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三更）

第43章 （三更）

她自己要留着喝, 王海也不好意思搶，連忙道，“你要是再搶到, 想賣掉的話, 可以找我啊。”

陳唯拒絕了之後，又有點後悔：三百塊呢！買點什麽不好！

在退和不退之間還沒徘徊出結果，下班前她的快遞就到了。

速風快遞的速度實在很快, 陳唯帶着快遞去醫院看爸爸。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戴着吸氧管, 據媽媽說剛睡着不久，緊急住院後艱難的呼吸聲不見了, 但顯然不太舒服, 睡着時也緊緊皺着眉。

陳父長期抽煙，一直有咳嗽，全家都沒放在心上。

一周前陳父在家呼吸困難，緊急送醫院才查出來患了肺纖維化。好在目前只是中度受損，不是終末期，但現在根本沒有逆轉肺纖維化的藥物，還是讓人分外擔心。

上了吸氧機緩解狀态, 藥也開了一堆，但咳嗽一直沒停，食管反流食欲減退也一起來了，病人不好受, 家屬一樣不好受。

陳唯換了媽媽去吃飯，一邊留心着病床的響動，一邊拆開箱子。快遞裏的包裝畫風和神農蔬果同出一源的既視感更強了, 可信度又高了幾分。

小玻璃罐裏是偏深的琥珀色，果肉浮浮沉沉, 讓人想起蜜糖。封貼标簽上是“有間小店”的店鋪名，還帶了一串圓滾滾的枇杷畫，好像真是從樹上摘下來就送到了她手中。

食用說明和網店詳情差不多，背後是一張林間陽光灑在鳥窩上的畫。小糯米糍們擠擠挨挨，一看就軟乎乎的絨羽纖毫畢現，像個頭飾毛球。

它們有的在打盹有的歪頭睜着豆豆眼看來，還有的張開翅膀，圓圓的肥啾飛向畫面之外。仿佛真的步入森林偶遇了一群萌物，正在和人打招呼，治愈又溫暖。

陳唯看着不自覺笑出了聲，陳父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來了？咳咳咳……買……什麽？”

短短五個字又喘又咳了半天才說完。說話一多，也容易咳嗽，陳父又胸悶氣短，現在說話都是惜字如金。

陳唯上揚的嘴角一下子恢複成擔憂。

“爸，我媽買飯去了。”陳唯把病床調高點，半躺着能讓人舒服些。她舉了舉拆出來的罐子，“我買了點枇杷醬沖水喝，你等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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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咳咳，對咳嗽……好。枇杷膏，太多，膩，別……亂花。”陳父笑了笑，高興女兒的關心，又有點不贊同花錢。

陳唯不聽他的，看看罐子上的标貼準備打開。

配料表和生産日期等等倒是寫得清楚放心，但仔細一看，配料表上的材料和川貝枇杷膏相差不大。陳唯看到包裝的期待感一下子就沒了。

上司王海對神農蔬果相當追捧，最近網上也很火，陳唯就試着搶了搶菜和草莓，想着搶到了也許能開胃并調理一下身體。結果別的沒搶到，反而陰差陽錯搶了個還不知道真假的枇杷。

家裏過去常備枇杷膏喉寶，确診之後吃這些也就是緩解不适。貴了快十倍的枇杷醬，配料都一樣，能有多大用？

陳唯暗嘲自己是病急亂投醫，但買都買了，機會就在面前，不試一試實在不甘心。

要是沒用，她一定要打個差評再去投訴！

暗暗下定決心，陳唯拿了個幹淨勺子撬開密封罐。剛撬開一條小縫，清甜的香味就飄了出來，總是一股消毒水味和病人身上古怪味道的病房，像吹進來一股清新的風，連心情都不知不覺好了起來。

“爺爺，我要吃枇杷膏~”隔壁病床小孩聞出了裏面熟悉的涼絲絲氣味，立刻吵着要吃。

甜且喝了嗓子就舒服、帶來奇妙涼感的枇杷膏，在一衆藥物裏，絕對是小孩愛喝到甚至想當做零食的頂流之一。大人也不例外。

隔壁病床看護家屬忍不住探頭看過來，“這是新出的枇杷膏？怎麽味兒這麽濃啊，感覺像加了不少好東西！”

陳唯有點高興，但想到枇杷醬的價格，頓時又高興不起來了。

打開舀了一勺，溫水沖開，顏色慢慢在水裏暈開，顏色和沖枇杷膏時差不多，水更透亮些，也多了些小小的果肉顆粒。

賣相還可以……

正想着，背後陳父又幹咳起來，咳得渾身發抖涕泗橫流。陳唯趕緊給他順氣，咳嗽一停，就喂了一口溫水。

陳父的病在吃止咳和其他藥控制，但是呼吸困難入院後，這些天每天至少要激烈咳嗽兩三次，咳到渾身疼。看這邊咳嗽起來，隔壁床家屬趕緊轉頭停止搭話，生怕引得自家病人也想咳嗽了。

陳父緊緊皺着眉，陳唯緊張極了，“好喝嗎？嗓子還是不舒服，我再舀一勺吃，或者繼續吃枇杷膏？”

“呼……”陳父呼出一口氣，搖搖頭，“可以……不膩。果，好吃。”陳父說着神色有些驚奇。

糖漿腌過的果肉都大差不差，基本全是糖味了。枇杷醬裏的果肉卻還能嘗出帶一絲酸和清涼的甜，讓總是發苦發酸的舌頭舒服了不少。

一小粒幾乎不用咀嚼，還保持着形狀，在嘴巴裏抿一抿，又厚又Q的果肉像好吃的糖果，也像曾經吃過的熟透了的果子。

陳唯了然。這就是說效果和喝枇杷膏沖水差不多，還沒那麽甜膩齁人。

短暫生病的病人和小孩子愛甜甜的枇杷膏，成天一勺勺吃，本來沒多嗜甜的陳父，早就嫌棄膩了。本就不好的胃口，進一步消退。沖水喝雖然效果沒那麽好，但也沒那麽甜，陳父還能喝得下去。

陳唯心裏默默給枇杷醬加了一分，起碼神農蔬果的美味可口，它做到了。

“那明天或者晚上再吃的時候，直接舀一勺吃試試，這樣效果可能更好。”

陳父點點頭，對吃藥終于有了點期待。

陳媽媽吃完飯帶着打包的飯回來，陳父的病倒不影響吃東西，稍微軟點好消化的就行。只是陳父明顯胃口下降，吃個飯累得要命，就越發不想吃了。

今天吃完蒸蛋喝了點肉粥，陳父就搖搖頭推開了。和往常吃的量差不多，陳唯看着心裏着急：果然，另一家店的枇杷還是不如神農蔬果本店的蔬果嗎？

看到了晚上搶菜時間，陳唯趕緊又去搶了一次。毫不意外的，沒搶到。

聽說市醫院營養餐很受歡迎，好吃開胃又營養。陳唯本來想轉院過去，但才打聽到，就知道市醫院的營養餐已經訂到三個月後了。

晚上入睡前，陳父又急促咳嗽起來。和平常沒太大區別，最多就是間隔時間稍稍堅持長了不到半小時。但咳嗽本來間隔時間就沒那麽準确。

連着喝了幾天枇杷醬，馬上就要七天自動确認收貨，陳唯完全沒看出爸爸症狀有什麽好轉。最多就是覺得好吃、吃藥變得積極了，吃飯也慢慢吃多了一點……但根本比不上神農蔬果其他的神奇效果啊！說好的潤肺潤喉呢？咳嗽還不是照樣咳嗽！

陳唯失望極了：還不如直接賣掉呢！

陳父不清楚枇杷醬價格，覺得女兒生氣很沒必要，“比以前……好，不錯了……這病治不好，出院吧。”

陳父住了一周多醫院，症狀慢慢穩定下來，不樂意待在醫院裏，一心想出院了。回家已經買好了吸氧機，謹遵醫囑吃藥，沒到終末期需要肺移植的時候，倒是還能自己控制。

陳唯還在糟心，翻出訂單準備打差評，聽爸爸說完話，突然愣了一下。

“爸，你這次說話，沒咳嗽？”

陳父也愣了，擡手摸了摸嗓子，不确定的說：“好像，是……”

家屬聽到這邊驚訝，立刻回頭，羨慕極了，“诶喲，肯定是那個藥對你們更管用，吃了一周多咳嗽就慢慢少了！這病實在麻煩，不是喉嚨不舒服，是肺不好喘不上來就咳嗽，吃那些膏啊止咳化痰啊的藥效果一般般，光是吃着的時候管用。你家倒是好啦，現在晚上咳嗽都少了，唉，我家這口子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少點咳嗽呢！”

一個病房住的基本都是同一病症，陳父隔壁病床病人和他程度差不多，吃藥時間也差不多。彼此間也交流過吃的藥，情況都門兒清。

陳唯也不确定，“晚上咳嗽少了嗎？我記得還是會叫醒我的啊……”

隔壁家屬搖搖頭，“你爸爸心疼你白天還要上班晚上睡不好，半夜咳嗽能忍就忍着，你能聽到的都是嚴重了的。我在這邊陪床我清楚得很！”

陳父不好意思地偏過頭，陳唯鼻子發酸。

既然确實有好轉，陳父想出院也可以。

醫生給他拍了片子，拿着一看就笑了，“你們吃藥控制的還可以，肺纖維化不可逆，但積極治療控制住症狀，以後不會一直咳嗽、呼吸困難，還是能好好生活的。保持住現在的狀态，再吃一陣子藥，記得戒煙、別去粉塵多的地方，應該能控制住。”

“真、真的？”陳唯眼睛瞬間亮了。

回到病房，看見擺在床頭櫃裏的枇杷醬罐子，她猛地拿起來親了一口。枇杷醬“潤肺潤喉、長期吃有好處”，現在已經吃了三分之一，咳嗽慢慢變少了，吃完會不會，就徹底控制住了？

唉，是她太着急了，忘了網上都說神農蔬果的東西是吃一份左右見效。幸好幸好，沒打差評。

陳父哭笑不得，只當女兒太激動了。

一家人收拾東西準備出院，隔壁家屬羨慕得不得了，她以為是吃藥見效了，開始滿懷熱情地鼓勵自家病人吃藥。

陳唯卻知道，藥物有效，但也絕對少不了枇杷醬的功勞。

陳唯立刻打開訂單，确認收貨，打了個大大的好評。從口感到緩解咳嗽潛移默化的效果，都誇了一遍，順便問問什麽時候補貨。

光看陳唯上班時精神起來的狀态，王海就知道，肯定是枇杷醬有用了！

王海搶貨時又多了一項工作：順便看看“有家小店”有沒有補貨。

同樣蹲等補貨的，還有實驗中學的一衆老師們。

中考前夕緊鑼密鼓地查漏補缺，一個個嗓子都要冒煙了，辦公室裏的枇杷醬迅速從泡水變成了一人吃一勺，消耗量直線上升。

他們比其他顧客好一點，還有另一個催貨渠道。不知不覺，早上見了葉爸爸的問候後都緊跟上了一句，“嫂子今天補貨了嗎？”

葉鴻文無奈又好笑。

私下和女兒們嘆氣說起：最近葉媽媽重新做起了下飯醬，家裏忙得風風火火，都顧不上理他啦！

聽完看似吐槽、實則狗糧的發言，葉祝餘拎起飼料袋，葉嘉榮抱起素描本，一言不發轉頭就走，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葉爸爸：……

一轉眼就到了六月中旬中考時，七八年級感覺不深，九年級初三生和老師們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考試三天，每年都這樣，各個學校老師都習慣了。

但考試當天，不管是見到來送考的實驗中學老師，還是送考過來看見監考的實驗中學老師，其他學校老師們都驚呆了：

大家都是老師，都是“聰明絕頂”、“焦頭爛額”、“有口難言”等職業病潛在人群。除了剛加入教師隊伍的一些小年輕看起來容光煥發，其他人都差不多。

但——你們實驗中學的老師，怎麽一個個看起來狀态這麽好啊！？

平時幾乎見不到還好，和其他學校老師站在一起，簡直比同齡老師看起來要年輕好幾歲。頭發茂密神采奕奕聲音洪亮清晰，完全不像是剛帶完初三生飽受摧殘的老師！

不光是老師們驚訝，連送考的家長們都忍不住看過來，“這是哪個學校的老師？狀态這麽好，應該很有精力，帶出來的學生估計也差不到哪去吧？家裏孩子/親戚孩子/鄰居孩子明年上初中，要不去打聽打聽？”

光是面貌就秒殺一片老師，再聽見家長們的議論，其他學校的老師們表情更幽怨了：說好一起禿頭聲音啞，你們怎麽回事！

中考考了多久，他們就聽了多久關于實驗中學老師的好奇議論。

幽怨的心情一直持續到考完，各個學校都派了人去實驗中學瞧瞧。

咨詢入學的家長已經多了起來，實驗中學校長心裏樂開了花，對打聽保持謙虛微笑，“我們也沒做啥，多虧我們有葉老師做标杆啊！”

其他學校：……？我信你個鬼！

應付走打聽的人，校長高高興興去數學教研組。剛上樓就聽到久違了的中氣十足聲音，“這道題的目的是……”

定睛一看，正侃侃而談的不是前些天說話都難的老組長嗎！現在看着，還能幹很多年似的！

哎呀，葉老師回來學校，可真是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