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更）

第26章 （三更）

大爺大媽們沒把葉祝餘的話放心上, 看她還是看小孩子，“丫頭你能有啥辦法？又不認識人，別逞能啊。”

轉頭都圍上了方老板：

“不要了？不是說下午就能裝車拉走的嗎？我家地都開始摘了！”

“啥？哪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剛還誇我們這兒風水好種的菜又香又嫩, 付了錢就能摘了, 地裏的菜不等人，不要了算怎麽回事！”

“幹什麽幹什麽？強買強賣啊？”方老板見勢不妙，趕緊上車, “我來收菜, 想怎麽收怎麽收，管得着嗎？這小丫頭不賣菜, 你們村的菜我都不收了！好好想想吧！”

村民們一頭霧水, “這……跟小葉丫頭有啥子關系？她家才開始種菜，一直沒賣給你過啊？”

“方老板！方老板別走啊！”也有性子急的，追着車跑了幾步，回頭喊葉祝餘，“小葉丫頭，你幹啥了？趕緊給方老板道個歉——”

葉媽媽跑下山，聽見就火了, “六叔你啥意思？咋就是我家小魚的錯了？”

兩只奶狗跟着葉媽媽跑，非常配合地嗷嗷汪汪沖楊六叔叫了幾聲，追着一溜煙跑掉的汽車狂叫。汽車趕緊一踩油門，在村路上颠得七歪八扭, 歪歪扭扭才開走，逗得幾個村民沒忍住樂了。

葉媽媽還氣不順，“錢書記, 您評評理！”

劉村長正發愁，聽楊秀一喊, 回頭唬了一跳，“小錢書記你咋過來了？”

錢村支書是個年輕姑娘，曬得有點黑，一路騎自行車趕過來，累得滿頭大汗，“地裏的菜是大家一年吃飯的事，出了岔子我能不過來瞧瞧嗎？”

錢村支書停下車，“怎麽回事？”

“都怪我，沒聽你的。今年過完年談價錢的時候，姓方的說不急着簽合同，我想着賣了幾年了大家都熟，也覺得沒啥。愣是被他擺了一道！”

劉村長被氣得夠嗆，把事情前後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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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傻了眼，“他這怕不是故意挑刺兒呢吧？降兩毛錢，還要強買葉家賣完了的菜！？虧他說得出口！純純欺負人啊，他到市裏一轉手就能賣好幾塊，這麽低連種子肥料錢都不夠！”

楊六叔撇嘴，“不賣給他還能賣給誰，沒聽他說嗎，精品超市不要咱們的菜，市裏各個菜販子肯定都不要了。還不是小葉丫頭得罪了人！不然，過去每個月收的好好的，這個月價錢也好談的嘛！”

“哎哎，楊老六你鬼迷日眼的說啥嘞！就你能是吧？”三大爺趕緊把同族小老弟拉到後面。

劉奶奶聽了半天，和三奶奶一起表态，“他不要，咱們還不賣給他了！又不是只有他一個菜販子，大不了咱們騎着車自己去市裏賣！小魚丫頭，別聽楊六子胡咧咧，賣給這種人，才吃虧呢！”

“就是就是！”

村民們同仇敵忾地罵了幾句方老板，反過來安慰葉祝餘，葉祝餘哭笑不得之餘，又有些感動。

“錢書記、劉叔、爺爺奶奶們，你們別着急，我真有辦法。”

葉祝餘淡定的語氣很好安撫住了大家，十幾個村民都看過來，将信将疑，“小葉丫頭？你說說，咋辦？”

劉村長眼前一亮，“小葉啊，你是說網上賣菜？”

劉村長看了眼葉家院門口，一車快遞剛拉走，這裏才空下來。

實話說，劉村長今天也是第一次見葉家賣菜發貨，整個人都驚了：

他知道葉家在賣菜，但不知道做得這麽大啊！

瞧瞧那快遞盒子，盒子壘盒子的，打眼一看起碼幾百個！

網上賣菜真有這麽火嗎？

葉家回來之後，早先是三輪車一天一趟，後來是小快遞車每天過來，村裏就都聽說了葉家在網上賣菜的事。

但大家都不太懂這些，問了比較懂的年輕人，估計在網上賣的也便宜，而且不一定能把全部菜賣完，菜錢還沒快遞貴呢，就都打消了有樣學樣的想法。

結果今天早上來葉家一看，好嘛，這哪像是生意平平勉強維持生計？明明火爆極了！

劉村長焦慮淡了許多，但還有些疑惑，“你家菜好吃，網上能賣出去。村裏都是普普通通的菜，能有人買嗎？”

剛升起希望的村民們也嘆了口氣：“就是，村裏誰沒吃過你家的菜？那香得嘞，是吃了還想吃。我們種的可不行。”

葉祝餘道，“咱們村不用激素，正正經經種菜，味道也挺好。怎麽賣不出去？”

葉媽媽看出大家的疑慮，“這樣，今天村裏被方老板擺了一道，肯定有菜已經摘了，這批菜讓我們小魚先試着幫大家賣一賣。要麽下午開我家面包車，拉到市裏去一樣能賣。”

錢村支書挺支持他們的想法，“網上賣菜可以試試，現在網上産地直銷沒有中間價，大家也樂意買實惠又好吃的菜。大家回去數數有多少，統計個數，總共有多少菜，有個數心裏也放心。我和村長再去聯系聯系菜販子，大家一起努力，不會讓菜爛在村裏。”

“對對，诶喲，小魚丫頭幫了大忙了。”劉奶奶搶先道，“不用回去數，今天那殺千刀的方小子過來，我們早上摘的都稱好了！呸，他說不要就不要，真不要臉！地裏的也能估個數出來，兒啊，來記一下。”

楊老六嘟嘟囔囔還想說什麽，被三大爺一把拽走。村民們心裏七上八下的，又想賣，又怕賣不動，最後只報出了早上已經摘的數量。

劉村長雜七雜八加在一起，“總共四百斤生菜，六百斤空心菜，還有些沒收，但這綠葉菜實在放不住。最早一茬洋蔥還在地裏，暫時不用管。”

“一千斤……”劉村長牙疼般抽了口氣，“能賣就賣，賣不動也沒啥，村裏給方老板收購價降了半毛，你看加上打包快遞啥的費用能賣多少？”

葉祝餘還沒開口，就被葉媽媽按住。

楊秀接過話頭，“村裏生菜收購價一斤八毛，我們賣一斤給大家一塊二。空心菜也差不多這個比例。但是先說好，爛的壞的不要，髒了的泥多的也不行，到時候打包裝袋來我家門口裝，我們出袋子裝箱。”

做過飯館采購，楊秀說起收菜也頭頭是道，樁樁件件安排得明明白白。

劉村長點頭，“那肯定，現在網上買菜年輕人都講究幹幹淨淨的，肯定不能用壞的糊弄。那你們先安排着，我去跟大家說一聲，再找別的菜販子問問哈。”

劉村長急匆匆忙去了，葉嘉榮拿着手機回來，“我去地裏拍了照，小魚，你看傳哪幾張？”

葉祝餘挑了幾張照片，在店鋪後臺新開了個商品鏈接。

【村裏鄰居剛摘的蔬菜】

詳情：非神農蔬果系列，農村自種菜，好吃不貴，鄉間地裏摘下直送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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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數量填好，葉祝餘設置十點正式上新，加上檢查打包發貨的時間，剛好能趕上三四點快遞物流發貨。

“多少？菜收購價才八毛？”一個詫異的聲音響起。

“鄉下菜賣不上價。不過我們村确實賣的是周圍最便宜的。”葉媽媽趕緊照應一直沒顧上的另一位客人，拉着站在小院旁邊的李醫生往家裏去。

她笑得很不好意思，“對不住啊李醫生，今天事情太亂了，怠慢您了。快快快進來坐，我家小魚正想去複查呢，沒想到您就來了。”

“沒事沒事，我也沒啥大事……”

李醫生咽下最後一口黃瓜，沒好說自己光顧着吃好吃的看熱鬧，差點把來的目的都忘了。

葉媽媽熱情道，“您說，我們家在縣醫院住院的時候，多虧了您一直幫忙，不然住院哪能住那麽久，哪等得到我們小魚醒？月前給您送菜過去，您不收，我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好了。您這次來，一定要留下吃飯啊！”

葉祝餘種出菜不久，葉媽媽不僅給村裏鄰居們送過菜，幫過葉家的，基本都收到過菜。從醫生護士到學校老師，連給他們便宜租房的房東都有一份。

只是李醫生說醫院有規定，她要評職稱，收病患禮物會被舉報，葉媽媽才遺憾地沒送出去。

但現在人都來了，又不在醫院裏，吃頓飯總不費什麽事！

葉媽媽不提還好，一提，李醫生頓時尴尬起來。“不不不不留下吃飯了，我下午還要趕回醫院上班。送禮我确實不能收，你們主要是營養好、自己恢複得好，我沒幫多大忙，不用這樣。”

李醫生仔細看看腳步輕盈的葉祝餘，才出院一個月，就能活動自如，何止是恢複得好，簡直是太好了！想起來之前聽到的傳言，她更安心了幾分。

唯一的問題就是運氣不太好，撞上不講理的來買菜，鬧得她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也想買了。

李醫生吞吞吐吐，“那個……我在網上搶菜沒搶到，就想來找你們現買幾斤菜。我知道神農蔬果現在很火，只是來碰碰運氣，沒有沒關系的！”

葉媽媽嗔她一眼，“看您說的。有，都有，李醫生想吃什麽？什麽都行？小魚，給李醫生都摘點。我看李醫生沒騎車來，多了恐怕不好拎，要不我開車送你回去？”

李醫生好不容易從葉媽媽的熱情裏脫身，趁葉媽媽不注意，拎着兩大袋子菜放下錢就走。

上了車，李醫生趕緊給老母親回電話，“媽？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廣場舞的老對手最近狀态好，夥食也好，人看着都年輕了，你也想吃人家帶的飯！買到了，呃，就是不太多，嘗個味行了。”

聽着李媽媽埋怨縣城老王舞蹈隊就能買到菜，李醫生沒忍住擦了擦汗。

她本來還不知道神農蔬果，結果李媽媽回來說起來，安陽縣出了個特別好吃還特別營養的菜，聽起來跟騙子似的。

跟着搶了幾次貨，都沒搶到。李醫生在醫院值班，恰好聽到有病人聊起神農蔬果。這才聽說，神農蔬果居然最開始是縣醫院某個病人家屬賣的。

再一看，剛好還是她看顧過的病人，月初送菜過來時還塞了地址呢，幹脆就跑來一趟看看。

“哪兒能天天跑人家這裏買啊？吃完我再給您搶菜，搶不到就沒辦法了。”

挂斷電話，想想今天廟山村被菜販子為難的樣子，李醫生把菜分了分，留一包給自家吃，剩下的封好，準備帶去醫院。

李醫生的車駛出廟山村，廟山村各家各戶推着小車，拉着菜往村尾葉家門前走。

被通知過來的村民互相看看，“老劉給你們說的多少錢？”

“一塊二。”

“我也是。”

“不能吧？網上賣這麽貴還要加快遞費，那不就比市場還貴了？能有人買嗎？”

村民們心裏忍不住都泛起了嘀咕，劉奶奶一看風向不對，趕緊安慰，“沒事沒事，葉家還有面包車呢，現在打包好送出去賣也來得及。我兒子村長和村支書在找別的菜販子了，大家放心，啊。”

心慌起來的三奶奶跟着點頭，“對對，還有別的人收。今天能把這批賣完一半，我就放心了。”

劉村長騎着自行車過來，左右看看，臉色不太好看，“都來了啊。”

“小劉，你不是找菜販子去了嗎？”三大爺一愣。

劉村長咬了咬牙，“他們說暫時收夠了……我再想想辦法。”

村民們傻眼，“啊？那咋辦啊。”

楊六叔看熱鬧不嫌事大，叉着腰遠遠地開始喊，“小葉丫頭，秀兒媳婦！開始賣了沒？網上有沒有人買啊？只賣出去一兩斤也沒啥，咱們還來得及去市裏賣！”

本就慌了的村民們被他一嗓子喊得，明顯着急起來。

“網上……網上大家都看不上咱們的菜吧？”

“唉……多好的菜啊，總不能放爛啊。”

推着車剛拐過彎，就看到葉祝餘拎着最後一箱發貨塑料袋出來，放在葉家小院門外。

門外，小型塑封袋機器拖着插線板擺好，電子秤、塑料袋和快遞箱壘在旁邊，已然做好了發貨的準備。

葉家有條不紊的樣子，很好穩定住了大家的情緒。

劉村長心裏七上八下的，趕緊拉着葉祝餘低聲問，“賣得怎麽樣？”

楊六叔故意道，“別小聲在旁邊說。來來來過來給大家說，賣了多少說出來，都不丢人！實在不行，還能去求方老板嘛，對吧？”

三大爺一煙袋砸到楊六叔肩膀上，“老六你把嘴閉上！”

葉媽媽和葉姐姐拿着打好的發貨單、快遞單出來，葉祝餘接過單子，看着大爺大媽們滄桑臉龐上的緊張，坦蕩地大聲宣布，“都賣完了！”

村民們驚呆：“啥？”

連最支持葉家的劉奶奶，都揉了揉耳朵，“你、你說賣了多少？”

葉祝餘笑盈盈的，“四百斤生菜，六百斤空心菜，都賣完了！”

“真的賣完了？”劉村長恍恍惚惚。

楊六叔目瞪口呆地聽着，滿臉寫着懷疑人生：他還指望着求方老板，這小丫頭，才幾個小時就輕輕松松把事情解決啦？

葉祝餘很理解大家的心情，但也不能一直呆着，和媽媽對視一眼，一起招呼起來，“大家快點來過秤打包，不然趕不及發貨了！”

“先發我的！先發我的！我的捆好了，打理幹幹淨淨的，裝進去就成！”

大爺大媽們跟菜市場推銷似的，一擁而上。楊六叔也想一起推着車排到前面，被大家七手八腳地推到了最後，“去去去，你不是覺得小葉丫頭不行嘛！我們裝完了你再來吧！”

劉村長迅速回過神，開始維持秩序，“叔嬸，咱們一個個來，把菜擠壞了就不好了！”

三奶奶相當贊同，“對對，城裏都是要幹淨菜，檢查好再裝。小葉丫頭辛辛苦苦幫咱們賣出去，可不能丢她的臉！”

廟山村的下午熱火朝天，檢查-稱量-打包-裝箱，形成了流水線，飛快把菜裝完了。

看着小快遞車進村，拉走一大堆快遞，各家數着份數拿到錢，還有些恍恍惚惚。

劉奶奶相當稀奇，“這就完了？诶喲，網上賣菜也太快、太方便了吧！”

楊六叔舔着臉拉住村支書，“小錢書記，你看咱們村菜賣得這麽好，是不是能把網上賣菜做起來？這麽多快遞，能賺大錢的啊！”

馮妗子嫌棄地看他一眼，細聲細氣道，“還是我們小魚厲害。”

“對，多虧了小魚啊。一般人哪賣得出去這麽多！沒聽那什麽王老板說嗎，他就是做這一行的，都覺得網上賣菜不賺錢。”

劉村長第一次見識到網絡賣貨的威力，但也清楚，肯定跟葉家本就紅火的生意離不開關系，并沒有被一時的熱度沖昏頭腦。

錢村支書點頭，“網上賣農副産品可以，但是也得有特色，要麽好吃要麽好看，普通的蔬菜賣不上價的。這次也是運氣好。”

“啥特色啊？”三奶奶一攤手，“咱們要是會特色，還能蹲村裏在地裏刨食？”

話糙理不糙，錢村支書笑了，“咱們不是在養土雞土豬嘛。回去再研究研究，商量着慢慢應該能做起來。”

“好好好，聽村支書說話，我心裏有底氣多了！”村民們拿到錢就安心不少，笑呵呵地都回去了。

劉村長告別葉祝餘一家，剛到村口，就看到熟悉的車開進來，方老板那張讨厭的臉伸出來，“老劉，考慮得怎麽樣了？菜摘下來眼看就壞，可不等人啊！”

劉村長笑了，“對不住，菜賣完了，您回去吧！”

方老板傻眼，“你說啥？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