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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皇帝交給賀連尋的信中提到,忠國公史達之子史斌本駐守在安邊堡,近日竟請人奏保,欲圖鎮守大同。
大同乃為三省咽喉要道,素有“北方門戶”之稱,是歷代兵家必争之地。
聖上懷疑史達已提前聽到了風聲,意圖謀反,因而命賀連尋即刻改道大同,防備史家父子搶占軍事要塞。
賀連尋得令後日夜兼程,終于在第七日,到達了大同守備軍大營。
亮出腰牌,賀連尋一路暢通無阻,被請入了主帳。
自他進去之後,一直便沒有出來,只命人叫了袁铎入內單獨議事。
二人一談就是兩個時辰。
京中突然空降了一位主帥,軍營中也一下子炸開了鍋。
不知道這人是什麽來頭,大家一時衆說紛纭,估摸着是京中官員動蕩洗牌,還是又要有什麽重要的戰事發生。
一直到傍晚,袁铎才從主帳營內走了出來,出來後他便命人安排酒水,給新來的主帥接風洗塵。
軍營中參将以上的兵官也都被叫到了過去,與主帥一一見面,混個臉熟。
駱銀州出門前,陸染特地給她披了一件擋風的外衣。
“這新來的主帥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與,但你的內傷還沒好全,別跟那些酒瘋子拼酒。”知道軍營裏許多人嗜酒如命,陸染不放心的囑咐駱銀州。
“知道了。”駱銀州掀開帳簾。
“能不喝酒就不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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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駱銀州怕風灌進來,朝她揮手。
駱銀州走後,不知怎麽的,陸染在營帳內總是有些坐立不安。
江韻堂一邊将碗筷擺在桌上一邊看着她,“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在我面前走來走去,轉得我頭暈。”
陸染對着江韻堂蹙眉,“不知道為什麽,我今日心口一直跳的厲害。”
“放心吧。駱銀州為人忠厚內斂,又聽調遣,主帥為難誰也想不起來為難他。”
江韻堂沖她招手,“過來吃飯。”
陸染仔細想想,好像是這麽回事。
于是乎松了口氣,“也對,可能是我多慮了吧。今天晚上吃什麽?”
“雞湯下面。”
“哪來的雞呀?”
“山後面抓的……”
二人正在談話間,突然有一個小校尉在門口喚道:“陸姑娘在帳內嗎?”
陸染側過頭去,“我在。”
“陸姑娘,袁将軍請您去主帳倒酒。”
倒酒?
陸染與江韻堂對視了一眼,主帥與衆将士們吃飯,一幫大男人聚在一起,獨叫她一個姑娘家過去做什麽?
軍中還能連個倒酒的人都找不到嗎?
江韻堂也覺出了此事蹊跷,在門口的校尉又催促了陸染一遍之後,江韻堂站起身來,“我同你一道去。”
二人跟着小校尉一起去了主帳,門口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晝,火苗燃燒着木頭,時不時發出“哔啵”的炸裂聲。
主帳內似乎沒有想象中的熱烈,在帳外一點裏頭的聲響都聽不見。
陸染還以為武将們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會比較喧嚷,看來這個新來的主帥和想象中不大一樣。
事實上,主帳內确實很靜。
衆将士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主帥獨坐在将軍椅之上,居高臨下地看過來,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有幾位大大咧咧的想要上前套近乎,都被他一個冷眼掃了回去。
等到駱銀州掀簾進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的,帳內氣壓仿佛又驟降了幾分。
“今夜是不是刮風了,怎麽感覺渾身冷的慌?”一個參将摸了摸臂膀,問旁邊人道。
“誰說不是呢。”那人也跟着縮了縮脖子。
到了最後,一桌子飯吃得公事公辦,賀連尋問一句,底下的人答一句,一點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尚且摸不清主帥的脾氣,大家都在觀望。
但旁人不知道賀連尋為什麽冷臉,袁铎還能不知道嗎?
于是他揮了揮手,示意身旁的小校尉趕緊去把陸染找來。
到手的媳婦跑了這誰能好受?
然而當陸染的一只步子邁進主帳,袁铎才發現剛才的冷那不叫冷,眼下才是達到了冰點。
“陸染,來,主帥的酒碗都空了,快去給他滿上。”袁铎開口,有意緩解氣氛。
雙腳像是被粘在原地,陸染的視線觸到座首之人,瞳孔猛地一收縮,她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手指不由也跟着攥緊。
新來的主帥竟然是賀連尋。
不過自她進來之後,那人目不斜視,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她一回。
猶如根本就不認識陸染這個人。
這樣也好,本來就已陌路,這樣裝作不認識,也免去了許多煩惱。
陸染如是告訴自己。
拿起壺酒之前,陸染特地詢問了江韻堂倒酒的規矩,想着他是男子,總比自己懂軍營的規矩。
聞言瞄了一眼座上的賀連尋,江韻堂嘴角含笑對陸染道:“沒什麽講究,既然讓你盯着主帥,你看見他酒碗空了就倒便是。”
陸染依言行事,走到賀連尋面前,給他斟了滿滿一碗高粱酒。
給賀連尋倒了,不給別人倒肯定也不合适,陸染又佯作忙碌去給其他将領倒酒。
然而還未倒滿另一個人的,賀連尋已經拿起酒碗,将裏頭的酒水一飲而盡。
陸染沒辦法,又折回去給他倒酒。
這次剛倒完,陸染才轉身走到第三個人那裏,連酒壺都尚且沒有擡起來,一回頭,賀連尋的酒碗又空了。
陸染盡力保持鎮定,再次原路返回給他倒酒。
喝喝喝,喝死你才好呢!
第三次倒完,陸染幹脆不走了,就杵在旁邊等着他喝完,免得自己跑來跑去被耍得團團轉。
果不其然,賀連尋又擡手拿起了酒碗,他整個人面色冷凝,眉眼間隐隐透着股令人噤若寒蟬的鋒利,一言不發飲下了第三碗烈酒。
即便如此,他仍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身旁的倒酒之人。
仿佛他天生就是一個嗜酒如命之人,與誰來倒酒毫無關系。
眼看着陸染還要擡壺再倒,袁铎實在看不下去了,有這麽辦事的嗎?
哦,主帥第一天上任,說是要給他接風洗塵,結果軍營裏所有人都沒喝醉沒啥事,就把主帥一個人放倒了。
這像話嗎?
再說他叫陸染來也不是這個意思啊!
假意咳嗽了一聲,袁铎借機趕緊指着一圈人道:“陸染,你別光顧着給主帥倒酒啊,還有其他将領呢,大家的酒杯都還沒滿上。”
本就不想一直等在賀連尋身邊,陸染得了令,立馬挪步去給旁的人倒酒,走到駱銀州跟前的時候,她特地作弊,只給她倒了一個碗底的量。
既然多少由她掌控,那駱銀州這次絕對不會喝多。
如此一圈再轉回賀連尋那裏,陸染還要如同之前一樣再往他碗裏注酒,卻聽賀連尋嗓音森然,吐出了陸染進營帳後唯有的兩個字。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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