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青岡兄四十九
青岡兄四十九
荒原的天已經黑透了,寂靜的山道上黑影幢幢。
按理說這裏本該有些蟲鳴之聲驅散孤獨的靜默,可那些渺小到只有當全世界都安靜下來後才有一絲存在感的蟲子,都被不想連累任何無辜生靈的翎均殿下移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山道上忽然出現一個人打破了這份寂靜,他腳步虛浮,青衫破爛,赤着腳走在石子路上,腳底磨出一點點血跡。
他太虛弱了,面色堪比此刻慘白的月光,透着幾分詭異。然而就算是如此,倘若有過路人遇到,還是會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只因那面容實在太過美好。可惜明珠蒙塵,這美人此刻神智看起來不太清醒,兩眼空洞無神,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可笑,可笑…”他一直重複着這兩個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最終因為體力不支而從山道上滾落,倒在原地昏迷不醒。
青色袍袖鼓鼓囊囊動了兩下,一株冥蘭草從裏面鑽出來,湊到青衣男子的面頰前戳了戳他,葉片不停晃動。
就在此時,隐蔽的山道上又出現一個人。他身披玄色大氅,身材颀長,從一團黑影之中踏出。他的狀态不像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淡然,玄衣人像是剛才跟誰鬥過法,受了內傷,此刻難以抑制地吐出一口血,随後擡手擦了擦嘴角,看起來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
他徑直走上前,走到青衣男子身邊。
冥蘭草察覺到有人接近,緊張地支棱起葉片,卻看到這個陌生的玄衣人顫抖着身子半跪下,愛憐又小心地将遍體鱗傷的青年抱住,用手将他被冷汗打濕的鬓發挽到耳後,俯身在青年額頭上輕輕烙下一吻。
“沒事了,沒事了。”玄衣人輕輕開口,發出像是在哄孩子的呓語聲, “我帶你回家,帶你去一個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沒有人再會來打擾我們了…”
他緩緩擡手,黑色的魔氣抹去了青年在山道上留下的一切痕跡,點點血跡消散,被壓倒的草木重新複原,玄衣人抱起青年,連帶着冥蘭草一同轉瞬間消失在原地。
山道重回安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
“都怪你們!天都黑了!大哥肯定等急了。”
鳳栖帶着衆人下到荒原,見入目一片黑暗,登時很是生氣。
他們此刻還浮于空中沒有落地,一旁抱着巨大禮物的稚耳聞言轉了轉眼睛,跑到前面仰起頭,眼睛亮晶晶道: “鳳栖哥哥,我們快到了嗎,翎均哥哥在哪裏呀。”
鳳栖在家裏是最小的,連姬子漣也比他大月份,這會遇上小稚耳,他也想拿出些許長輩的風範來,故作高深地往下指了指,落到遠處一棟茅屋之上: “哝,就是那裏了。你好好跟在我後面,我會帶你…诶!”
然而鳳栖的好哥哥還沒扮演完,得到位置消息的稚耳就兩眼一亮朝着那茅屋俯沖而去,動作堪稱迅猛無敵,鳳栖覺得自己的臉都好像被他離開的風打了一巴掌。
要做給翎均哥哥送禮的第一人!
稚耳一直記着這個使命,聽到鳳栖在後面大叫: “你個小混蛋你跟我搶!你給我站住!”
他吐了吐舌頭: “略略略,鳳栖哥哥笨蛋。”
鳳栖: “……我要炸了。”
別人說炸只是說說,而鳳栖小殿下說炸卻是名副其實的開始頭上冒火,兩只爪子不斷發射出火球攻擊稚耳,二人仿佛于空中在玩什麽幼稚的躲火球游戲。
姬子漣滿頭黑線,看向一旁的仲瓊: “你就這麽看着能不能管管你弟弟。”
仲瓊還在幻想着待會兄長見到他禮物時的反應,聞言回了回神,收起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返回現實,木着臉道: “管不了,兄長會罵我。”
姬子漣: “…”好像是實話,啓天翎均那個偏頗的孔雀…
于是姬子漣也沒管,反正是鳳栖拿火球砸稚耳,不是稚耳拿角頂鳳栖。
姬二少主好像絲毫沒意識到自己也是個偏心的,就這麽慢悠悠跟在衆人後面落地往茅屋走去。
茅屋沒有點燈,姬子漣下意識看了眼天色,這麽早就休息了嗎,也不準備過生辰他也不想想,怎麽會沒人來陪他過生辰。
姬子漣抛了下手中準備的賀禮,他可費了不少功夫,啓天翎均要是不喜歡的話他就!他就…再去找個他喜歡的,哼。
然而一切設想,在稚耳和鳳栖滿臉疑惑失落從茅屋裏走出後成了泡影。
稚耳垮着小臉問鳳栖: “鳳栖哥哥,你不是說翎均哥哥在這裏嗎”
鳳栖悶了悶,跑上前問仲瓊: “老二,大哥聯系你嗎”
仲瓊微微一愣: “沒有。”
宴齊皺起眉頭,也顧不上在意之前那事後跟翎均生出的一些微妙感,急道: “他在這無親無故的,能去哪!”
煜月散開神識,将整個荒原搜了一圈,旋即搖搖頭: “沒有感應到,他離開荒原了”
姬子漣面色一變,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今日是他千歲生辰…難不成,他的雷劫到了”
-
翎均恢複意識的時候,覺得渾身都很疼。
頭尤其疼,他恍惚之間,都快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可惜老天不會如此憐惜他,他還是想了起來,所有記憶回籠的一瞬間,翎均寧願自己原地失憶。
他花了片刻調整呼吸,識海逐漸蘇醒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丹田中的空虛。
如果說曾經他的丹田是可堪比拟汪洋大海,那麽現在,就是一口幹涸的沉年枯井。
翎均輕笑一聲,他竟然不覺得這個結果有多麽難以接受。如果他原本就是因破天取代天道這一件事而誕生的,那麽現在,法力全無的他失去了利用價值,是不是可以自己主宰命運了。
他便像那割肉還母,剔骨還父的哪吒一般,将這身法力剔除,能不能擺脫那位以愛的名義操控他,以愛的責任綁架他的天帝。
翎均不想再回憶迷霧中發生的事情,他更想弄清楚自己此刻身在何處。他想要睜開眼睛,卻感受到一陣阻力。翎均伸手摸上面頰,摸到一條紗布。他的眼睛也受傷了嗎
翎均又想坐起身,上半身還好,可右腿卻傳來不适,好像被人包紮上了木板,無法輕易挪動。
腿也有事…這還的有點多…
他的動作不小,自己在這邊掙紮了一會後,後背猛地被一股力道扶住。
那是一只很大的手,輕松包裹住了翎均左側肩頭。翎均身子一僵,下意識要往旁邊躲,身體卻被人不由分說地攬住。他如今很是虛弱,這樣的力氣制住他,竟然讓從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翎均殿下無法動彈。
翎均感受到慌亂,他忽然發現自己如今并沒有反抗別人的能力: “你是誰。”
“不要動。”
來人聲音很是渾厚,卻是極其陌生的音調,翎均心頭警鈴大作,一瞬間,腦海中出現數個脫身的念頭,卻在此人說出下一句話之後戛然而止。
“我名青岡,是附近的獵戶。”他的語調很平,帶着些飽經風霜的沉穩,聽起來是個成熟青年。
他應當是穿着動物皮毛做成的擋風,只擋了一半的胸膛,另一半肌膚赤。裸着,緊貼着翎均只穿了一件單薄裏衣的後背。
他貼得太緊了,緊到翎均可以輕松感受到這個名叫青岡的人那無比結實的胸肌。
“我在山下遇到你,你受了很重的傷。我把你背回來,尋大夫上了藥,你不必害怕,我沒有惡意。”
青岡持續說着話,看似很平靜的陳述着,見他久久不答,又吞了吞口水,補了一句,提出誠懇的建議: “你現在傷的很重,最好在這裏休養一段時間。”
“嗯。”翎均應了一聲,在他給出肯定答案後,他感受到身後人的肌肉松了松,繃得沒有那麽緊了。
翎均神色未變,像是好奇般問道: “青岡…兄”
“嗯。”青岡挺了挺胸脯, “看年歲,我應當比你大,可以這麽喚我。”
“嗯。”翎均扯了扯唇角, “不知青岡兄的名字如何書寫是青山的青,山崗的崗”
青岡微微遲疑,随後他拿起翎均的手,輕聲說了句: “冒犯了。”便用那帶着薄繭的手指在眼前人細嫩的掌心裏一筆一畫寫出一個“岡”字。
“很有趣的名字。”翎均笑了笑。
青岡收回手,将翎均的手放回去,頗有些戀戀不舍,小拇指忍不住勾了他一下。翎均自然捕捉到了這個小動作,但是他什麽也沒說。
“不知賢弟如何稱呼。”
賢弟…翎均勉力維持着自己的表情: “我名翎均,翎羽的翎,勢均力敵的均。”
“很好聽。”青岡誇贊道。
翎均揚起恰到好處的笑容: “多謝青岡兄。”
他從善如流,一口一個青岡兄叫得十分親切。
青岡近乎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随後道: “餓了嗎,我去做飯,吃完飯後,我給你換藥。”
“你還會做飯”翎均微微訝異。
青岡下意識點頭,随後察覺他看不見,眸子微微一沉,嗯了一聲: “我一個人住,平時都是自己做飯。”
“很辛苦呢。”翎均維持着标準的微笑,被中的手卻是忍不住攥成了拳。
怎麽辦,好想一拳打過去。
“不辛苦。我去做飯了,你不要亂動,有事叫我就好。”青岡溫聲囑咐着,用被子把翎均下半身蓋好,拿來披風罩住他瘦削的背脊。
做完這些,青岡又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帶着翎均的手确認了幾遍水的位置,确保他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拿到後,才一步三回頭地的了廚房,套上黑色圍裙開始準備他和翎均的午飯。
青岡握着菜刀,看着眼前的食材,又望向窗外恬靜的小院子,幸福得不可言喻。
他和小雀的二人世界,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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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胸男媽媽(癡漢臉)本來寫了一大串翎均父子在迷霧裏的對峙,後來覺得好無聊好乏味就都删了,之後再帶一筆究竟發生了什麽吧。
不算劇透的劇透(華點請自行挖掘嘻嘻=v=):槲栎(學名: Quercus aliena Bl。)屬于落葉喬木。別名:大葉栎樹,白栎樹,虎樸,板栎樹,青岡樹,白皮栎,孛孛栎,白栎,細皮青岡,大葉青岡,青岡,菠蘿樹,槲樹,橡樹。------摘自360百科
槲栎:還好古代沒有互聯網
翎均:呵呵
槲栎:…悔,互聯網可以撤回,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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