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蔣聿泊剛剛處理事情的冷靜在打開房門的時候就全都沒了。
他磨着牙根, 目光盯向門這邊的小床——這張病床甚至都不挨着窗那邊,小小的房間裏,擠着四五口人。
蔣聿泊想直接把時郁轉走,但是又怕他疼。
他都已經很久沒看到過時郁輸液了, 要是之前的時特助, 他至少得奚落這人幾句, 又把自己弄成這個地步。
但是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小小小時郁團子。
蔣聿泊捏着門把手, 盯着那個臉色蒼白的小時郁大人,眼睛都紅了,重重的呼吸了兩下。
收拾不得了!
這家夥看着都要碎掉了, 還怎麽收拾?
正拉着時郁巴拉巴拉說話的張放只感覺到身邊一擠,自己就被擠開了位置。
黑着臉的小霸總代替了他剛才的位置, 一雙精神的大眼睛緊盯着時郁。
“嘿,你幹什麽擠我!”張放十分不滿的嘟囔, 沒敢太大聲。
他也知道自己吵,都快把這小毛豆吵出糨子了, 沒看到時郁已經困了嗎?
蔣聿泊側過頭,朝張放冷冷說道:“你在這裏就只能添亂, 躲開,安頓好你自己。”
張放伸出拳頭想和他打架, 胸脯氣鼓鼓的, 但是他又憋回去了,垂頭喪氣的低下腦袋。
和蔣聿泊比起來, 他的确笨手笨腳的,不懂得照顧人, 就連蔣聿泊剛剛在外邊問醫生的那些問題他都記不明白。
張放只能屈辱的退居後位,瞪着眼盯着那個小混蛋, 要是他出了什麽差錯,他肯定要第一時間把他丢出去。
時郁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大壞蛋,表情逐漸變得茫然,連疼都忘記了。
“你是傻了嗎?”
蔣聿泊還是控制不住嘴賤,說完了又馬上閉嘴,沉着一張小臉,視線移到小時郁紮着針的小手背上。
蔣聿泊額角跳動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着說:“疼嗎?”
時郁有些傻呆呆的搖搖腦袋。
“算了,多餘問你!”小霸總惱怒的低聲道。
他小心的捧住時郁的小手,然後叫來護士。
有護士長跟在他身邊,他要的東西拿來的很快。
是一個藥板盒子,還有一團醫用膠布。護士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想幫忙纏在時郁的手心底下,蔣聿泊接過盒子和膠布,阻止道:“不用了,我來就行。”
他看着時郁紮着針的手,心都是揪起來的,時郁皮薄,不像他一樣皮糙肉厚的,戳一針,第二天必定會落下一個青紫的針眼。
而且這家夥明明很看不得針這種東西,卻每次都強撐着面子不說。
他紮着針,手是動都不敢動一下的,往往等輸完液之後就會手麻起來。
蔣聿泊拿着盒子和膠布靠近時郁,時郁果然緊張起來,緊繃起粉白的唇瓣,試圖往後退。
“別動!”
蔣聿泊抓住他,熟練的扣住小時郁的手腕。
仿佛被抓住命脈似的,時郁果然不動了,緊張的全身繃緊着。
時郁很害怕紮針,更害怕意識到自己在紮着針,他看都不敢看自己的手背,但是現在他被大壞蛋抓住了。
大壞蛋要報複他嗎?
手心被握住,小時郁緊張的立刻閉上了眼睛。
半分鐘之後,埋頭在他手背上搗鼓的少年終于站直起來。
好像,好像沒什麽其他的感覺。
時郁動了動小指尖,大眼睛張開一條縫。
蔣聿泊被他氣笑了,說:“我能對你做什麽?別那麽緊張了,放松手。”
時郁小心翼翼的扭過頭,看自己紮着針的手。
他剛剛摩挲到的東西是那個小藥盒子,板板正正的纏在他的掌心下。
時郁試探着動了動手指,有紙盒托着,真的沒有太大的感覺了,他好奇的睜圓眼睛,下一刻,眼前就蒙上一層黑暗。
蔣聿泊蒙着他滴溜溜的大眼睛,把他的小腦袋瓜子正過來。
小霸總聲音難得有氣無力的:“你既然害怕,還總看它幹什麽,別看了。”
蔣聿泊心裏堵着氣,但是時郁這樣,他非但發不出來火,還覺得自己整個都被時郁牽着鼻子走。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時郁還那麽小。一個大的時特助就已經讓他提心吊膽,現在知道了時郁的病,蔣聿泊只恨不得把他綁在自己身上,所有事情全都經由他之後再定才安全。
時郁怎麽能有事呢?他絕不能出事。離婚是離婚,但是時郁不能在他眼前出一點點誤差。
不看就不看。
時小郁收回好奇的目光,大眼睛看向臉色黑黑的壞蛋。
蔣聿泊不耐心瞪他一眼,說話的聲音卻很低:“晚些我再找你算賬。”
小時郁的腦袋裏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大壞蛋要找他算什麽賬?他可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而且他生病這件事,本身告訴別人也沒有用。
大壞蛋現在是知道了嗎?
直知道他有病,也沒有躲他遠遠的。
時郁晃了晃埋在被子中的小腳丫,剛剛的害怕也都沒有了,大概是因為他知道大壞蛋很兇很壞,他在這裏,似乎自己就不會受到其他傷害了。
蔣聿泊的操作的确專業,張放本想盯着他出錯,結果也只得看得閉嘴了。
隔壁床的朵朵父母也驚訝的誇贊了兩聲。時郁的大人沒來,反而多了兩個小孩,她們還以為兩個孩子會添亂,結果沒想到是真的會照顧人的。
蔣聿泊的确“會照顧人”,這些技能像是他本來就熟練一樣,因為涉及到時郁,他馬上就學會了,就像上輩子有讓他永遠勞心費神的時特助一樣,蔣聿泊沒少處理他這些突發狀況,所以處理的十分得心應手。
時郁躺在病床上,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和大壞蛋說,身邊的東西就全都煥然一新了。
原本空蕩蕩的床腳也被放了一個小冰櫃,用來存放時郁每日需要的食用的東西。
現在床頭就擺着一份碾壓得細細的果泥,等常溫之後再給時郁服用。
這些東西都是沈母派來的助理帶來的,沈母手段也雷厲風行,她花了一個小時搞明白了福利院和時郁住院這件事的貓膩——福利院的事情就交給她們大人處理,時郁那邊,她暫時趕不回去,也第一時間安排了國內的助理去幫忙。
到最後讓助理幫忙買了飯,另請了一位經驗娴熟的護工阿姨,讓她在單獨病房随時等候着有急事幫忙,蔣聿泊才算是稍稍滿意。
他重新坐回凳子上,表情又變得臭屁起來了,盯着時郁說:“現在餓嗎?等粥再放涼一點就可以吃了。”
時郁一貫不喜歡對別人太依賴,就算是張放,時郁也不想影響他現在的生活,可蔣聿泊做這些做的極其自然,就像這些事情是他順理成章該做的一樣。
病床上的小毛豆歪着腦袋看了兇巴巴的少年一會兒,然後認真的點了點腦袋。
他餓了。
助理哥哥買來的粥香極了,其實從帶進來開始他就想吃了。
還知道想吃飯,看來人還沒傻。
沒傻怎麽不知道告訴他?!蔣聿泊對時郁做手術自己沒在這件事念念不忘,甚至想到就要心口揪緊一下。
要是他不主動找過來,這家夥今天就要一個人在這個病房呆着了,連個像樣的飯都沒有。
會不會餓了也不知道該找誰?疼了也不會說,就自己忍着。
蔣聿泊越想越上火,他按着額角,使勁冷靜下來,臉色黑的可怕,去拿飯碗的動作卻十分的輕,仿佛怕空氣震動一下都會波及到病床上脆弱的小崽。
看他端起碗,時郁就想自己爬起來。
蔣聿泊看得心驚膽戰,立刻低聲說道:“別動!”
時郁:?
小孩僵硬的維持着姿勢。
蔣聿泊簡直害怕了他,一動不動的盯着時郁,讓護工阿姨來幫忙把他扶起來。
蔣聿泊全程高度緊張,虎視眈眈的盯着靠背:“要不轉病房?單人的,有一個超大的床。”
他到底學會了問小時郁的意見,不然這家夥要是再哭起來,他可沒有任何辦法哄得住。
而且時郁現在不能哭。要是他一哭,那不是會震動到傷口嗎?
小霸總整個人焦躁的嚴陣以待,就連端着碗的小手都勒得青白起來。
時郁果不其然當機立斷的拒絕了。
“這裏很好了。”他軟綿綿的看着天花板,又看看輸液的瓶子,慢吞吞的說。
原先也是有一點點不好的,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在。可是現在多了一個壞蛋和張放,忽然就好起來了。
張放雖然對蔣聿泊像個大人一樣能安排這些事情心服口服,可他看不慣蔣聿泊嚣張的模樣,指責道:“你态度好一點!”
蔣聿泊飛快的扭頭,朝他冷笑了一下:“廢物沒有資格提要求。”
張放憋紅了臉:“你!”
要不是場合不對,蔣聿泊還要找他算賬呢。
張放不是很自信能照顧好時郁嗎?這就是他照顧的結果?!他蔣聿泊再信別人才有鬼了。
倆人互相怒視着對方,最後一起轉頭。
算了,忍了。
總不能在時郁這裏吵起來。
安靜的小豆丁忽然發出了一點動靜,是時郁笑了一下,只淺淺的彎了一下嘴巴,嘴角邊上就凹進去兩個圓圓的小窩。
張放撇撇嘴說道:“看在你還能逗歲歲高興的份兒上,今天我不和你打架。”
蔣聿泊沒搭理他。
事實上他現在已經沒有說話的能力了。
他蔣大霸總什麽時候有過這待遇啊,時郁可沒這麽對他笑過,就算笑了,也是看見是他之後馬上就消失,又冷下臉假裝沒發生過。
但是現在時郁不僅笑了,看見他之後還沒有冷臉。
白白軟軟的小孩子,帶着兩個小酒窩,因為剛剛做完手術,體力還沒回複,他的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總是半眯着的,睫毛半垂着一彎,就像兩排小月牙。
蔣聿泊心髒狂跳起來,臉也瞬間升溫,紅得像熟了——時郁才不會這麽可愛!
這一定是時郁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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