度可以反射出不同顏色的光,若是放在古玩市場,都不必編造年份來歷,也會有數不清的人争相競價。
然而他記得很清楚,雲不意剛被撿回來時,他的枝葉并不是這種色澤質感,而更接近尋常植物的樣子。
他身上的變化,幾乎全都發生在遇到異化的玉绮芳之後。那是一切事情的開端,也是命運齒輪轉動的開始。
“阿意還真像是一塊原石,”秦方喃喃道,“被這一路以來的經歷精心打磨,才雕琢成今日這副璀璨模樣。”
其實秦方第一眼看到雲不意就知道他來歷有異,以後可能與各種麻煩挂鈎。可是他素來寵愛秦離繁,所以秦離繁一提,他就默許雲不意留下,也做了很多面對和解決麻煩的準備。
只是那時的他萬萬不能想到,雲不意會有如此大的來頭,大到他根本兜不住,也沒必要兜。
說起來,秦離繁的能力是尋物覓寶,這個能力被秦天機賦予,也一直被他認為是雞肋。
沒曾想他家離繁竟用這根雞肋挖出了一件稀世珍寶,不知道秦天機知道後會有什麽感想。
秦方想想那個畫面,就忍不住樂出了聲。
“笑甚?”冷天道眼也不睜,随口問道。
“沒什麽。”秦方把葉子收進懷裏,貼着心髒放好,“我想起高興的事。”
不遠處,雲不意拉着秦離繁坐在床上,秦離繁給腿上趴着的玉蘅落順毛,雲不意幫他身上的沙子。
秦方眯着眼看了片刻,笑着走上前去。
……
次日一早,雲不意被吻上眼皮的陽光喚醒。
他擡手擋了擋,懶散地坐起身,一件不知何時被蓋上的衣物便從肩頭滑落,看樣式,是冷天道的外袍。
雲不意拎着衣服下床,擡眼就見冷天道站在海邊,背影在風中肅立,衣袂翻動,如一杆蕭蕭寒竹。
在他身前,停着一艘前後翹立,色彩斑斓的貝殼船,船很大,正好可以容納他們幾人。
雲不意走過去,留下一串腳印,海浪卷過,抹掉了大半。
“這是……”
“他們的謝禮。”冷天道回頭一笑,從雲不意手上接過衣服振開,披在他身上,“昨天喜極而泣的那兩個。”
雲不意點點頭,跳到船上走一圈,船身結實又平穩,雖然是貝殼組裝而成,卻不漏水,比人界的船做工更為精湛。
考慮到他們是鲛人,平常用不上船,這艘船恐怕是他們用一夜時間搓出來的,傳說裏鲛人族心靈手巧這一條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雲不意笑了笑,轉身對着海洋行了個禮:“多謝。”
……
倒星海南邊的小鎮離海很近,沙灘上支着一排一排的竹竿,前面晾衣服,後面曬魚幹,左右兩側的搭着漁網,遠遠望去,像一面脆弱又堅韌的城牆。
城牆後方坐着不少身影,幾乎都修成人身,男的高大壯實,女的高挑精壯。
他們穿着相似的粗布衣衫,身上都還保留些妖族真身的特征,譬如鬓角的魚鳍、頭頂的耳朵、身後的尾巴,透着一股奇異的野性美。
坐在礁石上的少女穿着藍光粼粼的魚尾裙,伸手一甩,漁網便抛落入海,在浪花裏劃拉幾下全當清洗。
遠方天海交界處忽然飄來一個黑點,少女晃了晃腳丫,一眯眼,豎瞳縮成針尖,那黑點在她眼底勾勒成船只,裏面載着幾位異族生面孔。
“呀!有人來了!”少女手掌一撐礁石利落地跳起,“還有傀儡、妖和兩個……什麽玩意兒?”
她一嗓子嚎來十幾道視線,很快,礁石旁就站滿了妖,個個支手遠望,滿臉都是看到新鮮事物的好奇和激動。
于是船剛近岸,雲不意就有一種大熊貓被無防護參觀的感覺——他們是大熊貓,岸上的妖族是參觀者。
“喔——是人族!真的是人族!”
“那個小傀儡長得真可愛!”
“有貓!不是貓妖!是真貓啊!”
“龍族!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見活的龍族!此生足矣!”
“诶?那兩個黏在一起好像連理樹的家夥是哪一族的?我怎麽感知不出他們的身份!”
“都小點兒聲!別把孩子吓到了!”
岸上的嘈雜聲此起彼伏,被“點名”的雲不意看了看與自己肩挨着肩的冷天道,淡定得毫無反應。
直到船靠岸,他第一個從船上蹦下去,動作裏才透出一絲倉皇的窘迫。
冷天道看着他的背影微笑。
他們現在的距離越來越近,雲不意對他的接觸也越來越不排斥了。
衆人前後腳下船,才剛站定,一衆妖族便圍攏上前,兩米往上的身高襯得他們一個比一個嬌小。
所幸妖族們的态度都很友善,雖然熱情又好奇,卻只是看着,沒有上手。
“各位好。”秦方微笑着打招呼,“請問這裏是祭鎮嗎?”
祭鎮,商雨規起的名字,據說由來正是被他藏于此地建木樹根。至于二者間的關聯具體是什麽,雲夢說他們到地方就會知道,他們便沒有細問。
“是啊!”魚尾裙少女把漁網扛在肩上,衣袖滑落,露出漂亮的肌肉線條,“你們也是來拜祭建木大神的吧?”
雲不意眉一揚,看向雲夢。
雲夢點頭,上前道:“我等仰慕建木大神風采,聽聞此地有祭壇,便專程結伴而來,想為他老人家上一炷香,感念他的恩德。”
雲·老人家·不意面無表情,嘴角隐隐抽搐,在背後瘋狂掐自己手指,才遏制住表情的扭曲。
秦方和沈鱗分別朝兩邊扭頭,一個揉眉毛一個搓鼻子,憋着樂。
本以為雲夢大師是個正經妖,沒想到說起鬼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實在很颠覆他最初給人的印象。
“咱們祭鎮的名聲都傳到人界去了?那感情好!”少女旁的魚鳍青年咧嘴笑出一口白牙,“行了都散開,幹你們的活去!幾位,我帶你們去祭壇!”
十幾個妖族被人趕得哄散,但依舊朝這邊張望,頗有種看到珍奇異獸,得抓緊機會多看兩眼的感覺。
雲不意剛到洛安城,被秦離繁抱着逛街的那段時間,也經常受到這種目光洗禮,适應良好。
其餘人則是熟視無睹,跟在青年身旁走進了小鎮。
祭鎮很大,這裏的建築、道路為了适應妖族的體型,也造得寬闊粗犷,而且基本都是石制,雲不意看在眼裏,不由得聯想到上一世看過的石器時代的壁畫和複原圖片。
鎮子雖大,其實居民不多,很少有清閑的,基本都在忙活,有些忙到甚至沒空看他們一眼。
許多房屋都建成了半開放式,房門大喇喇敞開着,偌大的廳堂一目了然。
“發現沒有?”玉蘅落拍了拍雲不意,“每一間屋子裏都供奉着同樣的神像。”
雲不意點點頭。那些神像被放在半人高的貝殼盆裏,底下鋪着細沙,埋了一截,露在外面的大半截雕琢成巨大的樹冠,枝條垂落,優美中帶着一點粗犷。
“那些都是建木大神的神像。”青年笑眯眯地解釋,“建木大神是所有妖族的信仰,在妖界,不管你們走到哪裏,只要有妖族生活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建木大神的神像——當然,建木祭壇只有一個,在我們祭鎮。”
雲不意摳了摳腳趾,尴尬地微笑:“你們還挺自豪。”
“嘿嘿,崇拜建木是妖界獨有的習俗,說不上自豪。”
青年擺擺手,一轉眼看見對面的屋子裏有個虎耳朵女子端着果盤進大廳,鄭重其事擺在供桌上、神像前,抽出三炷香點燃,恭敬拜了三拜,嘴裏絮絮念叨“建木大神保佑我兒功力大增一千年”之類的話,啧了一聲。
“一個果盤三炷香,幾十枚貝幣就能買到的東西,居然用來許這麽重的願望。妖可以有夢想,但不能白日做夢啊。”
青年聲音很低,屋子裏的女妖卻耳尖一動,扭臉陰恻恻地龇牙:“你再說?”
脖子一縮,青年條件反射地撒腿沖刺了一百多米。
衆人跟在後邊,看到他慫兮兮的模樣不禁莞爾,尤其是雲不意,被他這樣插科打诨過後,內心的尴尬都減輕了許多。
一路走走看看,不多時,青年便領着他們來到鎮子中央,一座高出地面十米,四面以長階相連的圓形祭臺便躍入眼簾。
祭臺中間有一個凹陷的方壇,裏面鋪滿了金色沙礫,栽着一株打造成樹木狀的高大石雕,高約五米,枝繁葉茂,其雕工之精致細膩,刷上綠漆便有以假亂真的效果,基本上和照着雲不意縮小版真身雕刻的沒什麽兩樣。
最重要的是,方壇前放着一只青銅三足圓鼎,裏面的香灰高高堆起,快比銅鼎本身更高了。
雲不意仰頭,被日光刺得眯起眼,細細打量祭臺上的一切。
表面上看不出來,實際方壇中的石雕與青銅鼎在地下被千萬道絲絲縷縷的金色線條連接,而這些線條的盡頭,是藏于石雕主幹內部的一截墨綠色物體。
那物體材質如玉,表面镌刻着黑色的繁複紋路。紋路中滲出污濁黑氣,環繞物體流動,每每與金色絲線相撞,便會爆開激烈的火花,然後悄無聲息地抵消。
如此周而複始,仿佛形成了循環。
“那好像是……”冷天道也看到了同樣的景象,湊近雲不意耳邊,低聲道:“信仰之力。”
雲不意條件反射地問:“誰的?”
這話一出,除沒聽到冷天道的話的妖族青年外,其餘衆人齊刷刷向他投去古怪的目光。
空調師傅的注視.jpg
雲不意:“……”
啊,他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