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懲罰

第27章 懲罰

為什麽?他不知道。

這句話像是敲在古鐘上的撞鐘木,沉悶地晃蕩在耳邊,一時之間震得人頭腦發懵。

裴放怔愣住了,腳上灌了鉛一般,沉甸甸的重量把他摁在了原地。

随之而來的便是莫名其妙的憤怒,一波又一波強過海浪的翻湧,浮躁不安的情緒不斷沖刷着他的理智,仿佛只要顏束再說一句話,他極力築成的大壩頃刻間就會倒塌粉碎,直接席卷他整個身體。

沛放不敢保證自己能控制得住,失控的感覺逐漸疊加,也許下一秒就會沖過去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兩人就這樣短暫地僵持住了,似乎誰也不願意後退一步,誰也看不清楚對方心裏的想法。

與此同時,古堡裏亂做了一團,所有人緊急彙聚在了大廳裏,除了古堡裏的那十幾位主人。

鈎吻趕到大廳的時候,只覺得蒼蠅開會也不過如此。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着,大廳裏的吵鬧和争論的聲音卻絲毫沒有降低的跡象,并且愈演愈烈。

鈎吻把大門合了起來,讓這裏聽到系統播報的極端情緒傾瀉不出去,外面的兩人也不會主動找過來。

很顯然,剛才系統的幾條播報已經通知到所有人任務的改變。

而且播報內容針對性極強,無非就說明了有人下海了,違反了第一條【不要靠近海】的任務規定,因此要臨時修改任務項,增加了一條為難所有人的觸發任務。

但其實任務每項都有相對應的點值,即便沒能完成或者違反,扣除對應的任務點或者給違反人下達懲罰就行了。

很少會出現眼下這種直接修改任務的情況。

鈎吻站在門邊默然,系統很少或者說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刻意地搞針對了。

囚籠空間,最怕成為衆矢之的。

這裏的人全部都是亡命徒,為了逃出去活下來,誰不是心思九曲十八彎,假意迎合背後捅刀子比比皆是,更何況是因為一個人的問題損害全部人的利益。

這些鈎吻都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裴放也不是不知道,他能拖延懲罰時間,但是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早該知道的,以裴放的性子怎麽可能乖乖聽話,他從未向系統妥協過,從以前到現在,暫時的妥協不過是他一直蟄伏着尋找機會。

是顏束,是這個闖入者,又讓他看到了希望。

裴放始終不甘心。

可是這一次,系統卻似乎是過早地察覺到了什麽,他跟裴放可能都不用出手,系統直接不想讓顏束活。

海邊的狂風頃刻而來。

心思敏銳如顏束,自然也反應過來被針對這一點。

甚至他覺得,如今誰要跟自己扯上關系,誰就有可能跟他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裴放站了很久,面部像是被淩厲的海風吹得僵硬,沒有絲毫的表情,腦海中卻像正在經歷一場風暴。

偏偏這個時候,那個坐在不遠處巨石上的身影站起了身,海風把他身上濕透了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顏束從巨石上一躍而下,長腿一邁,三步并作兩步,很快走到裴放面前:“走,我去跟所有人說明情況。”

“你瘋了是不是?”裴放拳頭緊握着,指節處“咯吱”響。

顏束沒吭聲,神色很淡,明晃晃地試探夾雜其中。

就是這樣無所謂的表情,這樣仿佛事不關己的神态,這樣欺騙所有人的鎮定......越看越讓人憤怒。

“說明情況?你為這裏是什麽地方,那群人還會給你陳情喊冤的時間?他們巴不得你五馬分屍!”裴放暗暗順着氣,真想把這人臉上的面具撕下來。

“你一直跟着我,又是什麽意思,圖什麽呢?”顏束擡手把粘在額前的碎發往後撥了一下,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神明亮,就是态度有點欠揍,“你想利用我,至少也要學會相信盟友吧。”

裴放的拳頭緊了又松,最後轉身就往回走,察覺到身後的人跟了上來,才說道:“我只能把懲罰時間拖到明天,不是明天天亮,而是過了零點。”

顏束輕輕“嗯”了一聲,問:“三級懲罰還是上次那沙漠?”

“三級懲罰大同小異,也許還是迷宮沙漠,看你有沒有那個運氣。”裴放悶着聲回答。

兩人要重新進入古堡,就要先穿過外圍這一圈密林。

“傷口先包一下。”裴放從顏束上衣口袋扯出那截領帶。

顏束往後退了一步:“為什麽?”

裴放說:“林子裏有一些植物,散播的花粉無色無味,粘上傷口會迅速進入你的血液,會使人全身乏力暈厥,然後悄無聲息地死在裏面。”

難怪白天進了林子,走了沒兩步他直接就倒了。

看來這裏倒不光是任務有危險,處處都是致命的陷阱。

顏束利索地把領帶纏上了脖子,才開口說正事:“我下潛時,發現海底有一艘沉船。”

“為什會突然在海邊?你打開了走廊的門。”裴放眉頭微蹙,覺得有些奇怪。

“嗯,并非我知法犯法,而是門打開後直接掉進了海裏。”顏束有一種不當回事的坦然。

見裴放沒有開口,顏束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開始分析:“這場的第一個任務是不能靠近海,表面上看起來并不是什麽難事,簡直像是送分題,但第二個任務讓我們找出‘鬼’,我開始以為是我們在走廊上遇到的,或者是你不讓打開的房間裏......”

“所以這就是你開房門的理由?”裴放打斷他。

顏束理所當然:“為了完成任務,很難理解嗎?”

裴放被噎個正着。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針對沒有給出任何提示的任務來說,顏束的做法的确無可厚非。

裴放還是不怎麽爽,開口調侃:“任務裏的‘鬼’沒找到,倒是發現了好玩的任意門?”

顏束露出疑問,顯然不知道“任意門”是什麽,但從裴放勾起的嘴角也能看出來,這人沒說什麽正經話。

于是,顏束手裏的刀揚了揚,割掉了前面擋路的雜草,才說:“我是在想,怎麽才能證明‘鬼’是存在的?”

“什麽意思?”裴放問。

“如果那東西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它就是‘鬼’呢?”顏束緩緩出聲。

這次沒等裴放再開口,顏束繼續說:“你最好快點把我從三級懲罰裏弄回來,海底那艘沉船不會是偶然,我要再去看看。”

這該死的少爺病。

裴放氣不打一處來,他還沒向這白眼狼興師問罪,倒是先被指揮起來了。

林子裏雜草很多,大部分都長過了一米高,在其中行走必須先撥開這些煩人的草。

兩人說着閑話,走得也并不快,倒是難得的和平,裴放并不想打破。

裴放喉結滑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在顏束打開走廊房間門這件事上做過多的糾結,只是問:“你怎麽肯定你對我有用?”

“也是剛剛才确認。”顏束難得對什麽提得起興趣,“違反規定的不止我一個,你倒是不怕死。”

裴放冷哼一聲,很是不屑:“你能活着回來再說吧。”

顏束想了想:“那你的價值呢?”

裴放說:“你會知道的。”

在某種程度上,兩人意見一致,沒人挑明其中目的,卻已經達成了合作。

一個鐘頭後,兩人站在了大廳外。

裴放看了顏束一眼,眼睛裏閃着戲谑,好像在說你自求多福吧。

他擡手推門,就在這時,高處傳來一聲聲鐘聲的回響。

裴放立刻看了眼手腕上的金屬環,心下一緊:“到點了。”

話音剛落,他再擡眼的時候,身旁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再次憑空消失了。

裴放站在門口靜了兩三秒,心想出去後,他一定要建議系統把人搞沒前加一句咒語。

剛剛還抱着看戲心态的裴放此時看着大廳的門,只覺得世态炎涼,裏面都是洪水猛獸,這大廳不進也罷,轉身就離開了此地。

鈎吻在裏面困得打哈欠:“老人這是把人拐哪去了,不是說了很快過來嗎?”

*

顏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依舊先是白光泛在周圍,緊接着是身上濕透了的衣服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變得幹燥,就像是他被扔進了烘幹機裏一樣。

白光逐漸一點一點散去,顏束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熟悉的沙漠裏。

“迷宮......沙漠。”顏束想起裴放的話。

看來他的運氣确實還不錯。

顏束扯掉脖子上用來包傷口的領帶,環視了一圈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

他蹙着眉,越看越驚心。

因為顏束發現,自己已經在腦海中不自覺地繪制出了一幅一模一樣的地圖,正是離開這片沙漠的地圖。

可是回想上次,他跟裴放被弄到這裏後,前後待了沒半個小時,就被臨時截止送了回去。

他怎麽會知道這裏懲罰機制的破解方法和風險規避。

裴放應該也還沒有能神通廣大到把地圖植入到他腦子裏的地步吧。

他來過這裏嗎?什麽時候?

為什麽他的腦海裏沒有關于迷宮沙漠的記憶,卻又存在一幅離開這裏的地圖?

想不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

顏束後腦上的傷口在這時又跑出來找存在感,撕扯般的疼痛立即爬上他的每一寸神經,像是刺激感官,又像是阻止思考。

他來過這裏嗎?

是來過的,可是......

“你叫什麽名字?”

“喂,怎麽不說話?”

他的腦中忽然像是錯亂般出現了幾幀模糊不清的畫面,兩個人針鋒相對又大打出手的場景。

好像是上次跟裴放一起被流放到這片沙漠的畫面,他們倆的确打了起來。

不對,那好像又不是他們。

顏束一只手捂着後腦的傷口,一陣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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