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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王翠霞，你把我姐姐賣到哪裏去了，你給我出來。”

“開門，給我開門，等我爸爸回來了，我要叫他把你攆出去。”

大清早的，院子裏傳來嘈雜的聲響，桃芝芝迷迷糊糊的醒來，伸手将糊窗戶的塑料膜掀開一角去看，只見院子裏站了個小姑娘，長得不高，聲音倒很大，脆生生的，比初生的太陽還要朝氣蓬勃。

這姑娘好像是女主的妹妹桃英英，今年在縣城讀初三。

桃芝芝翻過身，趴在窗臺上偷看着對方。

沒多會兒，正屋的門開了個口，鑽出個桃狗蛋兒，但是看見院子裏的人後，他又立馬“啪”的一聲把門關了。

桃英英見狀，急忙上前去推門。

桃英英兇道：“桃狗蛋兒，你給我松手。”

桃狗蛋兒回：“我不松，我就不松。”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門終于打開了。

王翠霞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她印堂發黑，雙眼布滿血絲，臉色喪喪的，一晚上就蔫兒了許多，和以前潑辣的她判若兩人，看來昨晚上的事情對她打擊挺大，“大早上的，吵吵什麽？再說了，你桃英英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在上學嗎？”

“上學，”桃英英冷哼一聲，“就因為我在上學，你就把我姐給賣了，你說說，你是怎麽騙她的？她怎麽就願意嫁給傻子？”

桃英英現在十六歲，在縣城上初三，每個周回一次家，每次回來帶足一周的幹糧再去上課，她是今天早自習的時候聽見王芳蘭說她們村的趙家傻子娶了個媳婦，這才知道嫁給傻子的就是自己的親姐姐，于是連課都沒上一路狂奔回來了。

桃英英和桃芝芝是親姐妹，兩人相差三歲，長得挺像，只是桃英英皮膚黑一些，眉毛黑濃黑濃的，剪了一個學生頭，看着朝氣蓬勃的，性子也與桃芝芝截然不同。

桃芝芝是個軟性子，桃英英卻是從小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比男娃娃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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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騙？那是你情我願的事兒，再說了，你個小破孩兒，這些事兒你管得着嗎？聽風就是雨，你咋不關心一下你哥呢，他都進醫院了，等着錢救命呢，你若是不想讀書了，就把錢給你哥看病去。”王翠霞聲音不高，她知道桃英英就是個炮仗，一點就炸，她進桃家以來，還真有點兒不敢惹桃英英。

桃芝芝看着院子裏的桃英英，大腦裏浮現起一些過往的記憶，原主和這個妹妹一直相依為命。

桃英英在學校裏學習很好，每次都能考全校前三，現在高考恢複三年了，桃英英偷偷和桃芝芝說過，自己以後想要讀高中考大學，桃芝芝一直記得妹妹的夢想。

當初王翠霞就是騙桃芝芝，說是嫁人的嫁妝都會拿給桃英英上學，桃芝芝這才會猶豫，最後踏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王翠霞，我要和你同歸于盡，”桃英英拿起牆角的扁英英擔，朝着王翠霞沖過去，“你把我姐姐賣了，你不是人，你這個黑心肝的。”

“诶喲，你這個潑婦，跟誰學的。”看見桃英英的莽樣，王翠霞急忙四處躲，想她這是什麽日子啊，昨天先是桃芝芝大逆不道，今天又遇到桃英英這個小潑婦。

“你讓我姐姐在家當牛做馬，現在又賣了我姐姐，你就是老師說的社會主義害蟲，”桃英英不管，拿着扁擔一直攆王翠霞，“我要去把我姐姐贖回來，你跟着我去。”

看見桃英英張牙舞爪的兇樣兒，桃芝芝覺得這個妹妹還挺可愛的。

桃芝芝記得，原書裏，桃英英孤身一人跑到趙大柱家大鬧一場，死活要把自己姐姐帶走，後來事情鬧得不小，兩邊村長都出面了，但是關鍵時刻，桃芝芝認命了，她說自己已經不是黃花閨女，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法子了。

桃英英因為姐姐的事情一蹶不振，一氣之下離開了村，跑到了外省，兩三年沒回來，就這麽在外面流浪，有年冬天特別冷，桃英英沒吃的沒住的，就這麽活生生凍死了，屍體找到時都僵了，最後被警察送回了紅星村。

後來紅星村的人說起桃英英，都嘆氣惋惜，說她倒是性子烈，是個好的，也就是因為性子太烈，這才十七歲就沒了。

見王翠霞被攆，一旁的桃狗蛋兒急了，上去揪着桃英英的衣服，使勁兒，“不準你打我娘，不準你打我娘。”

“起開，一會兒棍子不長眼，打你個小王八蛋。”桃英英用力一甩，将桃狗蛋兒甩開。

桃狗蛋兒被這麽一甩，一屁股墩兒坐到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王翠霞急忙将桃狗蛋兒拉到身邊，護到身後，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前世是欠了你桃家的，現在來找我讨債來了，一個個的，現在居然拿起扁擔要打人了。”

看到桃英英如此沖動，王翠霞心裏起了個壞心思，她不準備提醒桃英英，于是故意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也不攔着你，你願意怎麽作就怎麽作，到時候別怪我沒勸過你。”

想到昨晚上自己被李小鵝強行按頭，王翠霞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心想讓桃英英去趙家出醜，也算出了口惡氣。

看見王翠霞桃這副樣子，英英心裏又氣又急，将扁擔往地上一甩，“行，我自己去找趙家，現在是新社會了，我找了我姐，帶着我姐去找警察，把你們全都抓起來。”

桃英英放出狠話，正準備離開，一扭頭就看見了從屋子裏鑽出來的桃芝芝。

“姐姐……”桃英英先驚後喜，沖過去一把抱住桃芝芝，“姐姐，你沒事兒吧？”

面對這個突然的擁抱，桃芝芝有點兒措手不及，低頭去看，這才發現，剛剛還兇悍得像頭老虎的女孩，現在将頭埋在她的胸前，低聲哭泣起來。

一股奇怪的情緒在心中燃起，就像是一股溫熱的泉水，從幹涸的土地上流過，有些陌生，卻讓人舒服。

桃芝芝伸出胳膊摟住桃英英，機械的用手拍了拍她的頭。

桃英英急忙問：“姐姐，我聽到你嫁給傻子，都快急死了，現在是怎麽回事兒，我還以為你在趙家。”

“我被退婚了。”桃芝芝解釋道。

“退婚？”桃英英大聲道：“就那傻子，居然還敢退婚？”

桃芝芝點頭，“嗯，傻子退婚了，而且傻子家好吃的都沒了，我也不想呆在他家。”

“好吃的？”桃英英有點兒發懵，不過轉念一想，退婚可是好事兒啊，至少她姐姐回來了，高興道：“不管了，你回來了，這可是好事兒，我還以為你犯傻了呢。”

王翠霞眼見沒使成壞兒，心裏面十分不痛快，再看兩姐妹在自己面前姐妹情深，更是見不慣，正好想到一個事情，便上前質問桃芝芝，“昨天攆回來的野豬呢？桃解放身子被撞壞了，醫藥費欠了好大一筆，我得把野豬攆去賣了，換點兒醫藥費。”

“野豬沒了，”桃芝芝再次強調，“而且這野豬是我的。”

“沒了？”王翠霞冷哼一聲，陰恻恻的上前靠近桃芝芝，道：“別诓我了，昨天可是有人看見你把野豬攆去了縣城，老實說，你賣了多少錢，錢藏哪裏了？”

桃芝芝看着對方惡狼撲食般的表情，後退一步，道：“這和你有啥關系？”

王翠霞收斂了幾分，求道：“好孩子，快把錢拿出來，你哥快沒命了。”

桃芝芝搖頭，“真沒錢，我是攆了野豬去縣城，可是野豬半道上跑了，至于錢，我身上一點兒沒有。”

王翠霞不信，準備上前搜桃芝芝的身，桃英英急忙撿起扁擔把她攔住，“你要幹什麽？別過來。”

雖然桃英英不知道說的野豬是怎麽回事兒，但是她只知道自己姐姐性子軟，身嬌體弱，總是被人欺負，她得護着姐姐。

見桃英英發狠，王翠霞不敢強硬上前搶了，只能罵道：“解放現在醫院等着救命錢，你們兩個見死不救，忘恩負義，不顧手足親情，就不怕被全村人戳着脊梁骨罵嗎？”

忘恩負義，從何說起？再說了，被人戳着脊梁骨有什麽害怕的，桃芝芝曾經被野獸尖牙鎖喉，被猛獸利爪索命，她都從來沒怕過。

于是，桃芝芝認真搖頭道：“不怕。”

“你，”王翠霞被這話噎得差點兒心肌梗死，只能不斷重複，“你不怕，好你個不怕。”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喊道：“翠霞妹子，你弄好了沒。”

這人是隔壁村的，和王翠霞約好一起進省城。

王翠霞急忙回：“行，嫂子，你先走着，我來攆你。”

去省城可是大事兒，王翠霞這分鐘拿桃芝芝沒辦法，野豬的事情只能就此作罷。

她彎腰和桃狗蛋兒囑咐，“你自己乖乖在家，鍋裏面有冷飯，我讓你秀花姐回來照看你。”

桃狗蛋兒見王翠霞要走，急忙哭道：“娘，我不要一個人呆在家，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害怕，我餓，我怕。”

王翠霞也有點兒不忍心，桃狗蛋兒可是她的寶貝兒子，平時慣得不行，但是醫院可不是別的地兒，帶着孩子怎麽去，人家醫生能答應？再說了，晚上她可是在床旁邊打地鋪，孩子怎麽受得了。

桃狗蛋兒抹了抹眼淚，心想一哭二鬧三撒嬌，這是他的制勝法寶。

就在王翠霞猶豫的時候，院子外有幾個孩子在喊，“狗蛋兒，狗蛋兒，開門，快開門。”

桃狗蛋兒心慌起來，只見外面的孩子又喊：“桃狗蛋兒，你不是說，你母老虎娘今天不在家嗎？”

王翠霞一聽，心裏面的溫情一下子就沒了，氣得要打人。

桃狗蛋兒徹底慌了，急忙往屋子裏跑。

王翠霞也沒時間去追桃狗蛋兒，只能氣呼呼的拉開門，門外的孩子見是母老虎，一哄而散。

桃英英捂住嘴巴偷笑，悄悄湊到桃芝芝耳邊道：“姐姐，看母老虎現在成病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