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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事實比詐騙短信還頻繁地向靳好證明了，很多事不能高興得過早。

可惜，她不僅不識水性，還敢劃着獨木舟過巨浪，每次都以為自己能安然渡過。

結果呢，就是又被推回到岸邊。

好心情甚至都沒有持續到手中的雞湯涼透，她又一次接到民政局的電話，由于涉及隐私，宣傳片暫時不拍了。

民政局那邊本計劃拍一個群像短片，把最近領證的幾個恩愛代表聚在一起共同拍攝，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她倆這樣的假情侶。

據說，有些領過證的愛人并不想上鏡消費珍貴的感情。

靳好聽了那邊的理由，遲疑了幾秒。

薛柚沄這個女人，對拒絕手表公司的拍攝邀請那麽直接，該不會也有同樣的想法吧...

不過這種完全不符合人設的想法，在她思維中停留的時間比煙花還短暫，很快，她就為自己會生出這麽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

薛柚沄是什麽人？會愛上她？

退一千萬步講，頂多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較呆板罷了。

畢竟頻繁更換那種伴侶，身體總是容易出問題的，像薛柚沄這種随時都可能歸隐山林的人，不會想不到這一層。

所以，經過她的猜測，對方會對拍廣告的反應那麽大，肯定還有什麽瞞着她的事。

不過一想到和薛柚沄同床共寝的終止日又變得遙遙無期，她就沒有一點去探尋真相的精神了。

罷了，反正她又不會和薛柚沄培養出感情，人情世故太麻煩，舍友的秘密還是少知道為妙。

心情起伏太快，神經都跟着變得麻木。

以至于躺在黑暗中，聽到薛柚沄說：“明天你有空嗎？那位老教授我約好了。”

她還分神了片刻。

好遙遠的事。

最早提到這位老教授，她們還沒去辦離婚。

明明只隔了一個月多點，她怎麽感覺過去的二十多年和她現在的生活之間橫着一道擋板。

她忽然切身體會到以前臺裏同事提到的結婚恐懼症是什麽感覺，像她這樣的假結婚，都有一種人生被割裂的感覺，何況真情實感的那些人。

她才不要失去自由。

薛柚沄等了一會兒，見她沒出聲，打開手機照過去，果然瞧見了泛紅的眼眶。

靳好正在這兒傷春悲秋呢，被突然打斷，還晃了潮濕的眼睛，一時氣不過，拍在女人手腕上，“你怎麽就不想想，我萬一睡着了呢？”

“你睡覺的呼吸頻率很規則，不會像現在這樣。”薛柚沄把屏幕熄滅，淡淡地回道。

‘你怎麽知道！’靳好難得聰明了一回，沒有明知故問。

之前的哪個周末，她不都是累到秒睡，不管來來回回折騰多久，薛柚沄總不會像她那麽累。

很多次都是她補覺，女人在旁邊看書。

她多次懷疑這人看的不是什麽健康讀物，就等着下一回合再把她累到精疲力盡。

想到那段日子，她耳尖的熱意一路騰到眼角，把不多的淚痕都蒸掉了。

和薛柚沄說話，就得學會及時轉彎，順着她說下去，今晚上她又得下單護肝養心片。

“明天上午我去和臺長請假。”靳好自動跳轉回上一個話題，頓了頓，“要不，我再帶一個攝像老師過去？”

電視臺的采訪不是紙媒，像這麽難約的老教授，如果溝通得順暢，能當即采訪是最理想的。

“老師她不太喜歡人多的場合，我多帶一部相機吧，如果她同意采訪，我可以代勞攝影。”

房間裏不見光源，黑暗好像對人的情緒有絕對的掌控能力，靳好心尖又不知被什麽東西燎過。

明明這種對話，比她和同事之間還純淨，可她怎麽能有種她倆已經是老夫老妻的錯覺。

好像說的話題和工作無關，而是去參加十幾歲不愛上鏡的女兒在學校的運動會。

不對勁，她又想哭了。

她還這麽年輕，怎麽會想到這種遙遠又虛幻的事啊。

不行，她得再确認一下自己的年齡。

“薛老師，你今年真的是三十一歲嗎？”

她帶着哭腔，語氣間仿若還帶了些許嘆惋。

那邊沒反應。

她伸到枕頭下摸着手機，準備照過去看看，她可沒聽過什麽均勻的呼吸聲。

“靳小姐，我兩個月前才做過體檢，身體非常健康，您不用提前幾十年就預演這種分離的場景，太早了。”

冷不丁的，女人幽幽說道。

靳好止住了抽泣，理解了她的話，拍了過去，“呸呸呸！你說什麽呢！大晚上的，說這些幹嘛！”

還有，誰要和你再過幾十年...

為了打卡，兩人之間沒再放那些障礙物，這一掌在昏暗中也不知落在了何處。

臺燈突然開了，靳好眯着眼睛往那側一看。

她的手，還停在女人胳膊旁邊的某個位置上。

燒紅的耳根把熱意迅速度到頰側，一把收回手，“開燈幹嘛啊！”

随即把自己悶回被子裏，打算今晚做夢就光臨赤道。

“這燈有聲控功能，你力氣太大了。”

不帶感情的胡言亂語讓靳好實在沒忍住，從被子裏爬出來，跨過女人一把關了燈。

解開三件中的一層睡衣才又鑽回夏涼被裏。

“睡覺！”

——

請假很順利，除了臺長聽說她請到了這麽難約的教授，多問了一句：“小靳，你是從哪兒找到她的！”

“我...”靳好的話卡在了一堆不那麽好介紹的名詞前。

妻子？老婆？舍友？

好像都說不出口，若是在領證之前，她倆還有一種不怎麽能放在臺面上講的關系，但現在...

“我一個朋友請的營養師幫我請到的。”

臺長笑笑，沒有計較她拙劣的謊言。

什麽營養師能和常居深山的老教授有關系。

“商業秘密對吧？”他遞出一張內存卡，“不說就不說了，不過小靳，你最近的能力越來越強了，好好幹！照這麽下去，加薪指日可待。”

靳好難得為吃到餅而高興，臺長一向嚴謹，以前最多提過升職，什麽時候還說過這麽美好的詞彙。

她渾身充滿了幹勁兒，整理了一下資料，沖出大樓直奔西大。

——

課堂上，幕布上正在播放課件視頻。

口袋裏的手機振了一下，薛柚沄垂眸一掃。

[您的愛車正遇到攻擊，請立即前往附近查看，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一串沒見過的手機號。

她愣了一下，把號碼複制到微信搜索欄。

——和靳好主號情侶款的頭像。

她暗笑了一聲，打了一行字。

深秋的風比靳好的滿腔熱血都有勁兒，停車場裏，她縮在薛柚沄車旁，又罵了一句，這女人真是沒有生活經驗，怎麽就非得把車停在風口呢。

半晌，手機一響，解鎖一看：[謝謝關心，我買保險了。]

她氣急，差點兒對着玻璃砸出去。

胳膊揮一半及時剎回來，算了，她可沒薛柚沄那麽有錢。

下課鈴聲一響，薛柚沄快步走出教學樓。

半個多小時了，再拖下去，那人真該等急了。

這學期她上課的教室離停車場不算遠，快走近時，遇見打水回來的保衛大媽，“喲！薛老師，你可得當心吶！”

“有個姑娘在你車旁邊蹦跶半天了，我悄悄潛伏在旁邊聽了兩句，指着你的車不知道在罵罵咧咧什麽，不會是得罪了哪個學生吧？”

上個學期，聽說附近大學就出了一樁大學生因老師期末卡分數去報複的事，大媽越想越害怕，就準備叫保安隊了。

薛柚沄趕緊解釋了半天，才算減輕大媽的懷疑。

走到靳好身後，把人推上車，快速踩下油門。

靳好一路沒理她。

什麽人啊，讓自己等半天不說，還揪着她的衣領子推上車，她又不是貓貓狗狗。

幸好不是，要不然攤上這種古怪的主人，想跑都跑不掉。

當然，也不全是因為生氣，她還得在見面之前把訪談的幾個問題再整理一遍，畢竟那是薛柚沄的恩師，不能在人家面前露怯。

一個多小時後，車停下了。

“到了嗎？”她忙着看資料，都沒怎麽看路。

一擡頭發現是一個加油站。

“還有一段路，那邊有洗手間。”

薛柚沄說完，就接了個電話。

她坐着無聊，又不喜歡汽油味，索性走去了遠一點的洗手間。

這地方她從沒來過，看了眼地圖原來都離市區那麽遠了。

來加油的人也幾乎沒有，洗手間裏更是空蕩。

突然，還沉浸在自己升官發財的幻想中的靳好停住了。

......

她好像，沒帶衛生巾。

手機，也放在車上了。

紙巾，還只有一張。

四下無人的局面，心慌肆無忌憚地占領了全身。

腿已經有些麻了，她暫時把掙大錢和早離婚的固定祈願項目擱置在一旁，加快速度誠心祈禱，希望能有人進來。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慌亂被薛柚沄叫停，“是我。”

還沒等她說出訴求，一片衛生巾從門下方的孔隙被遞進來了。

“......”

這女人什麽時候又去學了讀心術。

“你怎麽知道啊？”她又陰陽怪氣欠兮兮地問了一句。

“四個月前，有一次我們看電影...”薛柚沄頓了一下，“某種電影，你因為她們打情罵俏哭了。”

在她的震驚被怒氣占領之前，門板那側又開口了，“你每次月經之前情緒都不穩定，會哭，會...”

整理拉鏈的靳好發出一聲尖叫：“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