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南君涼社交能力不是很強, 但獨辟蹊徑, 以熊制熊, 竟然也出人意料很順利地完成了這個看上去很麻煩的任務。

要是在未來，這種應對病人和家屬的态度八成都是會被投訴的，不過在虛拟軟件裏就無所謂了。它根本沒這個系統。

直播間裏的藥劑學學生常年被實踐軟件裏的各種極品病人所調教，雖然對于鍛煉心理素質确實極有好處，但早期心态炸裂幾乎是一定會有的經驗，從來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也可以兇殘給病人看。

畢竟虛拟病人又不可能向上層醫療機構進行投訴，他們最多也就在虛拟藥劑室逞逞威風，只要使用者拒絕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們又哪裏翻得了天去？

未來的用戶并不是做不到這一點, 只是被慣性思維給限制住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在一般思維裏, 這種訓練本身是為了讓他們學會如何處理麻煩的病人，所以他們的應對方案自然也是往這方面傾斜。

南君涼的做法給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其實一定要說, 南君涼如果有更好的應對方案, 自然也希望能夠更加溫和和平地應對病人，但很遺憾他本身也不是什麽社交手腕高明的人，所以面對這種情況也就只能強行壓制，與之對掐了。

而且他雖然不擅長社交, 卻很擅長毒舌和噎人, 因此就造成了出乎意料的結果。

接下來的案例基本上都乏善可陳, 只是觀衆們從一開始地擔心他遇到難纏的病人, 慢慢變成了開始期待他遇到難纏的病人。

南君涼本人并不是特別有攻擊性的人, 或者說，他是一個被動狀态下才有攻擊性的人。這就導致如果遇上好說話的病人，他的治療過程就顯得十分中規中矩，毫無波瀾。

但是如果遇到了難纏的病人，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自小養成的習慣讓他說話極有教養，所以就會出現類似于一堆敬語夾雜着優雅用詞混出來的毒舌，而且配合他那細膩的觀察力，每每都能精準猜中虛拟病人的人設，把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您的經濟水平能夠抵得上你那高标準的服務要求，那現在您大可以任選一個高等級設施完備的藥劑室去看病，否則您還是腳踏實地地來配合檢查，好嗎？”

“這病可恥不可恥，主要還是看您覺得得它的原因可恥不可恥。現在您告訴我，我應該因為什麽理由而覺得它可恥呢？”

“您知道自己在藥劑學上最大的不足在哪裏嗎？”“……哪裏？”“在于您治不好自己的病……伸手。”

南君涼其實只是想什麽就說了什麽，但是這些五花八門的毒舌聽到常年被教學軟件折磨的藥劑學學生耳中，卻又一種說不出的爽感，甚至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一時南君涼的很多言論甚至在未來的觀衆之中流行了起來，變成了藥劑學經典語錄，甚至很多聽上去很有氣勢的毒舌，一出現就會被彈幕大量學舌。南君涼對此全無所覺，所以也不知道他的很多言辭都已經被模仿和流行在未來世界了。

另一個時空的希瑞光數據軟件集團的客服部門裏，部門負責人正在檢查AI客服上傳的反饋數據報表，發現最近一段時間關于醫療方面軟件的投訴比例大幅度下降，頓時很是意外，開始搜索和查詢影響因素。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聯通光網在線系統的軟件教室客服進行詢問，結果就聽到客服回答道：“關于投訴的問題，主腦初步判斷應該跟最近的藥劑室流行攻略有關。”

“什麽樣的攻略？”

客服回答道：“是關于如何跟軟件系統內的各類高溝通難度虛拟病人對掐的話術攻略。”

客服經理：“……”

她用力理解了一下，但到底這個回答還是太過意外，導致客服經理也不是十分能夠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便說道：“給我一個光網地址，我自己去看。”

客服經理根據AI給出的光網論壇地址前去圍觀了攻略館，然後驚愕地發現原來的熱門話題竟然都從各種病症的醫療方案變成了奇怪的掐架攻略。

《5溝通難度母子檔病人的三個弱點話題》

《針對自戀系病人的十句致命禁語》

《熊孩子調教高招15問》

……

這些标題挂在攻略館的熱門話題封面上，取代了以往的一些藥劑師道德争論，常見熱門錯誤讨論和業內八卦樹洞，變成了攻略館的人氣聚集點。

客服經理心裏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在她圍觀了一系列相關帖子之後，總算知道了這股熱潮的由來，一時之間卻是有些嘴角抽搐。

這件事處理起來多少有些麻煩。

各職業的實踐軟件是跟聯盟教育部門和各大高校合作研發的軟件，甚至每個職業還涉及到了相關的職業系統。比如說藥劑師實踐軟件就和聯盟醫療系統有着深度合作，否則也沒有那麽多真實病例可以使用。

雖然用戶抱怨了許多年病人難搞，但希瑞卻始終頂住了壓力堅持把虛拟AI病人往越來越難搞的方向設計，這當然不是因為店大欺客，而是藥劑師部門确實有這樣的需求，希望能通過模拟經營的藥劑室來全方面培養藥劑學學生的實際工作能力。

……可能還包括了心理承受能力。

事實上這種做法一直以來都是比較成功的，雖然投訴不斷，但是在軟件刻意的磨練下，只要實際使用訓練軟件超過一年的學生，之後實習期應付大部分病人都比較從容，甚至會産生“現實中的病人真好相處啊”……這種錯覺。

現實中的病人當然也是不好相處的，否則實踐模拟軟件裏面的一大堆人格範例哪裏來？幾萬個模板幾億個案例，如果光靠文案自己想象編寫的話，恐怕用廢掉一個公司的文案策劃也編寫不出百分之一的量。

更不用說還要符合現實，能夠運用在現實中的應對經驗了。

不過因為模拟軟件之中的醫案更加密集，練習強度更高的關系，所以對比之下讓用戶産生了錯覺而已。

希瑞能在全世界數以億計的星軟公司之中占據鳌頭，在AI技術和數據處理上都是一流的。也就是說，他們的AI系統非常完善，而且能夠根據設定自主形成非常完整而且個性化的邏輯系統，讓人與之交流的時候仿佛與真人相處一般。

希瑞旗下AI系統，智商值可以在110到180之間浮動。對于AI設計的公司來說，很多時候并不是說高智商就難以設計，相反，在普通人的水準之中，設計出生動的，多樣性的不同邏輯系統才是其中最有用，最具有技術含量，也最為複雜的工作。

這些AI由于本身智商設定不是最高，所以完善而具有特色的邏輯系統讓他們可以被一些特定的言行所說服或者激怒，甚至誘惑，這讓AI不但具有人類的智慧，也同時具有人類的劣根性。

這也是南君涼可以通過言辭攻擊擠兌他們的最主要原因。

但是很明顯，南君涼的這種行為對于其他學生是個不良示範，而且因為他本人在星網上的影響力，導致了很多學生對其進行模仿。

客服經理在進行了多方面的信息收集之後，在當日就趕工作出了一份分析報告，分析了整件事對于軟件及使用者圈子的影響。

雖然由于南君涼的直播間受衆有限，所以這類內容還沒有大範圍流傳開來，但很顯然，如果不加以控制，這種攻略擴散開去，很容易影響軟件本身的功用和評價。

報告上交之後不久，策劃組就對之采取了行動，編寫了幾個簡單的程序補丁，有針對性地對之進行了更新，對于藥劑室增加了一個很詳細的聲望系統，使其對病人造訪的頻率造成影響——如果聲望太低，藥劑室的病人造訪率會大幅度下降，使用者的等待時間則會按照比例延長。

但是高明的治療方案和高治愈成功率都能提升聲望，所以還是給了用戶足夠的游戲選擇權——只要技術足夠好，即使态度惡劣一點也不至于太過影響藥劑室的生意，相反要是脾氣大技術又不好，那相當就是在作死了。

新的軟件更新還是參考了一下相關部門大佬的意見的。不過目前首都星藥劑學最有聲望的五星藥劑師在看到這部分的更新協議之後，卻要求保留下了這部分攻略手段，只是要防止學生濫用：“實踐軟件本身并不是要讓藥劑師像服務員一樣對待病人，而是要讓他們學會如何在看診過程中保持良好的心态。其實如果真的遇到特別不講理的對象我也不介意讓他們‘滾’……但我們要防着這些新手不知道分寸。”

軟件是強制更新，但是更新之前藥劑師協會提出了一個特殊的要求，讓希瑞星軟公司的負責人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開始聯系上層。

【這裏是希瑞集團總部內務智能客服，請問您找誰？】

【請求與核心對話。】

【經查詢您的權限為A3級。與核心确認中。】

【核心同意對話。】

【你好，現在是核心系統青在接聽。請問什麽事情？】

【是這樣的，有一項工作，我想詢問一下老板的意思。關于《藥劑師實踐模拟系統》的最新一次更新，藥劑師協會系統我們在這次更新裏，對某個特殊版本免除更新，也就是不增加聲望系統，但保持對其它內容進行更新。】

【某個……特殊版本嗎？】這個AI核心的性格明顯十分活潑，還問道，【莫非是目前參與[特殊計劃]直播的那個版本？給我具體說說呗。】

策劃：“……”

【無論如何，我希望能盡快了解老板的态度。老板現在方便接聽嗎？】

【沒意思。】AI核心抱怨道，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昨晚通宵測試“虹橋”系統，現在還在睡懶覺。我會在他醒來之後第一時間傳達留言的，至于會不會回複你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如果強制更新前都沒有得到回複，我會重新聯系核心進行确認。】

不過上面的回複顯然比他想象中要來得快。

大約中午之前他就收到了語音回複，內容也相當簡單，只有四個字：【讓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