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三思

三思

兩日後

餘瑤只覺渾身冰冷,全身酸痛無力,仿佛置身一片雲海之中,軟綿綿的,提不上力也提不上氣。

或許她現在已經死了,因為人還算好,沒做什麽缺德的事情,大概是上了天堂吧!

隐隐間,她又覺得哪裏不對勁,說不上來。

她嘗試着動動身子,一擡腿半個身子翻了過去,好像還撞到了什麽東西,有點疼。

随後,她聽到有人在呼喊她,聲音很熟悉很熟悉,像是娟兒的。

餘瑤被困夢魇,想睜開眼看看自己到底身處何處但卻始終睜不開。她一個人赴死,莫非娟兒也跟着自己來了?

過了一會兒,餘瑤不再掙紮,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便又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腦袋清醒、身上的乏力感已經褪下,她睜開一雙明亮的眼睛望着陌生的環境。

這并不像是上天了,反倒像是在一間屋子裏。

難道她沒死?

就在這時,端着湯藥從外進來的娟兒看到餘瑤睜大了一雙眼望着床幔,湧在心頭的酸楚一下子冒出來,就像是咆哮許久的河提終于爆發崩瀉。

“公主。”娟兒手中的湯藥落地,飛撲過去趴在餘瑤身上,“公主,您可算醒了。”

聽到娟兒的話,餘瑤明白她并沒死,冷靜的将身上的人推了推。

娟兒擦着眼淚鼻涕坐直,抽搭搭的看着餘瑤。

“好了,別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餘瑤緩緩坐起來,身子靠在床柱上。

娟兒太難過了,一時間止不住哭泣。

“誰救的我?”她跳下去那一刻就沒想過活命,她會游泳,但她跳下去便放棄了掙紮,那麽深的水井掙紮只會浪費體力,還不如靜靜等待。

“是太子爺。”

“奴婢也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昨夜公主住的屋子走水,太子爺冒着大火進去救公主,卻發現公主并不在。太子爺在屋門口坐了一整夜,早晨的時候突然就往外去了,大約一個時辰後他就抱着公主回來,你們兩個人渾身都是濕透的,沒有一點幹的。”

餘瑤大概知道了,在她跳入的時候确實聽到有人喊自己,可那個時候她已經入水。

“對了,太子爺還不知道您醒來,奴婢去告訴他,免得擔心。”

“去吧!”

餘瑤看着娟兒離開屋子,心中卻蕩漾起化不開的惆悵。

春日的太陽暖洋洋的灑在大地上,餘瑤身子好轉一些才出屋子活動活動。

她蘇醒後到現在還沒見過裴晉,聽下人說皇上将處置秦遠的事情交給了裴晉,這些日子他都在忙秦遠的事情。

餘瑤還一直想着找個機會好好感謝他。

她坐在院子裏算着時間,她與顧遠骁之間的期限只剩下十天,這邊秦遠的事情處理完,良妃他們失去大勢,裴晉在朝中應該不難。

算着等他忙完這兩日便去找他。

可接下來,餘瑤就連裴晉的身影都沒見到過,問過府裏下人幾次都說裴晉在宮中忙秦遠的事情。

她知道秦遠并沒有被下令處死,只是被貶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入京。并且将軍府也被抄;了,裏面的金銀珠寶、所有值錢的全部充公,以及賜的府邸也被收回去。

一朝英明,卻一步錯後灰飛煙滅。

金燦的落日照耀在城市的上空,光芒四射。

“公主,太子爺請您去用晚膳。”太子府裏的奴婢道。

“好。”

裴晉幾日未出現在太子府,她本想尋個時間去找他,這下正好可以提一下。

餘瑤穿着一身水藍色衣裳,發髻上插着一支金色步搖,邁着小步伐走進飯廳。

一桌佳肴配美酒,餘瑤笑着走過去。

“今兒什麽事情讓太子這麽高興。”餘瑤說着客套話。

“快坐。”

餘瑤點頭坐下,她知道這段時間裴晉雖忙,但收獲不少。

丫鬟上前斟酒,裴晉擋了一下,從丫鬟手中拿過酒壺,親自為她斟酒,再為自己斟上。

裴晉端起手邊的酒杯,朝餘瑤一敬,“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一切都化在這杯酒中。”

餘瑤端起來與他碰杯,但并未立即喝下去,“如今秦遠被貶,良妃等人也不敢造次,往後朝中的事情太子爺多多上心肯定會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大臣們都是有眼力勁的。”

“嗯,來,我們幹了這一杯。”

餘瑤笑着仰頭飲盡,酒中甘醇,并不辣口,上等好酒。

裴晉再為她倒上,她也不拒絕,這酒是她迄今為止喝過最好喝的。

“前些日子母後提起你,催促婚事。”

餘瑤微微一愣,既然他提及此事,便順着開口最好,“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說。”

“你說。”

“如今南燕的情形我大致也了解,我們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過兩日-我準備啓程回東洲。”

話音一落,裴晉臉色微變,嘴角微微扯了扯。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背上,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

餘瑤一驚,後背僵住,立即要掙脫,裴晉似乎有預感把她的手抓得更緊。

聲線溫和,“餘瑤,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餘瑤更是一震,錯愕的看着他。

“我們——”

“我後悔了,之前的約定我不打算遵守。”

餘瑤有些惱,她最讨厭出爾反爾的人,雖說她也不答應遵守與顧遠骁的約定,但那是因為當初她去北燕也不是情願的,一抵一,抵消掉。

“放手。”

餘瑤的手被他牢牢的抓住,任由她怎樣用力也掙脫不掉,心底頓生厭惡。

“不要讓我讨厭你。”

倏爾,裴晉手的力度小了不少,餘瑤立即掙脫掉,起身便往外走。她現在十分生氣,十分惱怒。

腳步匆匆,腳下的臺階也沒注意,一腳踩下去,扭了腳。疼的她眼淚差點掉下來,加上剛才的事情,眼眶濕潤。

她一瘸一拐的回到房間,娟兒見狀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兒,迎上來扶住她,“公主,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被扭了一下。”

“快坐下,奴婢給您擦藥。”

餘瑤點點頭,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等着娟兒拿藥來。

她現在對裴晉真的很讨厭,甚至可以說厭惡。

餘瑤兩日沒踏出房門,在養腳傷。腳好轉後出門發現她院中的下人多了不少,應該是裴晉安排的。

看樣子裴晉是真不打算讓她離開,她必須想個辦法脫身。

就在餘瑤琢磨辦法之際,城中傳來消息,北燕軍隊聚集在南燕邊境,随時準備進攻南燕。

餘瑤大概知道為什麽顧遠骁會這樣做。

同時,餘瑤得到消息,南燕皇帝派出裴晉和裴然一同去迎戰。

天色漸暗,皓月緩緩露出挂在天際之間。

餘瑤站在正屋前的院子裏,來回走,大約一個小時後,馬車在大門口停下,餘瑤停住步伐看着裴晉從外進來。

“我有話要對你說。”餘瑤走上前。

“等我回來再說。”

餘瑤眉頭一皺,一把抓住裴晉的手臂,“今晚就要走?”

裴晉點頭。

“你先聽我說,顧遠骁不是針對你們南燕,你放我走,顧遠骁自然會退兵,秦遠剛被貶,你們不适合迎戰,若是戰敗,朝中必定會有人提出讓秦遠出戰。萬一,總而言之,現在你不能與顧遠骁抗衡。”

聽着餘瑤的話,裴晉想起當初得到的情報,思安公主人在北燕。

他眸光流轉,拉下她的手,輕聲問着:“你和顧遠骁關系很好?”

餘瑤沉默了一會兒,只點了點頭。

然而,裴晉只說了一聲,“等我回來。”

“裴晉。”這是餘瑤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當初是你提出來的。”

“我現在反悔了。”裴晉毫不猶豫的說出,“來人,看好思安公主。”

“是。”

“裴晉。”餘瑤轉身看着他寬大的身軀,“十五年的質子,卧薪嘗膽,你就想這樣功虧一篑?你的隐忍、你的犧牲,就這樣放棄?”

裴晉停留了片刻,随後擡步朝裏走。

餘瑤拳頭捏緊,心底的氣不打一處來,盤旋着、纏繞着,始終無法解開。

翌日

餘瑤一直躺在床上,就是不想起床,娟兒都來看她好幾次,還以為她生病了。

臨近中午,餘瑤還躺着,娟兒急匆匆從外進來,“公主,快起來。太子爺的人回來讓您一起去。”

聞言,餘瑤猛然坐起身,“快給我梳妝。”

“嗯。”

她們快速收拾好,馬車早已停在門外,出門便上車,一路狂奔。

抵達營地只比裴晉他們遲半天,裴晉負手而立站在營地門口等她,看着他的樣子應該不像是才站在門口,應該是有一會兒了。

她走到他跟前,她不知道什麽事情讓裴晉改變的想法。

“他們紮營的地方就在那頭。”

餘瑤轉頭看向裴晉指着的方向,兩軍之間是寬闊的平地,一眼望去仿佛就像荒無人煙的戈壁。肉眼看不到顧遠骁軍隊駐紮的營地,茫茫一片。

這段時間她偶爾會想起顧遠骁,不知見到顧遠骁又會是怎樣的心境。

心中似乎又有些期待見到他,甚至還有些想念。

那種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滋生——她寧可去到顧遠骁身邊,也不願意留在南燕。

顧遠骁,無形之中在影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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