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電影

電影

電影IMAX廳,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正在上演。

紮着雙髻的少年周身紅绫漫天,手中的火尖槍燃着紫焰,翻騰的怒濤打濕他的衣角,也讓那雙漆黑的眸中帶上悲涼。他的身前,額前有着粉色龍角的少女跪坐哭泣,她控訴着,又痛苦着,問他:“為什麽——哪吒,你我兩小無猜,為何要抽去我哥哥的筋骨,燒毀我父親的龍宮?”

随着龍女的流淚,雲間轟隆一聲下起雨來。豆大的雨滴打落在二人身上,從哪吒的眼角流淌下來,然而他神情卻如頑石般屹然不動,固執又悲戚:“為了大義,姣姣。你的父兄為害世間,為民除害,義不容辭。”

于是龍女在雨中哽咽着擡頭:“那我呢?”

“哪吒,我問你——你是否曾想過我們的未來?你說好了待我蛻鱗之際,就迎娶我回門……都不作數的麽?”

大雨傾盆,雷聲沉悶。而少年沉默無言。

“……我曉得了,”龍女停了淚,“自此,我們便莫要再見了吧。”

“……直至身死道消。”

——“噗叽!”

這是黃佳佳再也忍不住,捏碎的可樂瓶發出的哀嚎。

在被可樂濺一身的慘劇之前,她及時地使了個術法将其包裹,避免了狼狽,然後再也沒法直視熒幕,轉過頭去看一衆人。

出乎意料的,除了馬善在戴着耳機呼呼大睡外,其餘幾人都看得很認真,而哪吒雖然依舊臭着臉,但這似乎是他的常态表情,眉毛皺起緊盯屏幕,甚至還側過頭對喬燭發表評論:“呵,我當時殺那妖龍,可沒那麽多想法。”

“藝術創作總歸如此,”喬燭搭腔,“這裏是伏筆了吧,‘直至身死道消’。”

他沒有再說更多的,但在場人都懂得所指是哪段劇情,心裏有點發毛,生怕哪吒看到自己的悲慘過去犯PTSD,卻聽哪吒哼了一聲:“毫無新意。”

“幾千年前的破事,也就凡人們還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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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冷淡,仿佛談論不相幹之人。

——千年的小神仙,怎麽能沒見過自己的故事淪為談資,被随意編排捏造?直到如今,早已能與舊事劃分開來,再無動容,與曾經那個在塔內只因一腔怒火,就與燃燈道人刀劍相向的孩子全然不似。

……竟不知是好是壞。

喬燭聽着他的語氣,微微垂眸,岔開話題:“或許說,是因為大家很喜歡你啊。”

哪吒很無情:“我可不需要他們的喜愛。”

……不需要麽?喬燭想。

說話間,電影推進。身着紅衣的少年站在城牆之上,身前是呼嘯的大海。狂風吹亂他的衣角,龍威如烏雲盤旋于陳塘莊上,千萬人的目光凝聚于這單薄的少年軀體,就像是銳利的刀鋒,一刀又一刀。

于是剔骨還父,割肉還母,一人做事一人當。直至将血肉和傲骨盡數揉碎,挺直的脊梁再也無法支撐,墜下城牆,落入海裏,那裏一片沉寂——

——喬燭捂住了他的眼睛。

哪吒:?

喬燭一本正經:“小孩子別看這麽血腥的場景,會做噩夢的。”

哪吒:。

他頭上青筋暴起:“你有病?”

熒幕上少年的衣物被血染紅,搖搖欲墜地沉入深海,一滴淚融進黑暗的水體,便再也消失不見,連帶着那靈珠化身的軀殼,都被強權般的海洋裹挾而去,湮滅無痕。

姍姍來遲的龍女流着淚不可置信,岸上失子的婦人跪地痛哭,而臺下的角落,戲裏的主角卻被以手覆眼,男人的聲音如在耳側,讓那些過往顯得那麽遙遠:“這不是關心你麽。”

哪吒反唇相譏:“有些事情不看難道就不會發生了麽?”

喬燭嘆口氣:“我只知道你看了不會高興就是了。”

于是哪吒就不說話了。

等到這段劇情過去,龍女在痛哭後決心尋找挽回的方法,喬燭才松開了對他雙眸的桎梏,同時,聽見哪吒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麽。

以詢問的目光看去,就見少年擡起眸瞪他,語氣抱怨:“知道我不會高興,還帶我來看。”

喬燭無奈:“我也不知道會有這個情節啊,太子爺。”他還以為真是披着封神皮的愛情電影呢。

不過很快,接下來的情節終于如大衆所預料那般發展。龍女要複活愛人,需要采下地獄最深處的萬劫紅蓮,中間波折磨難,還有種種回憶殺。在她的淚眼婆娑中,那個紅衣少年的形象簡直溫柔得不像話,終于讓哪吒帶點複雜的神色全部轉換為無語,而喬燭則在旁邊笑個不停。

“哎喲,‘姣姣,你比花更爛漫’……還得是太子爺,情話信手拈來……”

哪吒黑着臉:“你煩不煩,再笑就滾出去笑!”

該說幸好他們有靈力傍身,立下隔音結界,不然高低得被告個擾民。

電影的最後,龍女終于尋得了萬劫紅蓮,複活了愛人,而自己則在這新生的至純火焰中被蒸騰泯滅,留下一片粉藍色的鱗片,見證着這水火不容的愛情故事凄美的結局。

鱗片倒映出少年怔愣的雙眸,随即屏幕一黑,電影戛然而止。在觀衆們還沉浸在悲劇美學的傷感中時,忙不疊站起來的黃佳佳、陸川息便顯得格外突出。

二人表情心有餘悸,有種虎口逃生的解脫感,還扯了扯旁邊二刷卻還是哭得稀裏嘩啦的夏元心的袖子:“嗚嗚,太好哭了,龍女和哪吒怎麽這麽慘……”

哪吒本人:……

喬燭評論:“确實挺慘的,不過根據最後的伏筆來看,大概有第二部。”

——如果導演沒有被哪吒顯靈這件事吓到跑路的話。

不過,雖然情節俗套了些,但服化道和特效都制作精美,一直到走出電影院,都能聽見觀衆們不絕于耳的讨論聲。其中,最多的便是圍繞男女主演員的言論,李半音聽了幾句,便笑道:“這些人是沒有見過兄長的風華,才會對這拙劣模仿之輩報以追崇。”

馬善嗤笑一聲:“哪吒就算了,那女的不妥妥帶資進組嗎,演技差成那樣……”

然後他就發現衆人齊齊看向了他。

喬燭:“你不是睡覺嗎?”

馬善:“……少管我!”

電影終場,天色也晚了,衆人紛紛各回各家。夏元心加了喬燭的微信,約好讨論實習的時間,就戀戀不舍地看一眼哪吒,宣布告退:“那我就先走了……那個,哪吒大大,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說完,甚至淚眼婆娑地抹了抹眼,然後腳底一溜煙,跑遠了。

喜提媽媽粉的哪吒覺得拳頭硬了。

不過畢竟已經過了曾經那個喊打喊殺的年紀,他最終還是把這口氣咽下去,轉過頭。喬燭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表情慈祥令人火大,又及時開口說正事,阻斷他的炸毛:“太子爺,兩個時辰的顯形時間還有一會兒,要去城隍廟走一趟麽?”

他補上一句:“也算是領導視察工作。我之前看過,此地的城隍香火微薄,很是可憐。”

哪吒冷冷看他:“在你心裏我是這麽好心的人?”

喬燭依舊笑吟吟的:“我只曉得太子爺嘴上不說,心裏一直記挂着翠屏的地方百姓。”

哪吒露出個惡寒的表情:“少陰陽怪氣我。”

然而,即使看起來不情不願,等到二人踏入城隍廟門口,喬燭還是察覺哪吒周身的氣勢一變。

已然入夜,城隍廟人影寥寥,少年武神身上重新換作了那件紅衣,混天绫從手臂穿過,懸浮身側,手上的金镯閃着滾燙的光,頭紮雙髻,表情冷冽,再也沒人會認錯這位脍炙人口的小神仙。

但他們沒能等來城隍迎接,反倒是神識掃過,竟發現院內空無一人,連神座上都毫無回應,只有風聲略略掃過。

“這是,遇到麻煩了?”喬燭若有所思。

哪吒沒說話,只是眉頭皺的更緊,手中燃着紫焰的火尖槍浮現。

他雙眸染上金色,環視四周,不出意料找到些許線索。絲絲縷縷的魔氣微弱,一路蔓延到後院,形成無形的漩渦,空間都因此微微扭曲。

喬燭見狀,擡手喚出靈鹫宮燈,灰色的火焰勘破幻象,折疊的空間入口顯現,漆黑的洞中湧出令人心煩意亂的魔氣,呈現絲線狀,彼此纏繞交錯,一團亂麻。

“煩惱魔。”喬燭略有些驚訝。

哪吒眉頭皺了起來,冷哼一聲:“靈氣複蘇時間不久,這四位倒是迫不及待一個個冒出頭了。”

之前提到過,唐末的萬魔複蘇中,四魔最為猖獗。之前他們在真武市永夜城中,遇到的便是天魔的分/身,實力強勁,即使是喬燭也顯得稍顯吃力。而煩惱魔也同樣為四魔之一,雖然破壞力和威脅稍弱,卻相當煩人——

無他,與生于天地污濁的天魔不同,煩惱魔誕生于世人心中的惡念。煩惱煩惱,何以解憂?由此長存于世,無法消除,春風吹又生。

在靈氣凋敝的那些年代,煩惱魔僅限于“煩惱”,造成的也頂多是郁結于心、夢魇等等。然而靈氣複蘇,正邪勢力均有滋長,“魔”的部分進一步顯現,如今,似乎是纏上了當地城隍。

喬燭若有所思:“按理來說,城隍有天庭神格護體,不受魔氣侵擾……”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哪吒提槍一步踏入那漩渦之內。

脾氣暴躁的武神懶得分析那麽多,眼中只有這肆虐的魔氣,然而一槍戳去,那絲縷的魔氣宛若有生命似的,直接纏繞上了他的紫焰長/槍,瞬間就要順着手臂蔓延至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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