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三更）

第69章 （三更）

葉祝餘卻沒被吓到, 噗嗤笑了出來，“山中無老虎，你一只玄貓長這麽大, 也來做大王了？”

聽見人類笑出了聲, 玄貓碧綠眼瞳瞪得圓溜溜的，滿懷疑惑，洶洶氣勢啪地沒了大半。

大貓身軀修長矯健, 約莫兩米長, 通體玄黑，只有額頭眼眶處有一片白色, 眼睛上挑, 乍看像頭黑色小老虎，短促吼聲也像模像樣。

但耳朵尖尖，還有一身一看就很柔軟蓬松的長毛……

不像有圓耳朵的老虎豹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根本是只貓嘛！

體型比緬因貓、挪威森林貓這些有名的大體格長毛貓更大一些，一點也不像是華嶺會出現的品種。

也許是機緣巧合，長到了普通貓無法達到的大小。葉祝餘想起大貓對神識的敏感度, 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長毛被風吹拂而過，夕陽灑在錦緞似的毛皮上，昏暗樹林中純黑色毛發折射出斑斓光暈，葉祝餘眼睛忍不住追着背後的毛絨絨大尾巴溜了一圈。

尾巴看着油光水滑, 蓬松極了，比鼯鼠的大尾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是不知道摸起來怎麽樣了……要不是有這個大尾巴, 葉祝餘還要懷疑一下是不是猞猁。

毛絨絨誰不喜歡呢？葉祝餘上次看到這麽漂亮的大尾巴，還是在修仙界和師父出行時。她追逐靈草蹤跡誤入深山, 看到山巅垂落的一尾雪白蓬松的大尾巴。

眼饞去吸毛絨絨之前，葉祝餘就被師父按住了，前面是一位道尊的道場，并非無主之地。

惦記着大尾巴，她還特意問過師父，據說那位道尊曾是小世界打破神位枷鎖踏入修仙界的妖修，不喜熱鬧深居簡出，已經閉關多年，本體是什麽也沒人見過。

可惜都不是自家的大貓。

葉祝餘默默別開眼睛，笑盈盈問，“不明白我為什麽能發現你不是老虎？”

“嗷嗚——”黑色大貓不悅地咆哮一聲，輕盈落地，隔着圍欄的鐵絲網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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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知道，鐵絲網無法阻礙對方，但默契地誰也沒先越過這個分界線。

“不承認你不是老虎啊？大玄貓？”葉祝餘問。

“吼！”黑貓像不滿被輕視，爪子刨了刨地，尾巴垂直左右摔打，打得草叢一陣啪啪脆響。

黑貓張嘴，忽然口吐人言，“壞人打人，危險。”

甜美女聲響在叢林裏，葉祝餘一時愣住，“你能說話？妖修道友？”

除了能模仿人說話的鳥類，飛禽走獸植物精怪修煉有成的一大标志，就是煉化喉間橫骨能夠說人話。修仙界有些人厭惡妖修，但神農山以種植為主，本體是植物動物的同門太多了，葉祝餘也沒有歧視。

穿越回來到現在，葉祝餘還是第一次發現有其他生物能修行，驚奇不已。

要是有妖怪，是不是也有別的修行者，她也能在現代世界帶家人一起修煉了？

見她沒離開，黑貓喉嚨裏發出陣陣威脅呼氣聲。

“山，君。走。”甜美女聲再次響起，聲音簡短，音色有些奇怪。

葉祝餘蹙眉，“你是廟山山君？要我走？你叫走鼯鼠它們不許下山，是不想與人類接觸，還是來預警有壞人要來？”

葉祝餘對黑貓自稱山君是不信的，廟山無靈脈，現代更不可能封神，哪來的山君？妖怪自封山君，也是有的。

山中有什麽危害，動物們必定是第一個知曉的。地震滑坡之前總能看到動物驚慌出逃，就是這樣。現在反了過來，是不許下山，難道是發現山中偷獵者進了村？

盜獵者決不能放過。

葉祝餘神色嚴肅起來，神識向村裏覆蓋去，重點觀察近幾天新進村子的人。除了民宿的客人，就是剛回家的楊亮。

葉祝餘幾乎不會這樣放開覆蓋神識，上次用還是幾天前大晚上狗叫大家以為出事的時候。

這次一看，依然什麽危險人物都沒有，除了一只哼着小鱷魚愛洗澡颠颠跳進浴室的大男孩。

在長針眼之前，葉祝餘迅速收回了“目光”。神識無聲無息覆蓋，又無聲無息撤離，沒有幹擾到任何人。

“道友可否明示？”葉祝餘認真問道。

黑貓看着她，脊背弓起，随時要發動攻擊的危險動作，呲了呲牙。

“壞人打人，危險！”甜美女聲重複了一遍。

葉祝餘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了。

這甜美的聲音似乎……只能重複幾個詞？仔細回憶，腔調似乎有些耳熟，像在哪裏聽到過。

葉祝餘視線在黑貓身下逡巡而過。黑色皮毛和昏暗傍晚的大地草叢融為一體，以葉祝餘的眼力，仔細看了兩遍，才終于發現壓在大貓身下的一小片不同。

花花綠綠的，像是塊塑料板。

不會吧？葉祝餘浮現一個猜測，悄悄催動靈訣，探出靈力繞了一圈與黑貓身下壓着的草叢根部建立聯系。

奇怪的是，近在咫尺的黑貓身上卻似乎沒有靈力波動，避開一小段範圍，就沒發現葉祝餘在做什麽。

野草接受靈力滋養迅速舒展長大，草芽升高，鑽出黑貓身軀壓制。黑貓正專注與葉祝餘對峙，突然身下有動靜，驚得原地起跳。

“哈——！！！”

黑貓氣惱哈氣警告，雙耳後折壓低，毛發炸開，原地起飛後跳跳出了幾米，靠着樹幹盯着那片異動土地。

野草地上，托着兩塊有些破舊的花花綠綠塑料板，赫然是學前幼兒有聲識字挂圖。看得出它們被仔細收了起來，除了陳舊外，幹幹淨淨的，連爪痕磨損都很少。

葉祝餘：……還真是。

危險和走這些發音挺常見，挂圖上有不奇怪。也不知道黑貓找了多久，居然找到了有“山”和“君”兩個字的挂圖。要不是葉祝餘自己心中無畏，換個人碰見，又是黑虎又是口吐人言的，怕是當場就被唬住了。

黑貓跳出去才發現，自己兩個秘密都暴露了。呆了兩秒，好像什麽尴尬場面都沒發生過似的，黑貓昂首挺胸直視葉祝餘，踩着傲慢的步子過來，啪地一爪子拍在挂圖上。

“壞人打人，危險！”甜美女聲再次重複。

葉祝餘一時無言。被發現了就理直氣壯不裝了是吧？

不是能煉化橫骨的妖修，葉祝餘有些失望。但聰明到這個地步，也不能當普通動物看，不考慮修為，勉強算得上妖獸了。

能溝通就行，葉祝餘問道，“你是說山下有壞人？”

黑貓把點讀板按得啪啪響，女聲來不及念完就被按出下一遍，聽起來直接變成了：“危險危危危險！”

好了好了，知道你覺得山下危險了，再按就成尖叫雞了。

葉祝餘想了想，“你一開始就盯着山下，是怕我傷害鼯鼠它們。但并沒有阻攔它們下山。所以……危險是從昨天淩晨開始的？”

“嗚——喵~”黑貓倨傲地昂起頭叫了一聲。

但黑貓實在壓不住尾音的喵聲，模仿叢林之王的氣勢頓時變成了貓貓傲嬌。黑貓也發現了失誤，瞬間閉嘴。

葉祝餘忍笑，腦海裏過了一遍昨天淩晨發生的事，神色古怪起來，“你聽到村裏有奇怪吓人的嚎叫聲，是嗎？”

“嗷嗚！”黑貓驚吓過後總算找回了充滿氣勢的低沉吼聲，短促地肯定她的話。

都說了吧，人吓人吓死人的，人吓人還會吓到貓貓狗狗……

葉祝餘算是明白了誤會根源，拿起手機搜了搜，播放楊亮學狗叫當晚，葉爸爸無語發到家庭群裏的錄音。

“是這個？”

古怪的狗叫聲和此起彼伏狗叫混在一起，剛放出來，黑貓一驚，厲聲咆哮，“吼——！！！”

勁風撲來，撞上鐵絲網前零點零一秒，藤蔓舒展身軀，成為束縛羅網，帶小毛刺的草葉長成鋸子，卡住猛獸四肢咽喉，四周瘋長的野草宛如被按下了百倍加速鍵，瞬間将黑色大貓限制在原地。

“嗷吼！”黑貓猝不及防被困住，掙紮撕扯身上野草，但越掙紮越被緊緊束住，黑色身軀上不明顯，但草葉上已經見了血痕。

葉祝餘沒想到這裏會有一只能溝通的妖獸，黑貓顯然也沒想到修士的厲害。

“汪汪！”“啾啾！”

被留在山坡下的小動物們聽見這邊動靜，追了過來，一直默默等着。飯鍋飯碗被氣勢壓制着夾住了尾巴，但在黑貓撲來瞬間，還是堅強地沖上去，對着黑貓狂叫。

呆毛小肥啾叫了一聲，撲棱棱縮到葉祝餘頸側，又探頭叫了一聲，“啾啾！”

黑貓掙紮中抽出餘光瞪了一眼他們，碧瞳高高吊起，憤怒又危險。

葉祝餘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她真的只是個愛好和平吃吃喝喝養生種地的神農山弟子，為什麽非要打打殺殺？

“你聽我解釋，狗叫是誤會。是人模仿的沒錯，但只是玩笑，叫得難聽了點，沒有別的意思……”

“哈——！！！”黑貓黑色毛發猛然一抖，一股無形的晦暗氣息飄開，束縛着黑貓的植株迅速枯萎落地。

釋放出這股氣息後，黑貓明顯精神好了許多，身上血痕淋漓的傷口出血速度也慢了下來。

葉祝餘催動靈訣與野草相連，野草突然枯萎，靈力驟亂，她不禁悶哼一聲，扶住鐵絲網站穩。

黑貓看了她一眼，碧瞳閃過猶豫，沒有撲來繼續攻擊，抓緊時機叼起地上的點讀板丢到背上，幾個跳躍就消失在了叢林間。

葉祝餘調息穩住體內被攪亂的靈力，顧不上去抓黑貓，心中一片震驚。

那是——

魔氣！

現代有着微弱稀薄的靈氣，陰陽平衡相生，有魔氣存在也正常。

但魔氣一般都在俗稱的絕地，鳥獸死盡，只有天生的魔獸能利用。連修仙界行事恣意妄為的魔修們，發現魔氣都只能捏着鼻子和其他修士一起，防止絕地範圍擴大魔氣增長。

可是廟山華嶺一帶植被豐富生機盎然，深處還被設了許多保護區，完全是絕地的反義詞，這裏怎麽會出現魔氣？雖然不多，但她絕不會認錯。

面前草葉枯萎，迅速進入即将腐爛狀态，表面漸漸泛出詭異的青黑色。

枯萎還在往周邊蔓延，葉祝餘穩住靈力，顧不上多想，當機立斷調動靈力。

淨露訣！

樹林葉片上凝出一滴滴晨露似的細小水滴，從空中落下。

淅淅瀝瀝一場小雨止住了枯萎蔓延，半腐爛的草葉上青黑色消退，徹底和大地融為一體，被雨滴打散滲入土壤中，只留下一片沒有任何植物生長的土壤。

魔氣存在過的橢圓形範圍內，土地幹裂發黃，幾乎有退化成沙塵的趨勢，失去了所有生機。葉祝餘皺了皺眉，骈指淩空，再次催動靈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