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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蔣聿年傻了眼。

緊接着,蔣聿泊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咳了聲,又兇巴巴的低下腦袋威脅的壓低聲音對他說道:“你去給他加幾塊肉,夾肥肉少一點的,紋路正常一點的,好咬的那種。”

夾、夾肉?

還要瘦肉。

不是暴栗炒肉嗎!

他也愛吃瘦肉!

小蔣昱年捂着腦殼,兩泡淚眼瞬間嗚哇了出來,當然,馬上就在蔣聿泊威脅的目光下憋回去了,滿頭迷茫的抽抽搭搭往桌子走過去。

蔣昱年的哭聲讓座位上的時郁更緊張了,他聽着蔣昱年抽抽噎噎的蔫巴過來,心情沉重下來,慢慢放下了手裏的筷子,仰起頭,看身上落下的陰影。

是一個比他高了快一個頭的小少年。

蔣昱年雖然有些煩人,但是卻憨憨傻傻的,

可小蔣聿泊不一樣,他雖然是小孩,卻比小時郁大了一套,連頭發絲都是嚣張的,就像福利院要準備揍人的大孩子。

時郁蜷縮起手指,淡色的小唇瓣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小蔣聿年則哭哭啼啼的踩着小椅子,把菜裏他最愛的小紅燒肉都往時郁的盤子裏夾。

他可憐的吸吸鼻子,弱弱的問時郁:“夠了沒呀?這些夠了沒呀。”

小時郁:……

小孩緊繃着臉,表情更嚴肅了。

蔣聿泊死盯着座位上的小孩,越看越不自在。

他摸摸鼻子,手指指向餐盤,僞裝着粗聲粗氣的兇巴巴的開口:“把這些都吃進去!不然——不然我就揍你!”

真的很兇。

蔣昱年抹着鼻涕泡在後怕的想着,原來他哥是想這樣“收拾”時郁,他最讨厭多吃飯了,每次都得他媽舉着手威脅他才肯老老實實多吃一點,哪怕是有瘦肉也不想多吃米粥。

兒童座椅中的時郁仍是呆呆的坐着,這麽大點一個豆丁,已經有了長大後的冷淡感,仰着頭,大大的眼睛平淡靜的注視着蔣聿泊。

他搞不明白這兩個壞人的意思,雖然表情很冷靜,放在餐桌上的小手卻緊緊蜷縮着,五根小小的指頭用力揪緊了餐布。

蔣聿泊在小號時特助熟悉的清冷目光下下意識的慫了一秒,然後立馬又惱羞成怒的臉色漲紅起來。

他是從來管不住時郁的,只有被管的份。

但是!

現在他面前的這個是小小號的時郁!

不管說什麽,今兒他必須要吃三碗飯!

沒錯!這是懲罰!

蔣聿泊通紅的臉逐漸變得“兇神惡煞”起來,他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的把餐桌上的肉菜夾了個遍,在時郁的小碗裏堆成一座小山——除了韭黃炒肉。

時郁極度厭惡韭黃的味道,甚至只要聞到味道,就會連飯也不吃了,但他又習慣了刻板的節儉,也不再點菜讓阿姨單做,直接就跳過這一頓。

從那之後他與時郁的家裏再也沒出現過韭黃這道菜。

誰這麽沒有眼力見!

蔣聿泊把韭黃炒肉推遠了,小臉黑沉沉的,他本來就遺傳了母親的高鼻梁和深邃的眼睛,哪怕還小,低氣壓時看起來也很兇,吓哭小孩完全沒有問題,蔣昱年縮了縮脖子,想起現在被“收拾”的不是自己,又重新支棱起來,滿眼淚包同情的盯着餐桌上的小時郁。

蔣聿泊兇巴巴的把盛滿的碗放在小時郁面前,然後又往前一立定,定定的對着小時郁的眼睛說:“這些,都要吃光,少一塊也不行。”

他坐等時郁的反擊。

雖然話說得十分有底氣,蔣聿泊卻有些緊張,他表情“兇狠”,手指點着桌面給自己打氣。

總之他現在絕對不會被時郁威脅到,不就是不能睡一起、四五天不說話嗎,完全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會怕?

他要讓時郁知道,他的威脅再也沒有用了!

蔣聿泊底氣上來了,兇巴巴的臉離小時郁越湊越近,臉幾乎湊到時郁邊上。

兒童椅上的小時郁慢慢蹙起了眉頭。

——時特助大人要回擊了。

熟知時郁脾氣的蔣聿泊臉部抽動了一下,維持着“硬氣”的姿态,為了給自己增加點威脅力,他還擡起了下巴,睨着眼看時郁。

在小時郁的角度來看,蔣聿泊就是一個十足奇怪的人。

而且這個怪人還靠得離自己很近。

遇見不友善的“大孩子”時,他們要第一時間跑開,還要告訴院長阿姨,但是這不是在福利院,也沒有院長阿姨。

時郁有些害怕這個怪人,只是他一向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哪怕是緊張害怕時,也只會攥緊小拳頭,變得越發沉默。

小蔣昱年悄悄的提醒道:“我哥和你說話吶。”

蔣聿泊又不爽起來。

他和時郁的事,蔣聿年個沒眼力見的總參合什麽。

他威脅的握了握小拳頭。

小蔣聿年立馬哽住,抱頭鼠竄。

一扭頭,正好撞到人。

“哎呦!”

“小祖宗們,這是幹什麽呢。”

一名中年婦人笑着說道,摟住差點摔倒的小蔣聿年,把他抱起來,放好,這才去看另外兩個孩子。

蔣聿泊叫了一聲:“陳姨。”

“哎,大少爺回來了。”陳姨歡快的應道。

陳姨是老宅的管家,大半輩子都在蔣家過完了,十分得蔣家人敬重,直到後來年紀大了,才被兒孫接回家頤養天年。

蔣聿泊算是陳姨看到大的,勉強能聽進去一些她說的話。

陳姨是被保姆叫過來的,她們家大少爺是什麽混不吝的性格,看着蔣聿泊長大的她當然知道,聽說蔣聿泊帶着蔣聿年往客樓這邊來了,當下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陳姨今年五十多歲了,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十分溫柔無害,對來了兩天的小時郁來講,也是蔣宅“最安全”的人。

聽見陳姨的聲音,餐桌上的小時郁扭過頭,粉白的唇瓣緊緊抿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朝陳姨的方向看過去。

陳姨一下就心軟了,尤其她們大少爺撐着胳膊,拄在小他一圈的時郁小朋友跟前,活生生就是個欺負人的小惡霸。

“來陳姨抱抱,大少爺怎麽過來這邊了,時郁還小呢,吃飯不幹淨的,我讓廚房做些別的菜,你去主樓和年年再吃一頓好不好啊。”

陳姨動作利落的走過去,兒童椅上的小時郁張開胳膊,被她抱起來後,馬上勾住陳姨的脖子,埋頭在她肩膀上,只露出一個圓圓的後腦勺,小小一個崽崽縮在大人懷裏,顯得更小了,看得讓人心軟。

蔣聿泊瞬間瞪大了眼睛,連回複陳姨都忘記了。

冷冰冰的時郁——

也會有這麽軟萌的時候嗎。

馬上,蔣聿泊又氣得跳腳起來。

他一定要和時郁離婚!!!

他就知道,除了對他冷冰冰的,時郁對他那些兄弟們都比對他強一萬倍!時郁都沒主動抱過他——從來沒有!!!

小霸總氣到炸成河豚,英俊的小臉更顯得冷峻,氣鼓鼓的說:“不用了陳姨,我就在這吃。”

他瞪着眼站在原地,一副絕對不動彈一步的模樣。

小蔣聿年更別說了,只有幹巴巴跟随他哥的一條路。

陳姨見狀,只能無奈的叫保姆添上一副碗筷。

她抱着小時郁,試圖換個方向,結果她們家大少爺滿臉兇氣的轉着方向盯着小時郁,視線火辣辣的,連保姆送上新的碗筷,坐上座位了,目光還沒移開。

陳姨都覺得有些奇怪,雖然她們家的大少爺脾氣不好,但是一般當場就發完了,要麽互相看不順眼打一架,要麽嫌棄的直接不搭理,這麽虎視眈眈的盯着小孩還是頭一次。

小時郁緊緊抱着陳姨,完全不想擡頭。

只是蔣聿泊不走,時郁也不能不吃飯,陳姨踟蹰片刻,安撫着拍了拍小時郁,重新把他放回兒童椅上,側身擋住了一點小霸總黑沉沉的目光。

“乖乖,我們坐下吃飯飯,哥哥也是想要你多吃一點。”

陳姨說出違心的話。

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看她們大少爺那虎視眈眈的模樣,分明就是對小時郁不爽,只是飯該吃還是要吃的,時郁本身身體就不好,要是少吃一頓,怕會更不好。

蔣聿泊果然也沒讓陳姨“失望”,昂着鼻子氣勢洶洶的接了一句:“誰管他啊!”

時郁僵了一下,但是他還記得來蔣宅之前院長說過的話。

小孩抿着嘴,慢慢松開扣着陳姨衣服的手,在兒童椅上轉過身,小手抓住碗裏的小勺子。

時郁的碗被蔣聿年堆得滿滿的,都是最好咬的炖瘦肉,看起來竟然十分有食欲。

陳姨對自小就是一副霸王脾氣的大少爺也毫無辦法,只能在其中當和事佬。

好在氣哼哼的說完那句話之後,小蔣聿泊就氣墩的坐在椅子上開始吃飯,沒再找茬。

陳姨給小時郁卷卷袖口,壓低聲音說:“慢些吃。”

時郁抱着碗,點了點頭,扭着頭不對上蔣聿泊直勾勾的視線。

陳姨剛剛叫他大少爺,那他就是這個家的小主人。

院長說,他不能給主人家添麻煩,不然福利院的小朋友們都會吃不上飯。

所以他必須要吃完。

小孩低着眼,長卷的睫毛垂下來,像一片小扇子,他拿勺子舀起小碗裏的飯菜,細細的抿着,只是他一直低着腦袋,蔣聿泊一點都看不見。

與斯斯文文的時郁比起來,小蔣聿泊就像一頭虎視眈眈的壞狼,一邊盯着小羊羔下飯,一邊惡狠狠的吃着自己的飯,三兩下便吃光一碗。

蔣聿泊自小便什麽吃的也不挑,除了脾氣太差,其他的從不需要人操心。

當然,脾氣太差也是最難搞的。

蔣聿泊盯着小時郁,臉一會兒變得陰沉沉的,一會兒又變得古怪起來,一會兒又變得羞憤,憤怒的大吃幾口飯。

時郁最好老實一點,否則他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小小號的時郁簡直比大號時郁還要讓他心煩,好歹時特助還會依照他爹的指令“管教管教”他,結果現在的小時郁一句話都不和他說就算了,還對誰都比對他親近!

雖然他不說話應該正對他的目的,可蔣聿泊就是感覺十分的憋憤。

不管對面的蔣聿泊是什麽心情,碗裏的飯菜只吃到一半,小時郁吃飯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他在福利院從沒吃過這麽多東西,福利院的每個孩子每天都有固定的吃食,吃光了就沒有別的了,所以每個孩子都養成了細細吃飯的習慣,也習慣了少吃。

可是,壞人讓他吃完。

小時郁抿着嘴巴,遲疑着舀一勺混着小肉雜的米粥。

陳姨發現他有些吃不下了,摸摸小時郁的肚子,好像是圓滾滾起來了,問道:“時郁寶寶是不是吃好啦。”

陳姨這麽一開口,小時郁就感覺到一直盯在身上的視線更“兇惡”了一些,他僵着小身體,握緊勺子,啊嗚一口張大,因為吃得太急,馬上被嗆得咳嗽起來。

蔣聿泊幾乎瞬間就站起來了,還不算太大的小手抵着桌子,因為身高不夠,腳都着急的踮了起來:“喂!”

“咳咳咳。”

小孩像只小貓一樣在陳姨懷裏團成一團,陳姨也吓了一跳,看着咳得小臉白下來的崽崽心疼壞了,摸着他的後背,拍了拍,一邊抱着哄:“是不是嗆到了,別說話,阿姨去給你找些水。”

蔣聿泊已經跑過來,擰着眉毛去看陳阿姨懷裏的時郁,有些氣急的說:“你怎麽連吃飯也吃不好啊。”

他盯着吃飯都吃不好!

時郁習性很差,有不喜歡的飯菜就不會再吃,而且常年加班出差,飲食也不規律,直到一次時郁在早飯時突發腸胃炎,語氣很平淡的打電話告訴助理他去不了了,會議延遲。電話剛一挂斷,時特助大人就捂着胃,從桌上跌了下去,給蔣聿泊吓了個夠嗆,鬼吼着抱着人沖進的公寓旁邊的醫院。

事後蔣聿泊鐵黑着臉,強制“收買”了時郁的生活助理,每天只有一件事,就是盯着時郁吃飯,這才讓時特助勉強收斂了一點。

他不知道自己胃口不好嗎!還吃的這麽快!

蔣聿泊急得要死,表情看起來也更可怕了,很像是教訓蔣家小孩們之前的時候,陳阿姨哪敢讓他再接觸時郁,連忙用手拖住小時郁的後背,匆匆轉身往樓上走,一邊安撫蔣聿泊和坐在桌上一臉沙雕表情的蔣昱年兩兄弟說道:“兩位小少爺先吃飯,我帶着小時郁先上去歇歇。”

時郁窩在陳阿姨懷裏,咳得大大的眼睛裏盛滿了眼淚,他看不太清旁邊的東西,但是看見沖過來的蔣聿泊了。

半大少年一臉又氣又敗壞的表情,看着很兇。小時郁抓緊陳姨的衣服,悶悶的把頭轉了個方向,只露出圓圓的後腦勺,拒絕的姿态十分明顯。

蔣聿泊在原地一頓,眼睜睜看着陳姨帶着小時郁上樓,惱羞成怒的握緊了拳頭。

他!

分明他剛剛還随便讓人家別人摸肚子!對他就是一副冷臉。

他本來就是要時郁怕他的,沒錯,這樣很對!很好!

時郁吃嗆到和他有什麽關系!

最好讓他從現在就好好的認清自己,別想他還能因為他爸的面子再容忍他!這輩子他們倆個都不會再有任何關系了。

蔣聿泊氣鼓鼓的坐回椅子上,同時兇狠的看了站起來要跟着去的小蔣聿年一眼:“你站起來幹什麽?坐下,吃飯!”

擔心小時郁的小蔣聿年連忙重新坐好,委屈的咬一大口肉。

蔣聿泊的小臉還是黑乎乎的,夾菜的力道很大,咚咚響。

不就是嗆到了嗎,不就是咳的厲害……臉好像也白了,時郁一向身體不好,不會嗆到哪裏,留下什麽病根吧……

小霸總握着拳,想到脆皮時特助之前萬分不靠譜的幾次急診經歷,動作越發遲緩下來。

心思很短的小蔣昱年已經把剛剛的事忘了,幹巴巴吞了一大碗米粥,把米菜吃的幹幹淨淨,從餐桌上跳下來,颠颠跑到蔣聿泊身邊,抹了把嘴巴試探的喊:“哥!我吃好了,你讨厭小時郁,咱們就下午出去玩去吧!”

“玩個p。”

臉色黑黑的小霸總爆了粗口。

蔣昱年呆毛一立,下意識的抱住自己的腦袋。

蔣聿泊的确要給他一個暴栗,瞥見他抱着腦袋的傻樣,無語的收回手,頓了下才粗聲粗氣的說:“我下午要看着那東西,省了他惹事把家裏弄亂了!”

“啊?”

小蔣昱年有些不理解。

時郁比他哥小一圈,連他都比時郁高好多,他能惹什麽事呀。

“你懂什麽。”蔣聿泊瞪他一眼,看向樓梯。

沒錯——

他只是要監督确保時郁在蔣宅的這幾天沒有任何意外,等他被送回福利院之後,時郁就再也沒有賴在這裏的機會了。

就是這樣!

終于找到借口的蔣聿泊飯也不吃了,噔噔跑上樓。

時郁他最好什麽事都沒有,不然他一定會嘲笑他一輩子的!

又被留在原地的小蔣昱年呆了一下,只覺得他哥的脾氣越來越古怪,比門口的大黃還怪。

他扁扁嘴巴,抱起桌子上沒動的兩盒牛奶,趕緊也跟着跑上去。

“哥!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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