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猶豫

猶豫

雪落一整夜,晨起推開窗戶,外面一片白茫茫,寒冰中裹着刮人臉的冷風。周圍的一切都成了白色,瞧着着天,恐怕這一兩日是下不了山的。

吱呀——

門被人推開,落月抱着黑炭從外進來,她的臉、手被凍紅。餘瑤将窗戶半敞開,讓她趕緊放下,暖暖身子。

餘瑤讓她把身上沾染上雪水的披風取下來,拿了自己的披風給她裹上。

“謝謝主子。”

餘瑤端來旁邊的小凳子,兩人坐在暖爐旁。

“這冬天要是沒有炭火怎麽活得下去啊?”這是餘瑤第一次經歷這麽冷的冬天,實在是無法想象那些窮苦人家怎麽活的。

“是啊,民間有種說法,熬過寒冬迎來好日子。”

餘瑤搓着手,哈着氣,嘴裏一圈圈白氣層層上繞,淡化消失。

大雪之中,一行人步伐匆匆,餘瑤從這頭看過去,像是出什麽事了。

“我們去看看。”

“是。”

餘瑤緊跟着過去,時而提快步伐時而放慢步伐,最後看到顧遠骁和主持進了靜太妃住的房間,其餘的人都守在門口。

餘瑤還想過去看看,落月突然攔住她,“主子,我們回吧!”

她看落月一眼,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隐情。

餘瑤也不堅持,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原路返回。

臨近中午,她聽聞是靜太妃生病了,顧遠骁去看她。

“你們皇上和靜太妃的關系很好?”餘瑤問。

落月面色微微一變,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一會兒,餘瑤也沒聽到落月回答自己,她微微轉頭看她,見她面色微凝。

午後,大雪終于停下,天空還綻放出一縷陽光,照射在金色的瓦片上,璀璨奪目。

餘瑤一人往後院去,卻見顧遠骁披着黑色袍子立在雪地裏,是那麽的桀骜又孤獨。她能看出顧遠骁并不開心,活得也不如意。

她緩緩走過去,故意踩在顧遠骁留下腳印的雪坑裏,一步一步往前,直到走到他身旁。

顧遠骁察覺有人,微微側頭,兩人四目對望,很快移開。

“這裏有什麽好風景?”餘瑤打破兩人之間的寂靜。

“能這樣一人呆着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餘瑤笑了,确實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尤其是他,能一個人靜靜也是幸福的事情。

“聽說太妃娘娘病了?”

“有人在照顧。”

“你好像挺關心太妃娘娘的。”餘瑤擡頭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照她知道的,太妃娘娘和顧遠骁之間應該不熟,但似乎看起來不像。

顧遠骁低頭看着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我是先帝的兒子,她是先帝的妃子,按理我也應該尊稱她一聲母妃,她病了,朕自然要關心。”

這話說的似乎合情合理,餘瑤也不深究。

太安寺的這兩日,餘瑤每日早中晚都會去拜佛。

第三天的時候下的山,下山的路比山上難,腳下全是暗冰,一不留神滑倒可能就會被摔倒很遠的地方。

早前有人在沿途的樹木上綁上了繩子,他們下山的人群拉着繩子一路往下。

餘瑤定力不穩,沒走多久連摔了兩跤,随行的人把她扶起來,顧遠骁讓她走自己前面,剛動一步,腳下又是一滑,顧遠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她站穩後,扶着她往前。

餘瑤在心裏暗暗發誓,下雪天她再也不會來這裏,可能她也沒下一次。

沿途的路,她腳下一滑,身後便有一股力量扶住她。每一次的觸碰,不知是她因腳下而驚還是他的細心而溫暖,後背層層暖熱爬上。

他們回宮的消息早早傳到宮中,長樂宮裏,太後坐在上位,佟丞相坐在下側。

“聽說靜太妃病了,皇上還在太安寺照顧她。”

太後冷哼一聲,“幾十年了,這人的性子始終不改,以為這樣就會被同情。當年先帝就是這樣被她迷惑。”

“娘娘還是要堤防,畢竟血濃于水。”

“她敢。”太後猛拍桌子,“不提這些,近日哀家讓你來是想問問你東洲公主的事情,你可有什麽辦法把她弄回去。”

“據臣了解,馬上東洲國和南燕國就要聯姻,他們已經準備讓東洲公主的表姐代替她嫁過去。”

“好,你去安排,讓南燕的人知道他們迎娶的并非真公主。”

“是。”

太安寺一行後,顧遠骁和餘瑤的關系似乎逐漸破冰,餘瑤見他沒有往日的冷漠,甚至有時候心底還會有股莫名的暖流而過。

她不懂,她這是怎麽了?

轉眼,到了兩國聯姻的日子,餘瑤時不時會聽到關于聯姻的消息,她知道這是顧遠骁故意讓人傳達給她的,而她也樂意聽。

一切都很順利,但似乎哪裏又有些不對勁。

一周後,餘瑤接到消息,南燕國要退婚,新婚當晚南燕太子發現迎娶之人并非真公主,憤怒離去。

連夜上奏,斥責東洲國不守信義,欺騙他們,并在第二天下令要讨伐東洲國的欺騙,将假公主退回。

餘瑤頹然坐在椅子上,東洲國的兵力根本抵不過,現在唯一能扭轉的辦法就是她回去。

沒做多的思考,她立即起身往外去。落月從另外一邊來見餘瑤往未央宮外走,趕緊跟上去,“主子。”

跨出大門,剛走幾步,看到顧遠骁的步辇朝這邊來,她快步走過去,顧遠骁的步辇停下。

“我有話要對你說。”

未央宮內,摒退了所有的人,只有顧遠骁和餘瑤兩個人。

“朕知道你要說什麽?”

“顧遠骁,我要和你做一個交易。”

顧遠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邊噙着玩味,就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麽交易。

“你說。”

“只要你放我回去,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我會自己來。”

顧遠骁笑了,“你讓朕如何相信你?”

“若是我毀約,以你的能力分分鐘可以把我東洲國夷為平地,我不會冒這個風險。”

“這一點你說的是沒錯,可朕并不想這麽做。”

“顧遠骁。”餘瑤生氣,拳頭捏緊,“你如果真的想得到我,讓我心甘情願跟着你,你就讓我。”

“那你說說,我放你回去後,你能怎樣做?”

餘瑤深吸一口氣,辦法她暫時沒想到,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想到的。

餘瑤急的一下子蹲下身拉住他的手,“顧遠骁,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東洲深陷囫囵置之不理,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我想你不是真的冷血之人。”

那日-她看到他對靜太妃的關心,事後發覺顧遠骁是有心的,還很熱忱。

顧遠骁看着她心急如焚中又帶着可憐,心底隐隐策動,向來都是果斷決伐的他,猶豫起來。

他反握住她的手,“朕可以送你回去,但有時間期限,為期一個月。”

“好。”餘瑤毫不猶豫的答應。

餘瑤走前,顧遠珊阻止,但并未成功。

她走的當天,斷斷續續下了半月的雪天,放了晴。原以為顧遠骁會送她一行,但她并未見到,是董承恩送她至兩國邊境。

冬日的戈壁寸草不生,只有無盡的狂風肆意的吹拂,呼呼刮在耳邊,也吹亂了餘瑤的發髻。

她駕馬停下關外與董承恩相對,擡頭看着高高的城牆,心中卻又幾分想念,想顧遠骁就站在城樓之上注視着自己,那雙深邃的眼眸透着冷冽在提醒她的承諾。

拉回現實,城樓上并無他的身影,只有幾只旗幡随風飄揚以及把手的守衛,失望的收回目光。

“回去吧!後面的路我自己走。”

“公主一路順風,也希望你能遵守和皇上的承諾。”

“嗯。”

餘瑤再次擡頭,自從顧遠骁答應讓她回去,她心頭隐隐不痛快,以為分別時顧遠骁會出現,卻沒有時,她心頭更是一陣失落、空虛。

輕輕搖頭,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她駕馬掉頭,身子随着馬兒的走動而搖晃。看着近在眼前的國土,揚起長鞭用力一揮,馬兒飛奔往前,黃塵崛起,在她身後拉起長長的弧線。

董承恩停在原地看着越來越遠的人,長長的路上只剩下奔騰之後揚起的黃塵,就連最後一點身影也消失不見,仿佛被這無邊無垠的戈壁吞噬。

-

東洲王宮

“大王、大王。”宮人跌跌撞撞、又急又喜從殿外高呼着進來。

“何時如此慌張?”

“公·······公主回來了。”

餘康平和文念先是錯愕震驚,随即又露出驚喜之色,文念道:“在哪兒?”

“已經到殿外了。”

文念忍不住快步朝外走,走出大殿正好碰到餘瑤,一瞬間,文念紅了眼眶,激動抓住餘瑤的手,“瑤兒。”

“母後。”餘瑤濕潤了眼眶。

文念一把抱住餘瑤,“我的女兒,我和你父王都以為你······”

餘康平也在這時走出大殿,餘瑤輕喊一聲,“父王。”

她松開文念,走到餘康平面前。

餘康平點着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餘瑤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一切都如舊,曾經伺候在她身邊的宮女都還在,唯獨她的貼身宮女不在。

她從別的宮人口中得知,文傾藍代替她出嫁時把娟兒帶走了,娟兒并不想去,想守在公主閣裏,但文傾藍向大王要人,大王便讓她把娟兒帶去。

文傾藍,現在她回來了,她就要讓她把得到的、享受過的統統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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