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跳船

跳船

“浦原田，你幹什麽？”京平怒道，“你這是在殺人！”

浦原田茫然空洞的臉上滑下一道眼淚：“是啊，我殺人了。因為她霸占了阿雯的基因。”

“這不是她的錯，她也沒想成為克隆人。”

浦原田低下頭，輕輕撫上少女逐漸失溫的臉龐，眼中是破碎的眷戀：“是啊，這是我的錯。我當年只想着以解相思，卻忘了克隆出來的，永遠不可能再次成為我的阿雯。”

“我一直想彌補我犯下的錯。今天我終于有這個機會了。”

京平想再說什麽，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拽起浦原田就往外拖：“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殺人，但我肯定這是不對的。現在沒時間再耗費在這裏，有人來了，快跟我走。你女兒還在等你。或者說，你連自己女兒都打算殺？”

浦原田連連搖頭：“怎麽會，她是我女兒。我不會殺我女兒的。”

“但你剛剛殺了你妻子。”

“她不是！”浦原田反應激烈，似乎對‘殺妻’一詞很反感。

京平冷冷道：“你不應該跟我争辯，我會把剛剛我看到的一切告訴你的女兒。你想想怎麽對自己女兒解釋吧。”

——

撇開門田京平和浦原田這邊發生的突發狀況，靜雄和臨也這邊也不太順利。

靠着蠻力，靜雄一拳給地板砸出一個洞，二人得以跳到第12層，暫時躲過了攻擊。

之前就有提到過，這艘郵輪曾經改建過。

本來第12層和第14層都是對外開放給賓客居住的樓層。可是自從有人自稱夜裏聽到哭喊聲後，船主就把這兩層空了出來，用作給後勤員工居住。

這大概是為了防止賓客再聽到13層的動靜。畢竟只有組織裏的人才知道這艘船有第13層甲板的存在。

靜雄背着臨也跳到第12層後，他緩了許久也沒直起身。倒是臨也先一步慢慢站了起來。他挪到維持着單膝跪地的靜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小靜，你來晚了。”

“啊，還不是得怪你，留得信息這麽隐晦。”靜雄咬牙緩了緩，适應了後背和臉頰的雙重疼痛感後，才緩緩起身。

他剛起身，左手就被牽着搭在了一個瘦弱的肩膀上。

“你自己太笨可不能怪我。你動作太慢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也不安全。”臨也吃力地撐着靜雄的身子，攙扶着他往前。

靜雄想要收回手，可他這會兒也确實有點撐不住。後背先前燙傷的傷口又裂開了，這會兒還在往外滲血。

他低頭看向臨也同樣紅腫的雙腿：“你的腿，沒事吧？”

臨也看都不看：“沒事，我不疼。”

“切，逞強。”

臨也聽到了靜雄的嘟囔，嘴角忍不住上揚。實際上，跟他這兩天遭受的疼痛相比，這一點确實算不了什麽。不過這些，他沒打算跟靜雄說。

二人才挪了沒幾步，就聽到了第12層戒嚴的警報。

現在靜雄行動艱難，自己事實上也是憑着一口氣撐着。就他們現在的情況，根本闖不出去。臨也艱難地擡起頭看了眼身邊的房間號。

“小靜，再往前走兩扇門行不行？”

“切，我比你行多了。”靜雄習慣性回嗆。

臨也一聽，笑了：“好好好，你行。”

好不容易又挪了兩扇門，靜雄不得不靠着牆喘口氣，他覺得自己現在天地都快倒過來了。哪怕現在直接斷片暈倒，也沒什麽好意外的。

臨也松開靜雄，對着一扇門輕輕敲擊了三下，停了一會兒後又輕敲了兩下。如此反複兩次後，那扇艙門居然奇跡般地打開了。

“臨也先生，靜雄先生，快請進。”美影興奮地将二人領進門。

靜雄很意外地看向臨也：“你怎麽知道美影在這裏？”

臨也神秘一笑，比了個安靜的手勢：“秘密。”

多虧有美影妹子在，靜雄和臨也二人得以在這裏修整片刻。二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身上刺痛不已的藥水洗掉。

在臨也洗漱的時候，靜雄已經通過通訊器咨詢了新羅。

“嗯，雖然靜雄你說得含糊不清，症狀也描述地亂七八糟。但我聽杏裏提到過，是深海魚毒素提取物。據我推測，你們沾染上的劑量既然在淋水後十分鐘左右才發作，濃度應該不高。那過一段時間就會自然代謝掉了，就是會痛一點，應該暫時不會危及生命。等你們到了游艇上，我再給你們檢查吧。”

“好。”

靜雄剛挂了通訊，淋浴間的門被打開，臨也裹着一身熱氣走了出來。他身上套着的，是美影找來的酒店浴袍。雖然能遮住大部分地方，可他的兩條白花花的小腿可遮不住。更別說他現在光着腳丫子踩在深棕色的地毯上。

靜雄的一雙眼睛就像是裝了吸盤，不自主地跟着那兩根白玉走。就連臨也叫他都沒聽到。

“小靜！”

"啊？你叫我？"

臨也以為靜雄被毒傻了：“我說，我洗好了，你可以去了。”

“哦。”

靜雄破天荒地沒有怼他，臨也還有點不适應。直到淋浴間的門被關上，臨也才伸出背在身後的手。

這雙手骨瘦如柴，還在微微發抖，以往愛戴的戒指已經套不住了。

美影正好在他身邊。見他寧可在戒指外面再套個皮筋固定，也硬要把兩個戒指套上手，有些奇怪。

“戒指大了再買就好，幹嘛非要戴這倆？銀的吧，也不值錢。”

“好啊，有機會回去就買。”臨也笑嘻嘻地繼續套皮筋，“美影，我交代的東西都帶上船了嗎？”

美影拍着胸脯：“我辦事，你放心。我拿到材料後做了三個，給了浦原先生一個。還有兩個我已經布置好了。”

“不愧是美影妹子，就是這麽靠譜。”臨也很自然地誇贊道。

“臨也先生你真厲害，居然能找來靜雄幫忙。要不是他，我們都不能這麽早見上面。”美影興奮地手舞足蹈。

可是這一猜想被臨也否定了：“怎麽可能，小靜永遠都是一個意外。”

“他怎麽會按照我的想法行動呢。”

“您說什麽？”

臨也的小聲嘟囔，在他邊上的美影也沒聽清，只是問：“現在，我們是不是只要逃出這艘船就行啦？”

臨也反問美影：“通訊器呢，跟黃根先生聯絡過嗎？撤退路線怎麽走。”

“有的，給你。”美影掏出自己的通訊器交給臨也。

臨也的手抖個不停，幾次想要伸手去接，但都沒有伸手。他沒有去看美影略顯困惑的眼神，只是稍顯局促地指揮美影：“還是你跟他說吧。等靜雄出來，我們立刻就離開。”

“哦，好。”

美影與黃根說了兩句，很快回複道：“黃根先生說，天花板上有根通風管道，能用。”

“還有呢？”

“還有？哦，黃根先生還說，游艇停在郵輪邊上。”

美影說話随性，語焉不詳，臨也想這樣一問一答也不是辦法。只得招呼美影：“美影，我還是想聽聽黃根先生的聲音，麻煩你把通訊器塞我耳朵裏好嗎？”

不自己動手，就不會遇到手抖到戴不進去的窘境了。美影也只是有點奇怪，并沒有拒絕這舉手之勞。

“喂，黃根先生……等等，小靜！”

不曾想臨也剛剛開了個頭，通訊器就被靜雄一把摘掉。

剛剛從淋浴間出來的靜雄也是一身浴袍，熱氣騰騰地濕氣還沒完全散去。他蠻橫地将通訊器往美影手中一丢，盯着臨也：“睡覺。”

後有追兵，前不知出路，靜雄居然想着睡覺？！

臨也無語：“小靜，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我們現在還是得趕緊逃命。‘繭’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我受傷了，後背出血了。”靜雄還是堅持。

臨也探頭一看，果然見到這人身後的浴袍隐隐透出紅來。這家夥直挺挺地站着，他還以為人沒事。沒想到背後的傷這麽嚴重。

稍一思索，臨也再次問美影要通訊器：“好吧，小靜你先休息半個小時。美影，麻煩把通訊器給我，我把出去的路問清楚。一會兒等小靜醒後我們就走。”

沒想到靜雄還是不同意。

這下，臨也不高興了：“小靜，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們是在逃跑。”

靜雄強勢地将人撈起：“你也要休息。”

“唉，小靜。我不需要，我睡很久了，我得規劃一下出去的路。小靜！”靜雄哪裏是會聽話的主。任由臨也怎麽掙紮，如今虛弱不堪的他又怎麽逃得出靜雄的鐵臂。

“美影，麻煩你望風。有事就叫醒我們。”說完，靜雄立刻倒頭就睡，沒多久便呼吸綿長起來。

驚嘆于靜雄的入睡速度，臨也又想試着逃脫。可惜靜雄就算睡熟了，拘在他腰上的手也絲毫撼動不了。眼看逃脫不得，臨也只能背着靜雄躺在了床上，還想着能這樣想一想接下來的計劃。

理智是這麽告訴他的，可他的心貼着另一顆跳動的心，背後的熱源又無時無刻在刷着存在感。不知不覺中，臨也難免想起了過去。

在過去的日子裏，每到節日，他總會自己架一鍋火鍋，然後買一大堆食材，獨自一人享用美食。那些食材最後大多都是壞掉被清理進垃圾桶的命運。可每次臨也還是樂此不疲。波江小姐曾指責過臨也浪費糧食。面對波江的指責，臨也總是笑嘻嘻地回答：“波江小姐也能來吃啊，不過我不太喜歡分享食物，所以只能讓你吃一點點哦~”

波江總是會嫌棄地看他一眼，卻一次都沒有在節日出現過。滿桌的食材也從來沒有人跟他搶過。他靠着柔軟卻冰冷的沙發，捧着涼透的肉丸，看着電視中不屬于自己的熱鬧。

只有每當這種時候，臨也才會悄悄地許下一個願望——想要一個屬于他的，溫暖的擁抱。

後背的熱源好像世上最好的安眠藥。伴着有節奏的心跳聲，臨也沒挨多久便睡了過去。

自己一人走過這麽多年，與無數熱源擦肩而過。悄悄許下的心願，不經意間就已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