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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靳好做了一整晚的夢。

先是被薛柚沄從電梯口一路追到家裏，很快，又變成以前的那些事。

這兩種事纏在一起，比小時候看的那些肥皂劇還要藕斷絲連，足足穿插着演了整整五六個小時。

鬧鐘一響，她的頭就開始疼。

等走進西大，太陽穴還在不停地跳。

不過這一走，倒讓她對最晚薛柚沄的話信服了一些。

從她們小區到西大，如果穿過一條小路的話，還算比較近。

或許，女人真的是因為離得近才搬過去的。

她比規定的時間早到了二十分鐘，想到薛柚沄可能已經在教室了，便準備再等會兒同事。

順便拿出手機，點開她們臺的直播。

按照臺本，現在的新聞正好該播到她的那一條了。

然而等了快十分鐘，前後的幾條都播完了，還是不見她昨晚錄好的那一條。

“小靳，怎麽還沒上去？”

是同事，她關了手機應道：“剛回了條消息，怕老師收手機。”

幾個同事被她逗樂了，順着話題八卦起來：“欸，你們知道今天給咱講課的是誰嗎？”

“知道啊，不就是上次一起團建的那個畫仙嗎？”

“什麽仙？”靳好差點笑出聲。

“畫仙啊，就和畫中的仙女一樣，一看就對不喜歡咱們這種凡塵俗世。”

靳好忍住了沒開口。

不喜歡？

不過轉念一想，她得有兩周沒見過薛柚沄的那一面了。

昨晚坐她車上吃飯時她還有些恍惚，某一刻甚至在想，如果薛柚沄能一直這樣保持正常，也許還是個好人。

然而這張好人卡還沒發出去，就被她一把撤回了。

薛柚沄并沒有提前等在教室裏，等她們基本都坐齊了，才在上課鈴聲響起前一分鐘走進來。

“請大家把手機放在這個收納盒裏。”

“......”

同行的那兩個同事默默地看向她。

眼神中寫着一行字：這一大早的，上哪兒開光了。

“既然是走進學校的活動，那我就按照自己的講課習慣，如果有什麽不滿，可以等下一周我去電視臺時報複回來。”

不得不說，薛柚沄這種正兒八經的诙諧還挺獨特，教室裏的氛圍輕松了不少，有幾個喜歡起哄的，先帶頭起身收起手機。

輪到靳好，她頓了一下，架不住周圍人的凝視，只好遞出去。

在心裏又對調PPT的女人罵罵咧咧了幾句。

她還沒确認昨天錄的那條新聞，究竟播沒播呢。

一堂課總計三個小時，一個半小時會停十分鐘。

薛柚沄講課還算有趣，尤其配着她那個地球爆炸都波瀾不驚的氣質，更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唯獨靳好，從被拿走手機以後，就不停地算着下課的時間。

她都懷疑薛柚沄這女人是不是在樓梯上聽到了她的玩笑話，才故意用了這一招。

別說工作以後了，就是當年上大學那會兒，她也沒有過幾個小時不能看手機的時候啊。

不行，今天回去她就得把舊手機充好電，等明天說什麽都得留一部在身邊。

“我等會兒會放一段視頻，時間有點長，大家可以去洗手間，為了不耽誤下課時間，就先不休息了。”

她也不知道熬了多久，終于感覺差不多該是課間休息了，卻被講臺上那人直接澆了盆涼水。

靳好慶幸自己挑的座位還能有風吹過，要不然後半節課她真想不出辦法消掉這身火氣。

想當初杜楚蹭完課還回去和她說，從沒有見過像薛柚沄這麽完美的老師。

還好她當初就對這個結論存疑，果然吧，薛柚沄怎麽可能善待學生。

她連老婆的焦急都看不出來。

靳好想了一半，又停下來。

不對，她們好像昨晚就不是婚姻關系了。

薛柚沄是怎麽說的來着，噢，以陌生人來相處。

那她還有什麽可顧及的？

下課鈴聲一響，她就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走到講臺旁。

“薛老師，我有急事需要用手機。”

薛柚沄在講臺的加持下，比她高出去不少，靳好最煩這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移開對視的眼神。

“什麽事？”

女人卻不肯移開目光。

“确認昨晚加班的回報率。”

她不信，昨晚能等她那麽久的人，會不在乎她昨晚的付出。

“确認完又能怎麽樣？”

偏偏，她攤上的這位，哪裏是那麽容易猜得透的人。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和一個半小時以後，你要面對的，是同樣的結果。”

不等她反駁，薛柚沄嚴肅道：“所以，我認為這并不是什麽急事，請回吧。”

人在盛怒的情況下，通常會忘記自己是如何發展後續的行為動作。

靳好還算是正常人，所以也體會到了這種感受。

于是，等她再次聽清楚薛柚沄的聲音，已經是真正下課的時間了。

“這堂課就上到這裏。”

她話音才落，坐在前排的同事，就先去收納箱裏取出了靳好的手機。

剛才她回來的那臉色，都得堪比聽到一年不發工資了。

大家本以為，只要把手機給了她，就能避免這場大戰，然而靳好卻并沒有要走的打算。

可怕的是，臺上的那位，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對老師不好開口，勸和的話就只能放在同事這裏了：

“走吧小靳，咱中午不是還要去吃飯嗎？”

為了苦中作樂，昨晚群裏選了一家飯店，決定今天下了課聚餐。

“我不去了，有點事還沒處理完。”

衆人嘆氣，別看靳好平時笑嘻嘻的，有時候還真和叛逆少女沒什麽兩樣。

教室裏的人和薛柚沄陸續打了幾聲招呼，就都走完了。

留她們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

薛柚沄忙完急事，一擡眼，看靳好還坐在那裏氣鼓鼓地盯着自己。

她暗自笑了一聲，還往家裏領什麽青春期女兒，她自己演比誰都合适。

她也不勸，關了電腦和窗子，走到門口才問：“我要鎖門了，你打算跳窗回去嗎？”

靳好探頭從窗邊看下去。

三層，有點高。

又坐了幾秒，等女人關了前面的門，才飛速奔往後門。

一推門，撲在薛柚沄身前。

微不可聞的笑聲，在空蕩的樓道裏有些刺耳。

靳好繃着臉瞪她。

“你為人師表，能不能守信用一點？”

薛柚沄好像在認真地反省，過了一會兒，擺出不恥下問的态度：“具體，是哪件事？”

“薛老師平時就像剛才那樣對陌生人嗎？”

靳好才懶得理她的明知故問，扭過身就往樓下走。

身後那人鎖好門跟上：“當然了，我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

靳好氣結，停在轉彎平臺。

“薛柚沄，你明知道我要看那條新聞有沒有播出，為什麽攔我？”

女人沒有停下，先她一步往下面走去。

走了一半，才回道：“中午去食堂吃完飯就告訴你。”

“誰要和你去吃飯了？！”

薛柚沄已經走到樓下了，對她的狂怒毫不在意。

反正這人，肯定會跟上來的。

十幾分鐘後，靳好挑準時間搶過對方的筷子。

“先說原因。”

“我當時不就說過了嗎？播沒播出已經是結果了，何必讓自己早一點不高興呢？”

上課之前，薛柚沄就看完了整個早間新聞，沒有靳好昨晚新加的那條。

靳好沉默，把筷子放回她手裏。

道理誰會不懂，她也預測到不會被播出了，但說服自己接受現實總是沒那麽容易。

“下午有空嗎？”

吃到一半，女人問道。

“幹嘛？”

明知這氣也不完全因薛柚沄而起，她還是不想理。

“幫我搬家。”

靳好難以置信地擡起頭，這女人怎麽敢把請求講得這麽理直氣壯？

還沒拒絕，她看女人點了幾下手機。

幾秒後，口袋裏的手機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