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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站在陸染身後,賀連尋、馮杭接受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禮,二人神色各異,賀連尋面黑猶如剛死了老婆,馮杭羞憤欲絕恨不得投河。

坐個凳子硬是坐出了視死如歸的氣勢,賀連尋在陸染耳邊咬牙切齒道:“你故意的吧?”

馮杭跟着起哄,“士可殺不可辱。”

“那怎麽辦,我這不騎虎難下嗎?”

既是扮演富婆,就得拿出富婆的架勢,陸染一人給了一個眼刀,身體微微後仰,給他兩做心理輔導。

“大丈夫能屈能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這點小場面算什麽?”

這時候對面的富婆催促,“姑娘,悄悄話說好了,可以開始了嗎?”

陸染裝作無事發生,端莊一笑,“可以。”

富婆名喚蔡豐伊,聽船上的侍女介紹,她是江浙一代有名的富商,靠自己白手起家成就今日的萬貫家財。

她為人大氣豪爽,由于年輕時忙碌奔波,經常抛頭露面,導致耽誤了終身大事,一直未婚嫁。

如今年紀大了,事業也趨于穩定,蔡豐伊便增添了個新嗜好,收集天下美男子。

在封建社會能夠獨立自主,并且勇敢做自己的女子,陸染知道有多不容易,因此在心中也十分敬仰。

所以當荷官将牌擺好,詢問二人誰先開牌時,陸染禮貌展手,“蔡姐姐,您先來。”

蔡大娘對“姐姐”二字明顯很受用,面上挂上了三分笑,“你是新客,你來罷。”

荷官開始發牌,他們玩的是一種紙牌,很像現代麻将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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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染并不十分精通,只在過年時與家裏親戚打過幾回,她怕輸錢,因而注意力都放在了牌面上。

所以當蔡大娘開口問她話時,她并沒有聽清,擡頭呆愣道:“啊?”

“我是問,這裏頭有小妹你的正頭夫君嗎?”蔡大娘在賀連尋與馮杭虛點了一下。

“哦,沒有。”陸染甩出一張牌,“我至今未婚配,也不準備嫁人。”

蔡大娘很快跟了一張,“但瞧着你身後兩位,似是不大情願?”

“害,他們兩沒被這麽多人瞧過,主要是怕羞。”

蔡大娘仿佛洞悉一切,“你年紀還輕,既然叫我一聲姐姐,就聽我一句勸。這男子啊不論長得多絕色,咱們花了銀子就圖個舒心。不聽話的,不要也罷。”

陸染深以為然,“蔡姐姐說得對,回去就給他們換了。”

原本坐的穩穩當當的椅子,突然被人踢了一腳,陸染回頭,兇巴巴地看向始作俑者,“幹嘛?”

賀連尋半眯着眼,“好好說話。”

蔡大娘一副過來人的通透,“妹妹你這樣,倒像是反被拿捏住了。”

“不會的。”瞪了賀連尋一眼,陸染回過頭又出了一張牌,“本來就是過客。”

一句過客,惹得賀連尋眼皮倏然一跳,放在膝上的手掌也無意識地握成了拳。

馮杭以手扶額,一副我已經沒眼看,但你們也別看我的絕望。

不知是新手的手氣本來就好,還是陸染那一聲聲“姐姐”叫得蔡大娘歡心,牌局過半,陸染竟還小勝一籌。

蔡大娘此時似是有些骨頭酸痛,一個清瘦俊秀的男子立馬上前,殷勤地為她捏肩捶背。另一個也端茶喂點心,二人忙前忙後,十分敬業。

再看自己身後兩個,木頭樁子似是,一個臉上寫着你們都給我死,另一個寫着你們不如讓我去死。

陸染此時也覺得口渴,想要自己倒水,又覺得與身份不符,扭頭指使着賀連尋,“你去,去給我倒杯水。”

迎着她的目光,賀連尋将一條腿交疊到另一條上,雖然一句話沒說,但那意思很明白——“你今天能叫動我,算我輸。”

陸染猶如被兩根筷子叉在上面,尋不到臺階,只能硬着頭皮又戳了一下他,“去啊。”

二人無聲對望,宛如對峙。

陸染別的不行,随機應變還是比較擅長,硬的不行改來軟的,她伸出手悄悄扯了下賀連尋的袖角。

若無其事地咳嗽一聲,賀連尋放下長腿,斜了眼馮杭,“你去。”

馮杭動了動,剛要起身,卻被陸染一把攔住。

“他還病着呢,就你去。”陸染小聲道。

一招有用就得多用,陸染繼續給他上糖衣炮彈,“主要是你了解我的喜好,他倒的未必合口味,但你倒的一定合心意。”

倒杯茶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賀連尋神色舒展了些,微微挑眉,“紅茶?”

“嗯,不要太燙。”

望着賀連尋去倒茶的背影,陸染內心:呵,男人。

當專注于一件事,時間便過的飛快。陸染與陳大娘的牌局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下半局陸染仍贏了不少銀子。

雖然知道很可能是賭場的套路,先給點甜頭将客人套住,再讓其越陷越深,最後輸的傾家蕩産。

但真正将銀子揣進荷包,陸染仍笑得見牙不見眼。

蔡大娘,“小妹贏了這些錢就如此歡喜?我猜想你能尋到身後兩位作伴,怕是遠不止這個錢數吧?”

陸染還在盯着鼓鼓的錢包傻樂,“他們是他們,贏錢是贏錢,兩碼事,贏錢哪有不高興的。”

蔡大娘很直白,“你給我個準數,他們兩個你統共花了多少銀子?”

“呃……這個……”陸染語塞。

“不是為了銀子。”賀連尋突然沒頭沒尾接了一句。

“那是為了什麽?”蔡大娘一臉不信,而後嗤之以鼻,“難不成還是為了真感情?”

賀連尋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繼續站在那裏回到随時可能拔刀砍人的木樁子。

驚覺蔡大娘似乎對陸染身後二人很感興趣,清瘦男子不淡定了,對賀連尋與馮杭的敵意也陡升,生怕傍上的財神爺拱手讓人。

男子立馬扶着蔡大姐的肩膀,陰陽怪氣。

“蔡姐,他兩能要多少錢啊?你也不看看他們年紀都一大把了。這男子呀,三十便是一道坎,長得再好看又有什麽用?”

“我就不一樣了,蔡姐,我今年才十八。”男子朝賀、馮二人示威。

??

陸染目瞪口呆,這怎麽還年齡歧視上了?

最主要賀連尋與馮杭頂多也才二十五、六,怎麽就年紀大了?

男人下到十八上到八十,最厭惡的就是被人說不行,眼見賀連尋已然一副要掀桌揍人的架勢,陸染搶先一步沖上前攔住。

“別沖動,交給我。”她信誓旦旦朝二人道。

緊接着陸染撸起袖子,怒瞪向男子,“怎麽說話呢?怎麽還人生攻擊上了呢?”

他指指賀連尋,“你看看這身板這體格。”

又指指馮杭,“再看看這鼻梁多高多挺拔。”

“這還有什麽好質疑的?再說行不行我不比你清楚嗎?”

陸染說完直覺有點不對,但現場看熱鬧的人太多,具體哪裏不對她也沒有深思。

然而她話音剛過,只聽“哦吼”的一群起哄聲此起彼伏,吵得陸染腦瓜子嗡嗡作響。

她,她就是逢場作戲,随便一忽悠,效果這麽震撼嗎?

再觀賀連尋,他聽完愣上了一愣,緊接千年冰封的臉染上了一絲詭異的粉紅。

馮杭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下去,滿眼祈求地望着陸染,忍無可忍湊到陸染耳邊,“求你不要再說話了。”

一路被圍觀起哄着回到船艙,陸染将本錢還給馮杭,掂量着剩下的銀子道:“走,肚子餓了,我請你們吃飯去?”

馮杭坐在角落裏,“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賀連尋直白多了,“吃不下,沒臉見人。”

陸染,“……”

怎麽一個比一個純情,一個比一個心理素質差?

之後幾日,不論陸染如何鼓動,賀連尋、馮杭均對外聲稱暈船,死活不願意再跟陸染出去溜達。

馮杭還遞了好幾張銀票給陸染,叫她随意輸,只要記得給他們帶點吃的回來即可。

為了不給二人再增心靈創傷,陸染便單獨行動,一來二往,跟蔡大娘及她的兩位男寵都混熟絡了起來。

小男寵有時候還可憐陸染無人作伴,趁服務蔡大娘的空檔,給陸染施舍兩個媚眼。

就這樣渾渾噩噩幾日,船只在運河行行停停,終于即将抵達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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