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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又一臉傻樣了，怎麽偏偏是這麽個丫頭和本座結下契約……”

青駁的聲音有些微妙的沮喪和憂郁，好像攤上了什麽倒黴的事情，圓一不是很理解，不過她總感覺這和她有關。

“我叫圓一。”

雖然有些不滿，圓一還是決定用友善的态度和青駁說話。畢竟如果不友善的話，恐怕吃虧的也是自己。

對于圓一的小心思，青駁大人固然是不會在意的，它以單爪撐着腦袋姿勢躺着，百無聊賴的挑剔着自己尖爪上碰到的塵灰。

“本座懶得管你叫什麽，不過你作為喚醒本座的人類，從現在開始就是本座的仆從，本座叫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青駁說着仿佛随意的伸出藏匿在掌中的利爪，然後血紅的雙眸微微往圓一的方向一瞥。

“記住了嗎？”

此時圓一已經在想，如果憑她的天生的大力氣和這個壞妖怪打起來的話會有幾分勝算。

夜幕籠罩下寂靜的雪山山頂，打開結界之後終于展現在人間的虛無幻境，青駁看着固執着一言不發的人類少女，伸了個懶腰。他可是沉睡在虛無幻境的上古神獸，不僅法力高強，天生便掌管三界風霜雨雪，勾勾手指頭就能要了這個丫頭的小命。

居然敢給他臉色看。

要不是契約……

“算了，本座不與你計較，現在外面是什麽情況？”

圓一聽到青駁的詢問，垂着頭搖了搖，“我也不知道，我出生到現在就一直在山下的村寨裏，我也是第一次上雪山，因為奶奶一直沒有回來。”

圓一的聲音越說越小，青駁微微擡眼看過去，這個穿的破破爛爛又瘦瘦小小的弱小人類。

“你多大了？”

圓一沒有想到大妖怪突然問她這個，奇怪的看了青駁一眼，便回答到。

“十六歲。”

“什麽啊，不是已經成年了嗎，怎麽看着跟豆芽菜似的……”青駁嫌棄的看着眼前的丫頭，然後站起身繞着圓一走了一圈，他赤紅的雙眸從圓一的身上轉向秘境之外在月光照耀下泛着皚皚銀光雪山。

“你要找你奶奶？”

圓一突然聽到青駁的詢問，猛地擡起頭，雙手抓在他前爪上的皮毛，充滿期待的眼神緊緊的看向身邊大妖怪。

“青駁能幫我找到奶奶嗎？只要能找到，我以後就都聽你的，你叫我做什麽就做什麽！”

圓一說的很真切誠懇，青駁卻沒怎麽聽進去，他一瞬間只覺得前爪劇痛無比，要不是考慮到她只是個弱小的人類，以及作為遠古上神的尊嚴，他險些要慘叫出來再一爪拍死這個醜丫頭。

“可以嗎，青駁……”

圓一下有些緊張，她的手指下意識的收緊，下一秒身邊的打妖怪整個身子像是沒站穩似得搖晃了下。

“給我松手——！”

青駁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雖然聽着像威脅，但又有種說不出的脆弱。

圓一低頭茫然地看了一眼被她抓的似乎長出一點點的皮毛，連忙恍然的松開手，“對不起，我，我忘記了，我從小力氣就很大，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吹吹！”

青駁赤紅的眼眸低睨着正鼓着腮幫子認真給他吹傷口的人類丫頭，本能伸出的利爪在地上狠狠地拉出一道道可怖的深印，許久，才又緩緩的收了回去。

他乃上古洪荒神獸，生便指掌三界風霜雨雪，法力高強，與天地同壽，世間無雙尊貴無兩……

青駁一邊想着一邊目視着自己已經充血腫起的前爪。

……區區一個的豆芽菜，區區一個弱小人類，區區一個小丫頭。

居然把他弄傷了！

四方大陸極北之地的雪山之上，月色瑩瑩的夜空下連綿疊起的皚皚山峰好像一個個巨大的陰影，伫立在蒼茫的北方雪原上。

村長一如既往會在這個時候帶着寨子裏的身體健壯的青年在村寨的邊緣巡視，他叼着煙袋，身上簡單的披了件大襖，他腰上是系着曬幹的狼皮，目光盯着被破壞的栅欄，雙眉緊緊的皺着。

“這兩日，有誰看到過圓一？”

村長問完，幾個青年互相看看，然後都搖了搖頭，不過……

“這可是百年雪松木和銅釘圍住的栅欄，圓一可是個小丫頭，怎麽可能？”

村長看着那趕緊利落似乎被什麽徑直擰斷的豁口，吸了口煙袋，只見那煙嘴裏的紅色火星明滅了下，村長口中吐出一陣煙霧。

“總之，先把這裏修好吧。”

“是。”

等幾個青年走後，村長的目光轉向似乎很近又很遙遠的雪山上，寂靜的夜色彌漫人間，夜晚中一切都變得猙獰可怖，他抖了抖眼袋看着眼前足以容納一個人通過的豁口。

村中的人從幼時起就被父母長輩牢牢的訓誡着一句話：山下的人絕對不能去雪山，如果破戒，便會引來人間災禍。

所以每到特定的時候，村裏便會尋找一個外族人，說來圓一，其實也是他在村寨外面撿的，他記得那年的冬天異常的溫暖，溫暖到萬年冰封的雪山都有溪水流下來……

村長正在回憶的時候，原本寧靜的雪山卻突然躁動，狂風發怒了一般突然肆虐起來，風卷起的山雪漫天飛舞，人間便像起了一層濃霧，村長被突來異變驚得跌坐在地上。

“來了……終于還是來了……”

扛着松木趕來的青年看到這一切，連忙扔下手中的東西，拉着倒在地上喃喃的村長往村寨中躲去。

圓一也察覺到外面的不對勁，她奇怪的看着突然出現的暴風雪，外面風雪很大，但是她所在的地方卻完全感受不到，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屏障保護着這裏。

“這麽大的風雪，會把村寨淹沒的。”

圓一擔憂的看着山下，然後回頭期期艾艾的看向身邊的大妖怪，她剛剛有看到青駁有控制飓風的本事，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可以的話……

“行了，那種東西一會就會沒了。”

青駁對外面的肆虐的風雪似乎很不以為然，可能是沉睡了太久，他剛剛居然沒有控制好怒火。

果然，青駁說完沒有多久，外面的風雪便停歇了下來，圓一松了口氣，她覺得一定是青駁才讓這場風雪停下來的，她正想感謝，卻聽到他說了一句。

“你奶奶已經死了。”

圓一愣住了。

“本座剛剛搜尋了雪山，那個和你有相似氣息的人已經死了，不過她的身體三天前已經融化于這個雪山了，眼下便只剩一縷殘魂在等待輪回而已。”

圓一其實早已做好了準備，她不是不知生死，村寨裏每當有人死去，全村的人都回去吊唁祈福，她知道人都會有那麽一天，像春天的樹葉，秋天就會落下一樣。

“啧，所以我最煩小丫頭了，哭哭哭，有什麽好哭的！”

青駁站起來，繞着圓一轉了兩圈，然後又轉身轉了兩圈。

這個豆芽菜，明明被他吓了這麽狠都沒有哭，他活了數萬年，看盡了無數生死，對于人間的生死離別根本不屑一顧，但是這個丫頭抽噎的樣子，卻讓他覺得極為煩躁。

“喂，小豆芽菜，再哭的話，本座就把山下的村子給埋了！”

青駁的威脅果然起了效果，圓一很快止住了哭聲，她站在巨大兇獸的腳下，緊緊的抿着雙唇，盡管沒有再發出聲音，但是眼淚卻像下雨一樣，一滴接着一滴，青駁看着就煩。

如果人類的眼淚真的是下雨就好了，青駁想，那麽他就可以輕而易舉讓這丫頭停止流淚。

“閉眼！”

青駁煩悶瞪着抽噎的圓一，不知是不是契約的原因，那種悲傷的情緒好像會傳染一樣，讓他也覺得傷感無力。

此時躲回寨子裏的青年和村長，正猜忌這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風雪，屋子的窗戶上卻突然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響。

村長猛地想到了什麽，突然推開門走了出去。

雪山還是雪山的模樣，他已經老去，村長從不離手的煙袋滑落在地上，他擡起手，任憑細密的雨點掉落在他身上，耳邊傳來年輕人驚疑不定的聲音。

“下，下雨了？”

極北之地是不會下雨的。

自他們祖輩定居在這裏時便有這麽一句話。

而此時被突來的雨驚醒的村民紛紛推開了房門，他們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細密的水珠，一個個又驚疑又驚喜。

“下雨了……”

“居然下雨了！”

“這就是雨？”

驚嘆的聲音此起彼伏，老村長在衆人的目光中撿起了自己煙袋然後無言的走回了屋子。

他并不能回答村民什麽，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多的異象，四方大陸修者衆多，但是這與極北之地無關，這裏世世代代都只是與世無争的村民。

無論怎樣，他們還是日複一日的生活，下雨也好下雪也好。

老村長想着，褪去鞋子躺在床上，煙袋随手一扔，閉上雙眼睡去了。

圓一并不知道山下村民們的驚嘆與疑惑，她抹了抹眼淚，擡頭看向身邊的青駁。

“你說奶奶還有一縷殘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