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過年（少年時期）

過年（少年時期）

等到高三上學期接近尾聲的時候，蘇闵已經過了好幾所知名大學的播音專業分數線。

Z大的分數線出的最晚，這也是蘇闵最想去的大學，當他緊張地上網查着考試結果時，握着鼠标的手心都被汗浸濕了。

蔣淑也坐在一旁緊緊地盯着電腦屏幕。

網絡在此時格外的通暢，鼠标剛點擊上“查詢”，網頁就刷新出來了。

考生信息:蘇闵，專業排名:第一。

……

一瞬間，蘇闵甚至以為自己的眼花了。

下一秒，他就跳起來晃着蔣淑的肩膀: “哇哇哇!!媽，我居然考了第一!我考了Z大的第一哈哈哈哈……”

蔣淑一臉驕傲: “那當然了，我兒子肯定是最棒的!”

說着，蘇闵又捧着蔣淑的臉親了一口，然後又摟着蔣淑開心地跳着轉圈。

蔣淑聽着蘇闵胸腔傳來的震動，整個人有片刻間的恍惚，不知不覺間蘇闵已經比她高了整整一頭，她笑了笑，輕柔地回抱着蘇闵。

這個學期蔣淑仿佛轉了性子，專心陪着蘇闵飛往全國各地的大學參加藝考，一整個情緒價值拉滿，模範好媽媽上線。

回想這一路曲折，還是有點心酸的，蘇闵感慨的看着蔣淑: “所以說媽，你前兩年是犯更年期了沒錯吧”

“您瞧，”蘇闵俯身和蔣淑視線平齊，表情又是惋惜又是欣慰又是苦盡甘來又是珍惜回味， “現在的您是多麽溫柔善良美麗大方和藹可親——”

話音未落，蔣淑就揪住蘇闵的耳朵: “你小子又開始胡言亂語了是吧”

“啊啊啊!”蘇闵捂着耳朵大叫起來，趕緊花言巧語地讨饒，滿嘴的“蔣淑女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我最喜歡現在的媽媽了”，哄的蔣淑笑的花枝亂顫才放過他。

看着蔣淑眼底的縱容與溫柔，像極了小時候無數個凝視着他的瞬間，蘇闵忽然拍了拍胸脯: “媽，你兒子我是不是很厲害”

蔣淑笑着點頭: “你最厲害。”

“還有更厲害的呢——”蘇闵皺了皺鼻子，神秘一笑， “媽，等高考結束後我和你說個秘密。”

彼時的他年少意氣，把喜歡的人當成令人驕傲的戰利品，迫不及待地想分享給自己最親密的人。

如果還是曾經那個熟悉的媽媽，應該是可以接受的吧，蘇闵這樣想。

蔣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你是不是又談戀愛了”

蘇闵震驚: “你怎麽……”

蔣淑該不會什麽時候撞見他和邊予辰在一起了吧但不應該啊，邊予辰總共也沒回來待過多久，他們倆一起的時候還挺隐蔽的……蘇闵大腦瘋狂轉動着，陷入了複盤與糾結中。

“傻孩子，随便詐詐你就說了，”蔣淑“嘁”一聲得意道， “你還想瞞着我啊你是我肚子裏出來的，撅撅屁股都知道你要放什麽屁!”

蘇闵這孩子從小就藏不住事，這段時間總是能見到他抱着手機傻笑，有時候接個電話還遮遮掩掩的，要躲到房間或者廁所裏，蔣淑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不過這一次不同了──

蔣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初中的時候我都沒攔住你，更何況現在呢你長大了，媽媽總要學會放手……”

蔣淑的眼神含笑，表情十分耐人尋味，但蘇闵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只要你不耽誤學習，順順利利考上心儀大學，媽媽就什麽都放心了。”蔣淑又摸了摸他的臉， “等高考結束了，你想繼續談也行，如果有緣分，想把這個人帶來見見家長也行。”

他們默契地沒有深入探讨蔣淑前兩年的“反常”狀态，珍惜着得來不易的破冰時刻，蘇闵嘴上說着都是因為蔣淑“更年期”，心裏卻暗自覺得是邊予辰出國起了效果。

這麽想着，蘇闵就把自己考了第一的截圖發給了邊予辰——

【是小爺你不滿意】: [圖片]

【是小爺你不滿意】: [酷。jpg]

【邊予辰】:哇!我們敏敏好厲害!

蘇闵沒想到邊予辰會秒回，他看了一眼表，邊予辰那邊現在估計是淩晨兩三點吧

【是小爺你不滿意】:你怎麽還沒睡

【邊予辰】:還在趕due，這門課的教授有些嚴格[哭。jpg]

【是小爺你不滿意】:你們學霸就是卷啊[陰陽怪氣。jpg]

【邊予辰】:還不是為了早點做完好回去找你[可憐。jpg]

邊予辰這學期課業壓力比較重，所以寒假回來的也晚，不過再等幾天就過年了，他也快回來了。

蘇闵知道邊予辰在故意賣慘博可憐，他偏要逗逗他——

【是小爺你不滿意】:你要不幹脆別回來了。

【是小爺你不滿意】:你都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和我媽的關系那簡直是暴雨轉晴。

【是小爺你不滿意】:沒了你這個對照組，我媽看我可是一天比一天順眼了。

下一句話刺激他的話還沒打完，邊予辰的電話就先一步打過來了。

眼底劃過笑意，蘇闵的手上還拎着垃圾袋，他這是出門幫蔣女士倒垃圾了，順手将袋子扔進垃圾桶裏，調整了一下姿勢，他接起了電話。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邊予辰無奈又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隐隐還帶着些鼻音， “我在這裏拼命趕着期末作業，想要早點回去見你，你卻想把我一個人丢在國外過年”

蘇闵精準捕捉到了他有些沙啞的嗓音: “你的聲音怎麽了感冒了”

邊予辰像是怕打擾到旁邊的人，一直在壓低聲音說話，聽到蘇闵這麽說，他又故意咳嗽了兩聲，鼻音也更重了: “沒事，就是…咳…這兩天有點着涼咳咳咳……”

“那你老可當心着別把肺咳出來了。”蘇闵打趣他。

見這招沒用，邊予辰自暴自棄: “沒什麽事挂了，不想和狠心無情的人說話了。”

蘇闵笑，估計外人看到邊予辰這個樣子都會震驚，平日裏冷漠寡言的大學霸談起戀愛來居然這麽唧唧歪歪又愛撒嬌。

已經是深冬了，這幾天下了好幾輪雪，厚厚的積雪堆在道路兩旁，也壓彎了枯槁的樹枝。

彈了一下枝頭的落雪，涼涼的觸感一路傳到了心尖，蘇闵輕聲道: “我很想你，等你回來。”

直球蘇闵再次出擊了，電話那頭遲遲沒有回應，就在蘇闵懷疑他是不是挂了的時候，邊予辰憤恨又無奈的低嘆傳了過來: “…你今晚是不想讓我睡了是吧”

為着蘇闵的一句想你，邊予辰覺得自己能再肝一個通宵。

蘇闵哈哈大笑起來: “你給我好好休息，不許生着病回國!”

說完蘇闵就告別着和他挂了電話。

滿意的煲完電話粥，蘇闵剛想打道回府，一轉身就看到三個熟悉的身影，邊予辰的爸媽邊厲和黃婧桦走在前面，邊野低着頭跟在他們身後。

蘇闵下意識伏低身體，想要躲在樹後面看個熱鬧。

邊予辰現在對他這個哥哥完全是敬而遠之只求井水不犯河水，蘇闵可記着仇，依舊很讨厭這個家夥。

三人急匆匆地向前走着，黃婧桦忽然腳步一頓，轉身大步走到邊野面前。

“你知道盛姿的并購案對我們有多重要嗎什麽都不懂就這麽莽撞插手——”黃婧桦氣憤地戳了戳邊野的肩膀，後者配合地趔趄兩步，越發低下了頭， “再這樣就給我滾回美國去!”

狠狠揍丫的!

蘇闵在心裏拍手叫好。

邊厲上前拉了黃婧桦一把，朝邊野安撫道: “你媽是氣過頭了，別和她計較。”邊野搖了搖頭，邊厲上前一步接着道: “不過你媽說的也對，你還太小，經驗不足，要是公司的事做得不順就給自己放兩天假出去玩玩。”

邊厲一臉溫和，可笑意始終未達眼底。

“爸媽，這次的事都怪我，”邊野四兩撥千斤， “奶奶去世前就囑咐我以後要好好陪爸媽，這次是我沒做好惹你們費心了，從今往後我一定謹言慎行，好好幫你們——”

邊野表忠心的話完沒說還，黃婧桦就一臉嫌惡地打斷: “你直接開個價吧，多少錢才願意放棄手裏的股份”

“你這是胡說什麽”邊厲低斥了一句，先一步拉着黃婧桦回家了。

本該跟上的邊野在原地伫立，忽然轉身朝蘇闵這個方向來了。

蘇闵作勢要溜，只聽身後的邊野高聲道: “這是你第二次偷聽我說話了吧”

蘇闵動作一頓，轉身和他對視。

邊野步子跨得大，很快走到了蘇闵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在國外長大的原因，雖然是華人小孩，邊野的中文不是特別流利，說起話來總有種滑稽的腔調，聽邊予辰說他家裏可能是有混血基因，所以邊野的瞳色偏淺，眼窩也很深。

邊野身量極高，站在蘇闵面前壓迫感十足: “怎麽樣我的笑話好看嗎”

“好看啊，”蘇闵毫不留情地嘲諷， “這麽不避嫌地在大街上罵你，看來邊叔叔和邊阿姨是真沒把你當兒子啊。”

邊野扯了扯嘴角: “随意施舍撿回來的寵物罷了，怎麽會放在心上呢”

本來想激他一下，沒想到邊野直接自嘲，這笑得實在陰冷，蘇闵好心提醒: “至少邊奶奶對你很好，還有邊予辰——”

“得了吧，”邊野打斷， “虛僞。”

和這人說話真是難受。

“你可以回你的美利堅，”蘇闵真誠建議， “沒人逼你留在這裏。”

邊野冷哼: “都想讓我走，憑什麽瞧瞧這幸福的一家三口，錢，權，愛，樣樣都有，樣樣美滿，要是沒有我在就更好了，可我偏偏要給他們添堵……”

“邊厲和黃婧桦我确實拗不過，沒想到邊予辰也活得跟他爸媽一樣高貴又輕松，”邊野的表情似乎有些挫敗， “我一直想找找邊予辰身上的弱點，可惜……”

沒等他說完，蘇闵就接話道: “可惜，邊予辰就是這麽無所不能，沒有弱點。”

那語氣，簡直驕傲極了。

“邊野，回去照照鏡子吧，你永遠比不上邊予辰。”

——

大年二十八的時候，邊予辰終于回來了，當他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蘇闵正在和蔣淑一起貼窗花。

蘇邵臨也回家了，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地吃了午飯，蘇闵又自顧自地跑上樓換了件衣服。

把衣櫃裏為數不多的衣服翻了個遍，終于找了一套勉強合身的。

當蘇闵再次下樓的時候，他爸已經沒影了，他媽一個人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側躺着枕着右手，俨然已經睡着了。

蘇闵蹑手蹑腳地走過去把電視關了，又拿過一旁的毯子給蔣淑蓋上才出門。

邊予辰在小區門口的一家咖啡店等他，看到他以後又拿了一個大盒子給他，叮呤咣啷的不知道又去哪裏淘了一堆好玩的東西。

蘇闵帶着邊予辰去西望路新開的一家電玩城玩，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和他講着這半年來自己藝考的經歷，連某場考試前多吃了倆地瓜導致表演環節當衆放屁的事也說的起勁。

邊予辰含笑聽着他講話，聽完後認真點評: “敏敏，你這麽努力，以後一定可以實現你的夢想的。”

蘇闵一個縱身扣中籃筐，游戲機發出嘩啦的恭喜聲，他随口問: “邊予辰，都沒聽你說過你的夢想，你以後想幹啥呢”

邊予辰思考兩秒，表情有些迷茫: “我也沒想過……”

從小到大他都在按部就班的活着，好像他的人生從出生以後就被設置了标準答案，每一步要怎麽走都有人細心幫他測量過，而邊予辰也不負衆望地在每一步都拿出了滿分答卷。

“那是，”蘇闵笑着調侃， “你什麽都不缺，還要個錘子夢想。”

邊予辰難得地贊同他: “我确實什麽都不缺。”

無論是想要的還是不想要的，身邊的人都會雙手奉上，沒得到的他也能靠自己努力兩下拿到。只有蘇闵，是他目前為止短暫人生中的最大變數，給了他最多的妄想和期盼，見證了他最多的無措和不确定。

所以說敏敏，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我的夢想就已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