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八
三十八
從隊裏回來光殊在劉影樓下等她下班,還是那一間咖啡館,一個穿棕褐色長風衣的男人坐在離他不遠的桌子上對着電腦敲字,光殊進門就認出來是那天送Jason回家的時候接手Jason的那個男人。
看來是和好了。
光殊打開手機看上面的小綠點,劉總一動不動。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咖啡館門開,那個Jason進來,滿臉笑地坐到了男人對面。
光殊想,無論什麽樣的戀情,都免不了争吵、和好這一鐵律。如果有一天他跟劉影吵架會怎麽樣呢?劉總大概睥睨他,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我道歉。
或者她會拉他坐下來,理性地分析一二三。
也不一定會撒嬌呢?那女人畢竟是一屋子的Hello Kitty。
又想起小華來,他半固定那個女伴豔豔,有沒有可能為他流一滴眼淚呢?或許根本都不知道吧,只是一個客戶不再光顧而已,這麽快的生活節奏,她們也與時俱進,用得着出去跟人打聽嗎?
這件事必須最快地解決掉了。
Jason跟朋友離開,突然就看見了光殊,他興奮地走到光殊旁邊,說:“hi,你等Mary啊!”
光殊笑笑,“下班了?”
Jason點頭,“Mary早着呢,還得個一兩個小時吧,完事兒也要去外面吃,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嗎?”
“不用了謝謝,我就在這随便吃一點吧。”
“那好那好,回見啊!”
“我說你什麽時候能改了這見色忘義的毛病!”出了咖啡館褐衣男人瞟Jason。
“啊?沒有啊!我就跟他客氣客氣!你看他皮膚一看就沒保養,糙漢一個的,再說了雙眼皮跟割的一樣,我真不喜歡這種不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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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天的會議,北區是一定要招待所有來參會的高管的,劉影說自己有約了,明早又要趕飛機,就不去了。
北區的財務總監一定不肯,劉影怎麽能缺席呢。
劉影頂讨厭總部的那個光頭上司,總覺得他深陷進去的眼窩盛滿了圖謀不軌。她背起包頭也不回地走了,說:“你就說我今晚上飛機,明早上有事要趕回海城。”
下了樓從旋轉玻璃門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光殊。他穿早上那一條藏藍三條杠運動褲,棒球服外套,大學男生一樣的。
他背着大門在看手機,劉影走近放輕腳步,拍拍他右肩又旋到左側去。光殊看右又看左,伸手就把劉影環住,“劉總你很幼稚啊。”
劉影趕忙掙脫出來左右看,好在沒有同事路過,她看光殊,“請這位同志注意一下生活作風。”
光殊好笑,“幹嗎?不能光明正大?地下情啊?”
“不許胡說,這邊的人都跟Jason一樣每天沒點八卦消息就活着沒意思。我很讨厭他們把每個同事當成當紅明星一樣刨根挖掘人家的私生活,讨厭死了。反正我是不給他們看的,談戀愛也不給,哼。”
“談戀愛啊?”
“不然呢?”
“沒有不然,很好,去吃飯?”光殊嘴角向上提。
不等劉影點頭,光殊自語,“不吃肉,不吃面,不吃油炸,不吃煎炒。請問您還能吃什麽?”
劉影摸摸肚子,“其實我覺得昨晚在你家那一頓還沒有完全消化……”
光殊大笑,“我天,你這是什麽胃?小鳥胃?”
劉影收下巴瞪眼微微嘟嘴,“少女胃。”光殊眼皮一挑,吓到了,“劉總,你還好嗎?”
劉影眨眨眼,咯咯笑,“開會開瘋了……要不然我們去天安門廣場散步吧,我還沒去過呢。”
“你沒去過?”光殊大是驚奇。
“嗯,每次來都是公事,哪兒有時間。今天還是翹了宴請才有這一晚上,明天就回海城了,何壁成那邊我要抓緊,你也要忙你的了。”
“你,小時候也沒去過?”
“哎呦我媽那個矯情,她才不會跟別人一起擠這種景點呢。她都是去大理住一個月,成天對着洱海吹風的那種。我就是因為她,堅決走到反面去,什麽雲南西藏青海新疆,去不了,我只覺得受罪,半點蕩滌不了我的靈魂。”
“你不是拍照片嗎?那你都拍哪?”
“就城市裏亂拍啊,你還要意思提,”劉影瞥他,“上次還不是拍得好好的被你搶了我的表,哎那你把手表還給我了你們組織裏面沒有人有意見嗎”
劉影這才想起來問,光殊搖頭,非常沉痛的樣子,“當晚就被報告給龍哥了。”
劉影想,那麽那天晚上光殊搶了他的表又被劉巡要回去,搶劫怎麽也要關個幾天,他卻一點事沒有,這不是反常嗎?
“那不是早就暴露?那為什麽你說的那個瘦子那麽晚才把照片拿給龍哥呢?”
光殊手插兜,說:“我覺得瘦子應該是有點計劃。龍哥手底下本來有個人叫老虎,也是我們的人,廣西那邊抽掉過去的。後來終于進了堂子,染了毒,我就是去接替他的。我進去之後跟他商量,把他偷取龍哥一批貨準備跑路的事給揭發了,他就被龍哥給送警局了。警局那邊一接手,立刻就給送回廣西解毒所去了。老虎說瘦子對龍哥不大衷,總在找機會取而代之。”
“至于為什麽沒人發現,是因為那晚上我買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給龍哥看了,然後當晚就轉手賣了。劉總以後少買這麽貴的東西可以嗎?我多年積蓄一分鐘不到就沒了一半啊。”
劉影不走了,定定地望着光殊。這其實比不上很多影視劇來得劇情跌宕和驚險起伏,但是比任何影視劇都叫人不寒而栗,因為是真的。
想到光殊在那樣危險的境地求存完成行動,她就覺得心底泛酸,又很心疼,又有些怕。如果那一天小華沒有報信,又沒有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槍口呢?
不寒而栗。
而且,光殊為了把她的表還回去,又給龍哥看到的确是有那麽一塊表,又去買了一只一模一樣的。
她那時候還成天想着這個混社會保安,憑什麽還在她樓底下保障她們安全?根本看不見他那張嚴肅的面孔之下隐藏着什麽樣的黑暗。而他有又怎麽能不委屈。
“為什麽……其實你把我的表賣了也可以的……”她鼻頭發酸。
“那怎麽可以,女神的東西怎麽能落到那些人的手裏。”
“什麽女神了,不要油嘴滑舌的。太不像牛保安了。”劉影低頭瞥一眼光殊,他手插在上衣口袋裏,劉影的手指蜷了蜷。
“牛保安什麽樣子?”
劉影板起臉,“小姐,這是規定。”
光殊大笑,劉影把自己的手插。進光殊左邊口袋裏,“來,牛保安給我取取暖。”光殊在兜裏握着劉影,帶她打車到了天安門廣場。
廣場上人很不少,劉影看着天安門,并不覺得巍峨,只覺得燈光之下冷森森的。光殊突然說:“我給你拍照片。”
劉影悚然拒絕,“不要。”
“為什麽?”
“我媽從小教育我,不要拍到此一游的照片。”
“沒事你給我,我給你拍個網紅的那種。”
“網紅?”
“對,就街拍,撩頭發啊,裝作走路啊那樣的。”
“你懂得還真不少啊。”劉影瞥光殊,對網紅的行業這麽知道,怕不是還要看直播給人家送游艇的。
“嗯,是嗎?這不是常識嗎?”“常識個鬼。”
“你想不想知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想什麽?”光殊笑。
劉影跑馬燈地回想,第一次看見光殊是什麽時候?她只記得應該不是第一次的場景,那天她突然反應過來已經好幾次不給她進地庫了,才發現是換了保安。
她趕時間立刻把車拗出來,從後視鏡裏瞪了一眼光殊,心想怎麽突然來了個這麽有原則的保安。
不知道前幾次光殊記沒記住她。
“第一次看見我在哪裏?公司樓下?”
光殊搖頭,說:“第一次看見你,你穿了一件粉白的襯衫,和白色闊腿褲,手裏拎着一只相機,笑得傻傻的。”
“怎麽會!我都很多年沒穿粉色襯衫了。”劉影不信。
“三年前,在海城南飛路的福利院。”
劉影瞪大眼,“怎麽可能!”
“那天我剛畢業沒多久,回海城參加大學室友的婚禮。幾個分配在各區警局的朋友拉我去做講座,是一定要給小朋友看看北區來的獵鷹隊隊員長什麽模樣。”
“我去了就看見你了。你在給小孩子拍照片,蹲在地上,背後蹭着一大片紅花。”
劉影深吸氣,真的。這是真的,原來光殊一早就知道她了。
“再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好像那一次在海城看到下雪,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好像老天随手一揮,賞!你就來了。”
劉影恍惚,突然,“嘩”!
劉影被光殊握着兩肩向後轉,銀河落九天的噴泉,沖天的熒光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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