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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免除了靳好對如何說下一句的苦思冥想。
是臺長,臺裏有急事。
她急匆匆地撂下一句:“別忘了打包。”
就朝門外飛奔。
趕到時,臺長已在辦公室等了她一會兒,看她進來,也不打算再繞彎子浪費時間。
“小靳,你前天晚上的那條新聞找得好啊!你準備準備,明天或者後天就親自把它播出去!”
“這條不是不播了嗎?”
剛才急着趕路,靳好的腦子這會兒還沒有足夠的氧氣進入,亂成了一團。
明明已經被壓下去了,怎麽又會翻出來,難不成是因為暫時沒找到新的素材?
“誰說不播了?我昨天下午找你回來,就是想讓你親自來播,而且這一條如果播了,能給咱們帶來不少的這個。”
臺長從靠椅上直起身,點了點放在旁邊的錢包。
在新媒體的沖擊下,她們臺這幾年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不少收視率不理想的節目接連被砍,僥幸存活下來的,都需要廣告贊助才能繼續辦下去。
盡管她所在的《早晚觀察時》還算勉強能支撐,但也僅是将将合格,多數時候的收視率都比不過播了三四輪的電視劇。
是啊,這年頭幾乎人人都拿着手機,還有什麽事能瞞得過那幾個APP。
就她那晚拍的視頻,如果當時配點模板音效發出去,說不定現在的關注度比她們新聞播出去一周都要高。
不過熱度她不是很關心,奇怪的是,現在怎麽可能會有人為這條沒什麽價值的素材投錢?
她以前也做過記者,像這種高空墜物的話題每年都屢見不鮮,況且這次并沒有出現嚴重的結果,就算是播出去了,也不會有什麽水花。
臺長看出了她的疑問,小聲解釋道:“你們對面那個小區的二期樓盤,最近不是竣工了嗎?買的人,有點少...”
他沒說透,靳好也明白是對面的開發商找來了。
“那我就更不能播了,您看啊,我現在還在裏面住着,萬一這事鬧大了,我們小區的房價一夜降到冰點,那小區裏的鄰居不得把我趕出去?”
現在,靳好算是明白為什麽能拉來一大筆贊助費的“好事”,沒人願意播了,原來誰都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
能達到對面開發商的要求,那對新聞的播出時長和畫面內容一定是有很多要求的。
到時候一旦播出,誰還能看不出來事情發生在她們小區。
“小靳,你當年在省臺也是敢在一線沖鋒陷陣的優秀記者,怎麽現在成熟了,連這點小事都不敢播?”
臺長的這種激将法,也許對三年前的她有效,但現在不同了,她好不容易才在西城有了一套房子,不可能再像以前年輕氣盛無所畏懼了。
她想起昨晚在薛柚沄家裏洗完碗,對方在臨睡前和她說了一句:做媒體這行,永遠不會有小事,任何小事的背後,幾乎都藏着大事。
她說得對,別說扔煙頭的那人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住進精神病院,就算沒有昨晚的那一幕,這條新聞對她而言,也是件關乎未來溫飽的大事。
“您知道的,我的房貸得還到退休,萬一把小區的人得罪了,那我就該露宿街頭了。”
想了想,她還是如實說道。
新聞理想這種曾經的熱血,可能真的已經被那件事徹底澆滅了。
臺長默了幾秒,嘆了口氣。
“小靳,決定呢,肯定是交給你自己來做,既然你不願意,這事就算了。不過我聽說,扔煙頭的人是精神有問題?你得小心吶,現在有些人的精神報告單也不一定是真的。”
靳好應了幾聲好,愧疚之餘,決定再去找幾筆投資。畢竟因為自己讓臺裏損失了這麽多的贊助,總得想辦法彌補。
但走出辦公室,有一件事卻又繞進了腦海中。
薛柚沄,究竟是怎麽知道那個男人有精神問題的?
昨天的男人持刀的那段監控她沒敢細看,再加上那人還戴着口罩帽子,根本看不清樣貌。
她隐約察覺到,女人一定還有不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路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沒多久,竟已走到了小區外。
路過花店時,猛地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好,我一會兒就到。”
薛柚沄背對着她選花,為她提供了足夠的躲避時間。
等對方從花店裏出來,她已經坐進了她車後的一輛出租車裏。
不多時,薛柚沄的車拐進了一個小區。
她沒下車,記好了這裏的位置。
在女人出來之前,先一步回到花店。
“什麽情況啊?買束花還得找我來?”
杜楚還沒從午覺中清醒,對她不斷的電話怨言頗深。
“薛柚沄買了束花,去送給別人了。”時間緊張,她沒空給這個電量不足的人展開細說。
拉着她先朝花店走去。
杜楚現在雖沒有完全醒來,但對關鍵詞的識別還是比較精準。
“什麽?!哪個男人?你快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人能把她迷成這樣?”
在杜楚的概念裏,暫時還想象不出來薛柚沄會去給別人送花。
再一想到靳好到頭來只是一場單相思,她就覺得可憐。
“我可沒說是男人啊。”
這句話的信息量更大了,杜楚停下來,前後颠倒了幾次其中的因果關系。
而後默默擡起頭,“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沒關系,我們公司也有一些相關産品,成年人可以放心購買...”
靳好知道在短短的幾十秒裏,她十幾年的好閨蜜已經補充出來了無數種可能,連忙回過頭打斷道:“不是我,現在,可能是她。”
杜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不是靳好随口胡言,而是這兩天她真實的猜測。
薛柚沄突然間改邪歸正性情大變,表面上她還能優雅地品嘗着小蛋糕,但其實這幾天她總是如履薄冰。
在辦理離婚之前,她得先把這個女人調查清楚。
當然,為了不讓自己的目的顯得很暧昧,靳好特意給這次任務想了一個更好的原因——為了挖掘出扔煙頭這條新聞背後的秘密。
這是她作為一個媒體人必備的素養。
那些心靈雞湯裏不是總會放這類料包麽:面對衰老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保持一種年輕的心态。
她現在就應該和三年前一樣,對新聞的真相絕不能含糊。
杜楚看她的眼神忽然變得堅毅,小心翼翼地問道:“所以你懷疑她對別的人...女人有興趣?”
這反轉也太大了,兩三天之前,她還以為靳好這一年的日子過得不容易,沒想到,竟是這種不容易...
“所以你得幫我去問問,她剛才買的是什麽花?”
在判斷之前,總得先講證據。
“行,交給我吧,你在這兒等着。”
杜楚以前上學的時候,最喜歡幫一衆女生在感情問題上打抱不平了,等了這麽多年,總算又找回了自己的強項。
靳好在門外等着,被她一連串的故事吓得眉頭緊鎖,正想發條微信告訴她別演太過了,忽然來了一通電話。
“您好,請問是靳女士吧,我已經到您小區門口了,您現在方便嗎,我随時可以上去修鎖。”
對面熱情的介紹噼裏啪啦地砸向她,每個字都激出一個問號。
她什麽時候請了修鎖的師傅?
薛柚沄這三個字又慢悠悠地飄進她腦海中。
靳好沒忍住暗罵了一句,第一反應先看了一眼自己的餘額。
這女人什麽意思?她還沒說要回去,倒先趕她走了?
大不了她也按照市場價的三倍把那間次卧租下來,反正她們現在還沒辦協議,大不了她把當初的那份協議偷出來吃了。
算了,大家都不容易,還是不和碎紙機搶存在價值了。
“靳女士,請問您還在聽嗎?”
“在在在,您好,麻煩您幫我把那個鎖毀掉吧,最好是徹底修不好的那種。”
對面沉默了,許久,試探性地問道:“您确定您不需要去醫院?”
“不需要,我對門住的人可能需要。我現在需要照顧她,所以只有我家的鎖壞了,她才會同意我住在她家。”
靳好無比冷靜地維持着自己可以感動西城的好鄰居形象。
果然獲得了那邊的支持:“您放心!我一定把這個鎖破壞到它的生産廠家都無能為力的地步!”
她說了聲謝謝,準備回家給人家開單元門,卻好像看到薛柚沄的車正在不遠處的路口。
杜楚恰時從花店出來了,“問到了!花名我發給你了...”
她還沒從再顯身手的成就感中走出來,又被靳好千恩萬謝地塞了一枚感應磁卡。
“我看到薛柚沄了,我去找她,我家門鎖壞了,修鎖的師傅在樓下!”
眼看女人的車越來越近,靳好來不及多解釋,沖向路口,裝成剛從電視臺回來的樣子。
在樓下和薛柚沄從深海聊到太空,總算争取出來二十多分鐘。
估摸着鎖應當被毀得差不多了,才提議回家。
然而,電梯快到時,她就聽到了模糊的争執,想要再按別的樓層,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好聽天由命地看着電梯門緩緩打開。
“師傅,你說實話,你究竟是不是便衣警察來查案子?誰家修鎖是往壞修啊?!”
“小姑娘,我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真的是因為對面那家住着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病人,您這朋友好心,要幫...”
“怎麽可能?!她家對門根本就沒人住...”
杜楚看着和靳好一同走出電梯的薛柚沄呆住了,再順勢看向對門,眼睛再一次瞪大了。
靳好可沒說過,她還沒離婚的老婆已經搬過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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