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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十分鐘後,“主動”洗菜的靳好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就算是貸款也該請師傅幫忙把鎖修好。
現在好了,不僅承包了備菜工作讨好薛柚沄,還得忍受着身後的那位監工時不時來查崗。
在杜楚帶着師傅火速逃離走廊後,薛柚沄“貼心”地把她請進家裏。
關門之前,她聽到薛柚沄接了一通來自派出所的電話。
女人刻意避着她,導致她對兩方的談話內容一無所知。
她問,卻總得不到回答。
不管怎麽說,靳好也和這人認識一年了,深知她的吃軟不吃硬的個性。
此情此景下,再想到自家那個壞了一半的鎖,她除了來這裏端茶倒水哄着女人,哪還有第二選擇。
所謂風水輪流轉,也不過如此。
昨天她還能拿着三份工資躺在沙發上喝可樂,今天的同一時間,卻要被迫在這兒當免費且服務态度極好的勞動力。
可平時她每天忙着上班,最少也有幾個月沒做過飯了,終于洗好了菜,想到還有魚蝦沒處理,恨不得就此擺爛。
“別忘了去蝦線。”薛柚沄從客廳踱來她身後,檢查了一遍洗好的菜,拎起一只她放在備餐區的蝦。
“薛柚沄,你要再這樣,我回去了。”
靳好關了水管,白了舉着蝦吓唬她的女人一眼。
“好啊,不過今晚,別忘了睜着眼睛睡覺。”
薛柚沄把蝦放回盤中,漫不經心地打開她身邊的水管。
這話戳到了靳好的痛處,她停下手裏的活兒,擠到薛柚沄前面,先她一步按下洗手液。
“太多了,洗不幹淨的話,對皮膚不好。”
旁邊的女人好像對她的憤怒一無所知,貼心地從她手心撈走一隅泡沫。
靳好小聲罵了一句,把手中剩下的泡沫都抹在女人手腕上。
“那您慢慢洗,我先走了。”
走了沒幾步,又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
不行,在問清楚那晚的事之前,她還不能離開。
“那件事,我需要知道真相。”
“為什麽?”薛柚沄抽出一張紙巾,把指尖的水分吸走,認真地問道。
靳好被她這種明知故問的态度氣得頭暈。
“薛老師,您這麽聰明怎麽會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呢?我是這件事的當事人,他砍的是我家的門,您平時教書那麽辛苦,萬一以後沒時間去做刑事案件的證人怎麽辦?”
薛柚沄對她的陰陽怪氣早就有了免疫能力,把紙團抛進她手裏,“靳小姐放心吧,短時間內,他不可能來做這種事。”
“為什麽啊?萬一他家人不願意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呢?就算是送進去了,他再從精神病院跑出來什麽辦?”
靳好對她篤定的語氣沒什麽信任感,男人都瘋成那樣了,還能一個人在這裏獨居,一看家人也對他不怎麽關心。
這種人還能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不放心的話,要不你把我親自送進去監視着他?正好,靳小姐不也認為我應該去做個全身檢查?”
靳好知道她這還在對剛才走廊裏的那事記仇,但還是把紙團丢向她肩膀,“你能不能正經點!”
她現在怎麽發現,薛柚沄這段時間越來越不對勁,不是對她有沒有興趣的不對勁,而是整個人一點都沒有為人師表的樣子。
明知她剛才的那話是個誤會,這會兒卻偏要懵懂地看着她,“你這麽關心我的病情,我也不能自暴自棄啊。”
“對不起,都是我在外面胡言亂語,您比誰都健康,也比誰都聰明,現在去測智商,那儀器都得爆表行了吧。”
靳好自知理虧,忙不疊地鞠了躬擺出标準微笑道歉。
要不是為了那個真相,何至于在這兒說這些違心的話。
算了,反正只要一得到真相,她一定再不踏進這家半步。
最好以後能在走廊裏拉一條三八線,誰坐靠近對方家裏的電梯就賠錢。
到時候,她就斥巨資在門口安十個監控,天天在手機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觀看,為捕捉薛柚沄犯規的瞬間實現百萬運鏡。
可惜,這夢還沒做完,切菜的女人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面前了。
“幹...什麽?”
“我記得靳老師平時播新聞的時候,說話一直都很流暢啊。”
一年的時間,算不上有多長,但也夠實現某些肌肉記憶了。
靳好往後退去。
哪怕女人現在看上去沒那麽危險,她也不能放松警惕。
直到,身後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薛柚沄護在了她的後頸上方。
是冰箱。
被它一擋,靳好現在毫無退路了。
女人還帶着細小水珠的小臂,貼在她的耳廓上,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逐漸升騰的熱意蒸發。
一年後的現在,她也得承認自己的眼光并沒有變。薛柚沄的這張臉,甚至到這會兒散下來的發絲,都完美地刻在她的審美上。
但,理智還是讓她低下頭,避開女人的目光。
“薛老師,咱們的協議...”
“我只是來拿東西,靳小姐怎麽會想那種事?”
女人的胳膊移走了,打開了冰箱門。
才靠美貌得來的幾分好感,又被這兩句浮誇的質問消得蕩然無存。
靳好在确認她胳膊從冰箱裏抽出來的後一秒,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把關住了冰箱門。
慣性帶來的一陣風,擊在薛柚沄濃密的睫毛上,連帶着兩側的黛眉一并蹙在一起。
靳好連忙側身朝客廳跑去,“超市裏買回來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完,我先去忙了!”
幸好,女人這會兒又沉浸在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感興趣的樂趣中,沒有再追出來。
她非常識趣地把那些剩餘的食材分類,沒有再去打攪對方成為廚藝大師的可能。
——
以前的每個周末,靳好都一心想要讓薛柚沄學會食不言寝不語這個道理。
尤其是後半句。
床是用來補充修複體力的,卻被這個女人生生搞成了賽場。
每次她一句話都講不出來了,對方還在那裏不知絮叨些什麽。
但現在,她第一次希望薛柚沄別學會這個道理。
她沉默時,比發瘋都可怕。
飯桌上的氛圍比她當年面試都尴尬,女人冷着臉根本沒有擡頭看過她。
換作以往,她肯定不會在意。
不就是發脾氣嗎,正好,她巴不得冷戰呢。
但現在不同了,雖然在臺長辦公室她拒絕了播那條新聞,但前幾年養成的職業素養,順帶着培養了她什麽事都想要問到底的強迫症。
在沒有找出事情的真相之前,連面前的幾道美味的優質蛋白質都沒胃口了。
怪就怪自己脾氣太急,這麽想想真是奇怪,她在別人面前什麽時候不都和演播室裏沒什麽區別,怎麽一看到薛柚沄,就想看她生氣。
想再多也沒用,自己釀的苦酒,終是得自個兒喝。
薛柚沄沒邀請她來吃飯,她也不好意思動筷子,但今天的這一桌菜好像正适合賠罪。
她洗幹淨手,坐在她對面,細致地剝蝦皮挑魚刺。
末了,再專門放進一個盤中,找準時間,趁女人夾菜時,換走了她面前快見底的湯。
“你先吃,我再幫你去盛一碗。”
等她離開了視線,薛柚沄暗笑了一聲,明明有事求她,還非得這麽別扭。
等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熱湯回來,把盤子又換到她面前。
“你放心吃吧,我當着你的面剝好的,沒機會下毒。”靳好還以為這是拒絕她示好的意思,生怕女人起身把那碗湯扣在她頭上。
薛柚沄被她緊盯着湯碗的樣子氣笑了,“我在你心裏,已經變.态到這種程度了?”
她知道自己常常面無表情,放進人堆裏,都會形成一道天然無形的保護罩,但也不至于會做這種事吧。
靳好習慣性地點點頭,突然發覺不對,又矢口否認道:“薛老師說的是什麽話,您這是為教學事業付出了青春,将教育的使命融入進了生活中,我作為一個需要終身學習的普通人,當然對您懷有敬意。”
她說完,又把剝好的蝦和魚肉放到薛柚沄面前,标準地笑道:“您請。”
薛柚沄放下湯匙,在心裏搖搖頭。
不愧是每天和說話打交道的女人,連嘲諷她年紀大和有職業病這種話都說得這麽講究。
她夾了兩只蝦,又把盤子推過去,在靳好阻攔之前說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吃完飯我就帶你去。”
原本沒什麽胃口的靳好眼睛一亮,她就說吧,薛柚沄這人本質不壞,用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打動她。
她沉浸在看人很準的喜悅中高興地吃完了這頓飯,又大包大攬了剩下的所有家務。
她想起以前總聽人說,日子就得有盼頭才能過得好,果然,平時從來不做的那些家務,現在看起來都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有趣。
等把整個家收拾得煥然一新,她滿面春風地坐在沙發上,等薛柚沄從房間出來帶她出門。
那邊的房間門才開了一條縫,她便站起身。
誰料,手機響了。
薛柚沄也不急,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等她接完電話。
挂斷電話後,靳好無奈道:“你帶我去的地方,只能晚一點再去了?”
“怎麽了?”
“是派出所的警官,請我去了解一下那晚的情況。”
薛柚沄點點頭,“那正好,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去了。”
靳好看着在門口換鞋的她,急了,“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我很快就好,你等我一會兒,咱們再去你說的地方。”
她焦急地走過去,聽到薛柚沄笑道:“我說的地方,就是派出所。”
一瞬間,靳好想清楚了整件事地始末,合着她又一次上了薛柚沄的當。
哪有什麽真相,她一定是事先得知了派出所會來找她去。
想想自己白白浪費的三倍收益,一時間怒火攻心。
朝着蹲着的薛柚沄輕輕踢了一腳。
然而,下一秒,女人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靳好聽到了一聲類似骨骼斷裂的脆響。
她的腦海中飄過兩個還帶着音效的一行大字:薛柚沄該不會賴上她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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