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七
十七
晚飯前程批。鬥大會,後程掏心大會。
程成今天十分有氣魄,又當哥又當爹這些年,女孩子好容易出落得亭亭玉立,怎麽能讓混小子随随便便就騙了去。
“你搞清楚了吧,你娶的是一個有一間珠寶鋪子的女人。在家沒幹過家務,沒受過委屈。”本來是頗有氣勢的話,程成說起來,突然就有點傷感了。
程曉眼淚掉下來,“哥……”
“哦,我得強調一下,鋪子是一半,而且是婚前財産。”
程曉的未婚夫忍不住笑了,又趕緊嚴肅起臉,拼命點頭。
“婚戒呢?求婚呢?”程成乜着未婚夫問。
“在在在,”未婚夫先生趕忙從兜裏掏出一顆戒指。程曉反而愣住了,這一環節她不知道。一枚小小的鑽石,細碎的光,五顏六色。
劉影覺得自己純屬多餘。程曉幸福地哭泣,程成拿着戒指進行專業的評價,其實不過是不讓人看見他的傷感,未婚夫先生滿臉感動地下跪求婚,這些她何必錦上添花。
程成根本沒有太過于古板遂要把程曉逐出家門。
雖然一開始聽到程曉懷孕了程成有一種家門不幸的打人沖動,可是劉影在,他總不好真的罵程曉。
說到底,男孩子不錯,就是認識時間太短了。但是認識時間長短可以決定什麽?屁都決定不了。他認識劉影快四年了。
後來就是談論婚禮細節,劉影随便聽着。什麽酒店、婚慶、攝影、跟拍、賓客、伴娘各種,劉影注意到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談論父親。
她怎麽樣也算是外人,有她在他們不方便談論家事。劉影于是告辭,說無論如何要先走了,還有約。
幸福都是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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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包間出來,劉影看見了熟人。
王玫一個人,眼前是一只大鍋的火鍋。好像放了三倍的辣椒,通紅。三盤碟子擺放在眼前,她吃得很慢,一點點夾菜放進去。
粉條白白胖胖,在紅辣的鍋裏沉浮。
“一個人啊?”
王玫驚訝極了,“劉影?你怎麽在這?”
劉影笑了,“來火鍋店能幹嗎,當然吃飯啊。”劉影坐在王玫對面的椅子上,王玫幾乎手足無措起來,好像中學時候言情小說上面的課本突然被掀開,小說光禿禿暴露在全班同學面前。
一個人吃火鍋,實在是太尴尬了。她掩飾一樣,趕快說:“老公孩子都不在,所以就一個人吃飯。”
劉影覺得王玫難堪得好像被她抓到了跟男人一起吃飯一樣的,迫不及待地要解釋。妝被熱氣吹開,老态橫生。
其實一個人吃飯也沒有什麽,只是她吃成了鄭重其事的儀式。
“下次沒人陪你可以叫我啊,我也經常一個人吃飯。”劉影笑了,如果是之前,她肯定抓着機會笑話王玫。但今天卻一個字都不想說,程曉懷孕,好像她也沾染了母性。
王玫尬笑,“好啊。”
“慢慢吃,我先走了。”
“慢走啊,拜拜。”劉影走了之後王玫恨自己為什麽不表現得更自然一些,為什麽要說慢走啊,好像服務員一樣的。
劉影知道王玫不會邀請她。有一些人風生水起,見風使舵,呼朋喚友。最盼望的,卻只是自己一個人吃一頓沒人打擾的火鍋。
選擇自己喜歡的鍋底和菜肴。
何況王玫根本最想做的事是把劉影趕出公司。
很多獵頭挖人,劉影本來就不必走,G公司給她的薪水福利尊重都沒有給她跳槽的理由。現在更不會走,何璧成還沒走她不會先走。
原本是想告訴程曉何璧成的事,現在不能說了。她要生孩子,過日子,無法與她并肩作戰。那麽幸福的笑容。
開車到公司,光殊剛好下班,看見劉影的車以為她加班,誰知道劉影開到他跟前,又揚揚下巴,“上車。”
“幹什麽?”光殊開車門坐上來。
“送你回家。”劉影繃着臉,不知道自己怎麽表現才能顯現出一種大氣之風。內心跳動急急,血管脈搏都因為窘迫而鼓動,臉和脖子齊齊淪陷在羞憤的熱潮中。
她看見光殊,就看見了吐光殊一身的自己!
“送我回家幹什麽?”光殊好笑,“以後是打算每天送我回家嗎?劉司機?hello Kitty 司機?”
“光殊,你找死嗎?”
劉影猛然踩剎車,扭過頭看光殊。其實她是偏溫柔的長相,所以刻意注意妝容和發型。橘色珠光眼影,眉毛尾部有一條利落的線。本來大而圓的一雙杏眼,眼尾被輕輕挑上去,立刻就淩厲起來。
很少有人敢在她這樣瞪的時候接招,可是光殊完全沒在怕的,還有點忍不住笑。四目相對,兩雙非常清澈的眼睛。
劉影一瞬氣餒,移開眼,連光殊的酒窩在嘲笑她!
她吸口氣,轉回頭,“安全帶!”光殊心情大好,系上安全帶。
劉影氣得狠了,目視前方,深呼吸,平靜再平靜。過了會兒終于調節好了,嘲笑光殊,“你這麽大人了,怎麽那麽幼稚?”
“過獎過獎,我看家裏放幾十只玩偶才稱得上幼稚。”
劉影決定閉嘴。鬥嘴有輸人的一天,真是惆悵。
悶聲開了十分鐘,光殊覺得不對,“生氣了?”劉影不說話,臉色在說,很生氣。
光殊看她性冷淡表情,想可別真的生氣了,劉影生起氣來,殺傷力有點可怖。
“你吃了嗎劉司機?”
劉影不說話。
“我餓了,能讓我先吃點飯嗎?”
劉影還是不理,車開得飛快。
“我錯了劉影,我幼稚,絕對是我幼稚。”光殊看她沉着臉,不喜歡她這樣皺着眉咬着牙兇巴巴的樣子,“劉總您成熟、美貌、高端。”
劉影無可奈何,“你說得對,想吃什麽?”
漢堡店裏到處是人,好容易排到隊,劉影轉頭問光殊,“吃什麽?”
光殊上前點餐,手臂挨着劉影。劉影穿長袖襯衫,感覺到光殊臂膀上隐隐的熱。
“牛肉漢堡,五層肉餅,兩個手槍腿,一杯可樂加冰。”
劉影驚悚,吃的完嗎不過她記得之前聽誰說過,農村人少吃漢堡,算是生活改善。“還要其他嗎?”收銀的女孩子問。
“那個,玉米沙拉,不要醬。”
劉影打開手袋,伸手去摸,一驚,胖胖的錢包不在包包裏。光殊看她表情,驚訝站在臉上,一瞬間眼睛顯得很大,有一種無助之意。他拿出自己的黑色山寨手機,掃一下付款。
“不好意思先生,餘額不足。”收音機後面的小姑娘盡量禮貌地說。
光殊才想起來他買了一塊蚝式表,裏面就4塊多。
小姑娘地看着這兩個人,不耐煩地等他們付款。拎着大牌手袋的女人和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怪怪的。
“我錢包好像丢在公司了……”劉影滑開自己的手機,付了款。
光殊低頭看自己的手機,沒什麽表情揣回兜裏,一瞬間自尊心有點受挫,收銀小姑娘的眼神出賣了漠不關心的臉,對吃軟飯行為顯然是有點嘲笑。
端着餐盤好容易找到座位,劉影看着堆成小山的漢堡,慢吞吞嚼着她的玉米粒。
吃完整只漢堡,光殊嘴巴油油,劉影遞餐巾紙給光殊。光殊接過紙巾,擦了擦嘴。
劉影覺得好要命,她竟然不覺得不雅,還覺得怪可愛的。就好像剛才光殊挨着她,她竟然不覺得要保持距離。
不過剛才光殊手機裏沒有餘額,那個窘迫的感覺好像還在。她心裏有點隐隐的陰郁和柔軟。
“哎光殊,你一個月工資多少錢呀?”不大在意的語氣。
光殊咬着雞腿,“兩千。”
“兩千?”劉影驚訝,還有這麽剝削勞動力的?“你還要租房子吃飯呢。”
“吃飯公司包了,房子挺便宜的。”
劉影沒再說話,他給光殊的兩千塊買制服的錢,竟然等同于他一個月,每一天十二個小時的工資。
重新出發,光殊坐在副駕駛座。摸着肚子,喝着可樂。劉影發現自己油箱裏的油就夠三十公裏了,開車到加油站。
這棟加油站不支持手機支付,劉影一下頭大了,這是要她又把車停在光殊家,然後打車回去的意思嗎?
還是說大晚上的要叫拖車!
“師傅,加一百的。”光殊說着遞出去一百。劉影看他,他手裏握着那只信封。是她給光殊的。
劉影找話,“制服買新的了嗎?”
“買了。”光殊咬着冰塊。
“嗯,今天加油的錢算你借我的,明天我還你。”
光殊沒說話。
車開到上一次停車的地方不能向裏,光殊下車走一段。劉影突然推開車門,叫,“光殊。”
“嗯?”光殊扭頭。
劉影咳一聲,“你是要不要發你的支付寶賬號給我了?”
光殊嗤笑,“劉總,你一天到晚想要打錢給我是幹什麽?到底是勞務所得還是封口費?”
“有什麽可封口的,我是真的謝謝你。我挺過意不去,錢你收下吧。你農村過來城裏,住得也不好。拿着這錢,你住稍微好點的地方,也別再當保安了。去做個小生意,以後好好過日子。別再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攪一起了。”
其他的光殊都沒聽進去,就一句,“我,農村來的?”
“嗯,你這麽高,北方人吧?诶聽說你們那都燒火炕是不是?我還沒見過呢。”
光殊簡直了。劉影大腦裏竟然有這樣的小劇場,天真得像個十幾歲的女孩子。
“劉總,你少操心我,仔細長皺紋。那個錢,你留着用吧,以後沒準臉上打個針啊,拉個皮啊什麽的,都要用錢。”光殊笑着轉身,給劉影揮揮手,插褲兜走了。
步伐那個潇灑。
劉影氣得要爆炸,光殊不笑的時候看着是個老實人,渾起來可真了不得。劉影打開手機,發一張暴揍肚子的圖片給他。
開車回了家,光殊的短信過來了,“晚安,老妹兒。”
劉影躺床上,挑一只藍裙子的玩偶,暴揍一氣,氣平了回短信,“叫姐姐。”
劉總內心的小劇場劇情真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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