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生枝

生枝

整棟別墅潮濕的地方魯米諾反應都失效，甚至連打鬥、掙紮的痕跡都沒有。

陸驚塵問單膝下蹲的姜仇：“看出什麽端倪了？”

姜仇已經看了這間浴室好幾分鐘。

整間浴室一塵不染得過分，自己是沒看出什麽，可如果姜仇也說沒什麽自己是不會信的。

姜仇輕拿起蓬頭軟索：“運氣好的話，這裏會發現人的皮膚組織。”

組員立刻進入，拔|出整條軟索連同蓬頭也一起放入證物盒中拿回去鑒定。

陸驚塵：“他用這個勒？”

用軟索顯然很費勁。

“我說過，他的目的是控制和支配。”

陸驚塵不再追問。

幾個小時後，三層樓高的哥特式建築全部搜查完畢，也搭了梯子從多角度拍了大樹上挂着的鞋子。

姜仇眼神落在樹上随風搖晃的鞋子：“陸警官有沒有想過，就算洛彧折是最終犯罪者，您又怎麽确定受害者的身份呢？”

陸驚塵警覺：“你懷疑受害者不止一個？”

蘇頁的DNA可以提取比對，因為房東可以證明蘇頁的存在痕跡，這一點姜仇知道是毋庸置疑的。而現在他選擇說出這樣的話，加上面前這幾雙鞋子，難道真的意味受害者不止一個嗎？

DNA檢測至關重要，但它又依賴于大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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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一開始，受害者或加害者的信息就沒在數據庫裏呢？

正如蘇頁一樣的無國籍者，于他們而言，DNA檢測只是擺設而已。

姜仇沒回答，反倒是許深來了電話，陸驚塵看了一眼姜仇接通，眸色一沉，當即開了擴音：“蘇頁說什麽了？”

許深難以鎮定的話中稍帶急音：“他說那個人每次折磨他的時候，都會用黑色塑料袋套住他的頭，然後浸入盛滿水的浴缸中，并在每次他要斷氣之前把他拉出來，這樣來回重複多次。”

姜仇嘴角帶出了一點笑，不知道是嗤嘲還是找到同類的欣喜。

陸驚塵：“他沒提到被什麽勒住嗎？”

“有，他說雖然視線被阻擋，但很确定就是蓬頭的軟索！”

“好，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

陸驚塵說完示意了一下姜仇自己先行離開。

姜仇擡眼看着鞋子，嘴角笑意漸深了點，繼而又冷下臉去，散發出煞人的氣場。

·

陸驚塵大步流星跨入炎陽刑事偵查局，從醫院回來就候着的葉深迎面向他彙報。

陸驚塵破口：“什麽？放了！”

洛彧折恰好從審訊室出來，撞在陸驚塵的驚詫裏，锃亮的皮鞋走近，擦身的姿勢朝向他的耳側：“陸警官，下次你再這麽空口無憑讓我的腳累着，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我知道你喜歡誰，我可以分分鐘讓他消失，所以，你別挑戰我的忍耐限度。”

陸驚塵挪動轉身，狠厲的目光對上挑釁者，壓低了聲音：“那在此之前，我一定将你繩之以法，不論過程。”

洛彧折嗤笑一聲擡腳離去，流下淡淡的香。

陸驚塵：“審問結果呢？”

許深快步跟上：“隊長，非常奇怪，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嫌疑人。”

陸驚塵停步：“什麽意思？”

“洛彧折否定了蘇頁的所有指控，然後開始笑着背誦《聖經》舊約詩篇23篇。然後起身說了一句，‘法律的存在不是用來冤枉好人的’。”

“23篇？講什麽內容？”

“大意就是感謝上帝給予物質得以讓精神得到便利之類。一般情況下，嫌疑人只會信仰其中某個句子，或是删減拼接成一小段，然後誇大或歪曲原意。可洛彧折很明顯是對這個篇章非常感興趣，這樣一來，他的危險系度就更好。”

陸驚塵驚訝地看着他，算是說你小子深藏不露。

許深撓撓頭說沒有的事：“我看過一些連環殺人案件得出的這麽一種規律，但也不能僅憑這個就給洛彧折的行為下結論。還有就是，确實是蘇頁的個人說辭，且洛彧折的律師已經出馬，我們這邊的證據并不能以什麽理由讓他繼續待在這裏。”

陸驚塵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認可。

事實如此，所有一切都只是蘇頁的單方面說辭而已，連作為間接證據的價值都沒有，現在只能等鑒定科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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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頁慘白着臉躺在病床上，負責保護他的警員在不遠處挺拔身姿站着，眼神犀利，門口還有兩位。

今天的太陽很幹淨，病房的通風也很好，半開的窗戶時不時吹來幾縷微風，沒有熟悉的腐爛味。

臉上突然被一團陰影擋住，是剛上升停擺在窗邊的白色氣球，上面畫了一個壞笑的簡筆小人臉。

蘇頁定睛笑臉上的字後大叫起來：“他來了！他來了……”求救般迫切地看向警員。

警員沖到他的床前戒備：“什麽？！”

蘇頁身體多處傷口，但他仍舊大幅度掙動，血從紗布裏滲出來：“他要殺我！”

警員神經繃緊，病房外的警員也跑了進來，圍住蘇頁，保持前後防守姿勢掃視病房內。

警員警惕靠近窗戶，喉間不自覺咽了口唾沫，額角冷汗滲出，觀察幾十秒後一把握住氣球，懸着的心才落下，他以為裏面裝了炸彈之類。

“叫醫生，說病人情緒不穩定。我向隊長彙報。”

陸驚塵正坐在辦公室看搜查時拍的照片，電話響起，是警員的彙報。

“嗯，照片發過來。”

挂斷，對方發來照片。

陸驚塵精神提起來，因為氣球上有字：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

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遇害。」

快速敲打輸入電腦，搜索結果，出自《聖經》舊約詩篇23篇。

陸驚塵皺眉：“洛彧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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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六點，姜仇站在公寓門口，正要輸入密碼指紋解鎖時，餘光掃到一個人。

後退一步靠一側的牆，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那邊是谌獨略稍喜悅的聲音：“工作結束了？”

姜仇：“還沒。”

“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今晚我得加班，不回家了。”

谌獨擔心地說：“記得吃飯。”

“好。”電話挂斷。

擡眼，正對上走過來的洛彧折。

洛彧折嘲諷：“這麽快就适應好男友角色了？演得很不錯嘛，不當演員可惜了。”

姜仇剛才的模樣不再，嘴角微微揚起，不屑的眼神幽邃，就像猛獸遇見了獵物一樣興奮。

姜仇：“走吧。”

笑說完轉身，一起離開了這棟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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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了一家高級酒店。

姜仇解開外套扔開坐在沙發上：“說吧。”

洛彧折仍舊妩媚：“不先做？只有我急嗎？”

姜仇視線在他身上打量：“我記得我說過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難道我上次的傳達有誤？”

洛彧折臉色黑沉：“姜仇，我最讨厭你這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

姜仇守住對立，語氣平淡：“你來就為了向我宣洩你的不滿？那可真是抱歉了，我這裏不接收垃圾。”

“你……”精致的臉即使染了怒意也帶了另一種美。

洛彧折雙手撐在姜仇兩側，“你就那麽喜歡那個賤|人嗎？我哪比不上他了。”

姜仇寵辱不驚：“可能是做起來比較舒服？”

洛彧折怒火井噴，摁住姜仇的肩膀吻了上去。

猝不及防被偷襲，姜仇瞪大了眼，一拳将人揍倒在地，領地被侵犯地怒吼：“你幹什麽！”

洛彧折抹了抹嘴角的血漬，站起後求而不得的愠怒已然不見，反倒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這地板真夠豆腐渣工程的。”揶揄了一番地板，轉而說：“今天我邀請你去別墅你就該直接去啊，自己去的收獲怎麽會有我親口告訴你的多，而且真實。”

聽到信息點，姜仇眼神激動湧現，嘴角也慢慢勾起一個弧度，連洛彧折落在胸口把玩紐扣的手也沒有阻止。

洛彧折笑說：“就這麽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們怎麽死的嗎？”

擡眼看着姜仇，姜仇臉上留有笑意。

“那就先聲明一下吧，就算你偷偷錄音了對我也沒有任何影響。因為他們自始至終就沒存在過。”

姜仇輕笑：“樹上的鞋子不就是嗎？”

“那個啊，看着就能想起他們掙紮的樣子，覺得心情還不錯就挂了。”

姜仇眸色越發瞋黑，似乎知道緣由不止這個。

見姜仇心情很好，洛彧折忍不住上移，呼出氣息低語：“我照顧你啊。”

姜仇一把擒住他的手，意味明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洛彧折讪讪收手：“好吧，也沒什麽特別的，死的無非就是長得不錯，但沒有任何效用價值的同性戀。”

姜仇嗤笑：“你自己不也是同性戀？”

洛彧折手指繞着紐扣一圈，暧昧至極：“你知道的，我太忙了，沒有時間去和女人喝酒、吃飯和約會，所以只能将就和男人做。當然，姜仇你的話，我從來都沒想過将就。”

第一顆紐扣被解開。

見姜仇并沒有生氣，洛彧折手移到第二顆紐扣：“如果你認為我樂衷于和死屍同住一間房，那我無話可說。但有一點我想澄清一下，我沒有和死屍共處一室。其實想想也沒什麽，你也迷戀死屍，喜歡看他們垂死的樣子。而且，你我都知道，‘死屍不會打擾你，活人才是你要擔心的。’”

第二顆紐扣即将被解開時，姜仇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拉近，鼻尖相隔毫厘，洛彧折臉刷地就紅了。

姜仇嘴角一笑：“就這麽點不值錢的信息？”

“我讓你上啊，然後都告訴你！”吐出的氣息妩媚非常。

他知道怎麽刺激姜仇，對姜仇來說，沒有什麽能比知道一個人的死法更重要的了。

整個身體突然被後推倒在沙發上，姜仇單腳跪壓上去，洛彧折身體的溫度又拔高了許多，他從沒見過這麽性感的姜仇，滿眼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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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慎公司策劃部，部長突然召開緊急會議，不待部員們坐定就馬不停蹄地說，“伽德剛剛發生暴|亂，且短期內無法停止。”

所有部員眸色一凝，伽德是D-day即将開展的全球巡回演唱會場地之一，售票渠道也早已開啓，如若終止，損失數額可不小。

部長：“停晚，你怎麽看？”

蕭停晚本不該出現在這的，他雖隸屬策劃部，但具體職稱是場地策劃師，主要負責舞臺的搭建圖紙設計，D-day每一次舞臺的出圈名場面都有他的一份功勞，他也是自D-day出道就陪着挺過來的功臣。

部長這麽問他，自然不是因為要他設計出個防暴|亂的穩固建築，而是對他在問題見解上的賞識。

蕭停晚身上有所有成功人士的特性——敏銳的洞察力，沉穩老練的行事作風，面對上流圈層不卑不亢甚至壓人一籌的桀骜。

蕭停晚看了一眼還沒搗鼓好的電子投影儀，說出了自己的看法：“D-day不能前往伽德不是他們的錯，但他們會愧疚，會怪自己，他們會心疼那裏的丫頭，至少起初他們以為自己的音樂能帶去慰藉。就伽德目前的形式，只要中立派再多站出來一個，局勢是可以穩住的。只是，那個國家似乎有點不願意。”

部長乃至于其他部員都有些錯愕，沒想到蕭停晚關注了國際形勢。

助手弄好投影儀，投屏上出現電腦界面。

大家的視線都随部長的點擊落在屏幕上，在未正式進入PPT界面之前，右下角不停推送最新新聞，有關于伽德局勢的，也有石語森林成為殺人區的猜疑的。

蕭停晚眸色一怔，“洛家少爺被刑事偵查局調查”這條推送出現，他還沒看清楚，部長就已經點進了PPT界面。

他斂住眼神中不該有的愠色，繼續說，“改成線上公益性演唱會如何？與其取消讓伽德粉絲們傷心，不如改成公益性的，在慰藉粉絲的同時傳播D-day的音樂大愛。這次的線上演唱會結束後，可以将全程刻錄當作周邊售賣，我想可以斂回損失。”

“這辦法可以。”部長毫不吝惜對蕭停晚的肯定。

會議內容當即轉為如何讓線上演唱會有趣。

兩個小時後會議結束，蕭停晚沉着臉回到辦公室，收到了老管家發來的照片。

照片上是樹上挂着的幾只鞋。

蕭停晚眸色一沉，抄起車鑰匙就離開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