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心動

心動

龐氏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自己鬓邊的發絲,面上雖擺出一副惡婆婆的狠厲模樣,可瞥見自家兒子望向瑛瑛的擔憂目光後,又忍不住偷笑了一回。

“你媳婦兒做錯了事,自該受罰。”龐氏剜了薛懷一眼,怒意沉沉地質問他:“你和瑛瑛是不是還沒有夫妻之實?”

薛懷早料到了此事會有東窗事發的這一日,他處之泰然地迎上龐氏的怒火。

“欺瞞母親是兒子不對。”他撩開衣袍邊擺,屈膝跪在了龐氏身前。

龐氏一怔,問他:“你這是何意?”

薛懷自小便熟讀了聖人詩書,最是明白何為“男兒膝下有黃金”,風骨卓卓的人即便跪得筆挺,也有幾分令人心燥的本事。

龐氏想逼薛懷就範,卻不是要打斷兒子的傲骨,将自己的兒子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

她甚至有一絲猶豫,是不是她把懷哥兒逼得太過分了些?

卻不想薛懷并不把膝下的尊嚴當一回事,只肅着臉與龐氏說:“母親先讓瑛瑛起來吧,兒子的錯自該兒子來跪才是。”

龐氏與瑛瑛都沒想到薛懷的嘴裏會冒出來這樣一句話,驚詫之餘,龐氏甚至都忘了繼續扮演惡婆婆的角色,而是對瑛瑛說:“既如此,你便起來吧。”

瑛瑛不過跪了半刻鐘,膝骨處也沒有半分痛意,倒是身前薛懷堅毅如竹的背影更能奪走她的注意力。

她想,不論薛懷是否厭惡她這個妻子,他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肩負起了為夫的職責,一次次地将她護在身後。

饒是戲中的她,也不由地嘗到了些被人保護的甜意。

姨娘死後,從沒有人這般在乎過瑛瑛的安危。

即便薛懷一點都不喜歡她,只是因他溫良有擔當、處事行君子之風而已。

瑛瑛也高興。

她低下頭甜滋滋地一笑,靜靜地立在身後旁聽着薛懷與龐氏交鋒。

“子嗣是大事,我與你爹爹只生你了一個,你若不早些延續血脈,我們長房還能指望誰?”這時的龐氏也顧不上江南一事,而是情真意切地與薛懷講起了道理。

薛懷知曉不圓房的錯在于他,當下便答道:“是兒子不好。”

認錯認的痛快,他卻仍是固執地持着本心,不願污了瑛瑛的清白,所以不曾提及何時圓房一話。

龐氏被他這副逆來順受的态度氣得好半晌沒有說話,待穩下些心神後,才道:“你可曾想過這事若是傳到榮禧堂裏,你祖母會不會立時氣病過去?”

薛老太太私心裏一點都看不上瑛瑛,只是婚事已成她也沒了法子,只能期盼着瑛瑛早些誕下子嗣,她也能在死前瞧見自己的玄孫。

薛懷不語。

龐氏卻是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頭甚至從團凳裏起了身,指着薛懷斥責道:“還有你父親,你難道不知曉他有頑疾在身?他素來是個慈祥和藹的父親,從不逼你做你不願的事,可他心裏最期盼的是什麽你難道不知曉嗎?”

提到自己心愛的夫君,龐氏眸中甚至都湧現了幾分淚花。

眼瞧着質問之語漸漸變了味,屋內的氛圍也變得冰冷凝滞,瑛瑛偷偷瞥了眼薛懷,卻見他面如冠玉的神色間掠過了幾分愧怍。

那時常如霁雲般舒展着的眉宇也因郁色而擰成了一團。

顯然,他正在為龐氏的這番話而哀傷。

清潤淡薄的人傷心愧疚時愈發能勾起人心裏的憐惜之意。

瑛瑛懊惱地想,她與龐氏的這場戲脫了缰。

“母親。”

她陡然出聲,趕在龐氏醞釀出更悲切的情緒前先“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并揚高了聲量道:“都是兒媳不好,與夫君無關,夫君私下裏也幾次三番地想與兒媳圓房,是兒媳不争氣。兒媳愧對薛家的列祖列宗,若是再惹得母親與夫君生了龃龉,兒媳還不如自請下堂。”

瑛瑛将所有的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并把話說的這樣嚴重,是為了不讓再薛懷受龐氏的指責。

可“下堂”一語純屬是她情到濃時的自由發揮,她心裏可一點也不願意和離。

話一出口,瑛瑛再也沒有了反悔的餘地,她生怕薛懷會把下堂一話當真,索性低聲怮哭了起來,哭着哭着就暈了過去。

龐氏目瞪口呆地瞧着突然暈了過去的瑛瑛,蹙着柳眉将房嬷嬷和朱嬷嬷喚了進來,忙吩咐她們去請太醫來。

她心裏卻在責怪瑛瑛戲演得太過了一些。

暈過去了還怎麽勸懷哥兒帶她去江南?

這傻孩子,當真是枉費她的一番籌謀。

龐氏無語凝噎,也沒了再責罵薛懷的心思。

倒是薛懷,眼睜睜地瞧着瑛瑛為了維護他而怮哭到暈厥過去,只覺得瑛瑛倒在地上的清弱身形如驚雷般震顫而起,在他心間泛起波濤駭浪。

她本就有副弱柳扶風、瘦弱無依的身子,哭成此番模樣,不知會不會就此傷了身子。

薛懷的目光緊緊追随着裝暈的瑛瑛,從外間游移到羅漢榻裏,直到嬷嬷們放下了層層疊疊的珠簾,遮住了薛懷的視線。

“若是擔心,就過去瞧瞧。”龐氏一邊飲茶,一邊瞥了眼薛懷,将他明眸裏的擔憂納進眼底,便如此說道。

本以為她這個對情愛一竅不通的兒子定然不會這般痛快地承認自己的擔心。

誰曾想薛懷卻立時從地上起了身,一徑往內寝裏走去。

龐氏嘴角一勾,終是露出了兩分情真意切的笑意。

知子莫若母。

這情愛的滋味,哪裏是區區一個“君子”就能抵禦的?管他是谪仙下凡還是君子在世,遇上心愛的女子後都由不得自己。

*

瑛瑛足足“暈”了一個時辰,期間太醫趕來承恩侯府為她看診,小桃等丫鬟更是給她灌了碗苦藥,瑛瑛險些就被苦的露了餡。

迷迷蒙蒙間,她能察覺到榻邊坐着個人。

不必睜開眼睛去瞧,就能聞到那人身上獨有的墨竹香味,絲絲入懷,莫名地會讓人想起成片成片的蒼翠錦竹。

她想,薛懷上輩子應該是只竹子精。

脾性像竹,身上也萦繞着淡淡竹香。

裝暈也是門學問。

其間瑛瑛還經歷了內急、口渴、肚餓的窘境,甚至于散亂的發絲都紛亂地黏在了她右側的臉頰上。

細細密密的癢意折磨的瑛瑛苦不堪言。

可身側端坐着的那人自始至終卻連屁股都不曾挪動一下,彷如一塊百煉成鋼的巨石,忍心耐心好到了極點。

薛懷這麽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做什麽?

如今已到晚膳時分,他也該去松柏院用晚膳了才是。

瑛瑛不知曉此刻薛懷心間泛起了多少圈惘然又熱切的漣漪。

從前他以為只有治水為民的古籍古冊才能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也只有将光陰耗費在這些書籍上方能無愧于他的本心。

可坐在瑛瑛榻邊的這一個時辰裏,薛懷并不覺得無聊困乏,反而是盯她盯得入了神。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般專注地打量自己的妻。

瑛瑛的睡眼如綻放在河池裏的素淨白蓮一般,晶瑩剔透中又漾着幾分嬌豔的粉韻,巴掌大的小臉總是與他記憶裏的雪兔兒重疊在一起。

他其實極為喜歡那只雪兔兒,只是已逝的祖父說君子不可玩物喪志,他才忍痛将兔兒送給了五妹妹。

五妹妹粗心大意,養了十日便讓雪兔兒害病而亡。

自那以後,薛懷便再也不在人前袒露自己的喜好。

前來給瑛瑛診脈的太醫囑咐奴仆們要為瑛瑛通風散氣,羅漢榻旁的支摘窗便開了個筆挺,涼風吹進屋內,拂起瑛瑛鬓邊的碎發。

碎發蹁跹飛舞,最後落到了瑛瑛的鼻尖。

瑛瑛也是忍到了極致,正欲睜開眼裝作敢醒來的模樣與薛懷說話時。

幾根薄涼的玉指卻覆上了她的臉頰,輕輕柔柔地替她捋平了作亂的碎發。

而後,瑛瑛便聽得薛懷自言自語般的聲音響起:

“帶她去江南也不是難事,我多留意些,護住她的安危便不會出大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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