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第二天是工作日,林疏牽着穆羽,去了靈調局。

穆羽本來就凝實了很多,容易影響到陽氣弱的人和小孩。

又不肯穿便裝,非要穿那身鬼氣森森的暗紅色舊喜服,披頭散發坐在林疏自行車後座上。

林疏實在怕吓到無辜路人,就在他額頭上貼了一張符。

這樣便沒人能看見他了,只是靠近的時候會覺得有點冷。

等紅綠燈時,林疏一腳支着地,将車子偏了些,穆羽就有些往後仰。

他怕掉下去,便伸手握住了林疏的腰,林疏的腰很細,熱度從道袍裏透過來。

這種溫度對于鬼來說有些燙了,穆羽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

林疏冷冷道:“松手。”

穆羽理直氣壯:“我怕掉下去。”

“那你來騎。”林疏道。

“你不怕被別人看到一個空自行車在路上跑,你就讓我騎,反正我不怕。”穆羽道。

林疏氣得想咬人。

穆羽得意洋洋,得寸進尺地雙手摟住了林疏的腰,還把臉貼在他背上。

這次林疏反而沒說什麽了,貼了一會兒,穆羽就覺得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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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擡起臉,他就聽到林疏說:“哎,別起來呀,可涼快了。”

又一次被當做人工空調的穆羽:“……”

一直到靈調局,穆羽都黑着臉,林疏摘了符牽着他往裏走,迎面過來的員工都是一臉驚恐地看着他。

然後竊竊私語:林天師怎麽帶個厲鬼來了?看着好兇。

林疏無奈,又将縛靈索收緊了些,好讓目露兇光的惡鬼被自己的身形遮住一二。

進了辦公室,林疏給穆羽找了個凳子,讓他坐在一邊。

自己則翻看起市局轉交過來的異常案件。

靈調局的主要職責就是輔助警察調查靈異案件,林疏作為特派天師,本應在警局常駐。

但前面幾任特派天師在任期間,體現出了一些問題,那就是市局有些幹警在見識到玄學力量後,竟逐漸開始消極破案,事事指望天師。

直到前一任特派天師離任前,靈調局終于更改了提案。

林疏後人乘涼,得以離開警局,回到靈調局坐辦公室,警局遇到靈異案件自然會送過來。

例如穆羽犯下的穆家老宅擾民案,就是城郊分局遞交上來的。

今天倒是沒有什麽大案子……林疏翻看案卷,有一宗博物館失竊案……

唔……他心虛地默默把這個案子挪到待辦行列。

正看着文件,檔案處的小紀突然來了,跟辦公室外的人打了一圈招呼,停在林疏身邊。

林疏擡頭看他,見他正看着穆羽。

“有事?”林疏問道。

小紀搓了搓手指:“有點事,你有空沒?”

林疏看了穆羽一眼,穆羽嗤了一聲,擡手堵住耳朵。

小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林疏嘆氣,伸手布了個隔音結界,把倆人圈在了裏頭。

小紀撓撓頭,道:“昨天晚上,我連夜查了一下這個穆羽。”

“查到東西了?”林疏喝了口茶水。

小紀道:“昨天儀器膠片上顯示,他身上有血孽。”

林疏拿着茶杯的手一頓。

小紀壓低聲音道:“你也知道,自來厲鬼兇到身上帶血孽的也就那麽幾個,靈調局都有記檔,絕大部分已經由顧局和林主任解決了,而且建國之後也再沒出過這樣的兇鬼。唯一一個還沒歸案的,是姬懸月。”

林疏的眉毛擰成了疙瘩。他想起昨晚族譜上穆紹棠的妻子,的确是姬氏。

小紀提心吊膽看着林疏的臉色:“你也……你知道他?”

林疏點頭。

小紀道:“那我可直說了,他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但終歸是……終歸是個兇神,你不能留他。”

林疏詢問道:“之前的血孽厲鬼都怎麽解決的?”

小紀開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林疏的眼睛:“就,顧局砍幾劍,林主任再一道天雷……你明白吧?”

林疏點點頭:“嗯,看來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小紀嘆了口氣,看出林疏的不舍,只得安慰道:“哎呀,莞莞類卿,再怎麽好看,也不是純元。”

林疏一頭霧水:“……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小紀道:“替身就是替身,你說……是吧?”

林疏沒好氣道:“回你辦公室吧,等會兒領導□□查到你,有你受的。”

說完他就把結界撤了,小紀有千言萬語也不敢當着穆羽……不,姬懸月的面說,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林疏回頭,看着一臉冷漠的姬懸月。

清末同治十三年,西南玄鶴府出厲鬼,名姬懸月。

厲鬼現世,生靈塗炭,玄鶴府一千二百戶,只餘二百戶。

一鬼出,萬民死。

這是鶴城城郊一個小縣的縣志的記載,也是小紀查到的內容。

也是林疏銘記于心的內容。

世上最後一個血孽厲鬼:姬懸月。

在殺了玄鶴府一千多戶之後,姬懸月就消失了。

沒人知道這個兇神厲鬼是被收服了,還是被天罰劈得魂飛魄散。

總之,他就只兇了這一次。

而今,這出名的大兇神,就被一根纖細的縛靈索拴在了林疏手腕上。

林疏倒是絲毫不覺恐懼,喝光了杯中茶水。

他将縛靈索一扯,靠在牆上冥想的姬懸月被牽動手腕,睜開了眼睛。

“走吧,昨天去過的那家博物館告狀來了。”林疏起身,“去善個後。”

于是,姬懸月仍舊貼着符坐在自行車後座,林疏在前面吭哧吭哧地騎。

“快點啊廢柴。”姬懸月仍舊扶着林疏的腰,還捏了捏側面不太清晰的人魚線,

“……”林疏忍無可忍,“你給我下去!自己飄!”

姬懸月:“……”

林疏停下車,拽着姬懸月的大紅嫁衣袖子往邊上搡:“不帶你了!死沉死沉的!”

姬懸月從善如流:“我錯了,您繼續。”

林疏認命繼續騎,呼哧呼哧喘着氣:“騎……不動……了……”

姬懸月:“騎不動我們可以打車。”

林疏:“太遠了!昨晚打車就花了七十多……”

姬懸月:“你們做道士的不是應該很有錢嗎?坑蒙拐騙,無所不為,偷雞摸狗,男盜女……”

林疏嘎吱一聲踩了剎車,冷漠道:“不會說話嘴可以捐給別人,你給我下去,自己走。”

姬懸月不依不饒:“你把這鐐铐松開我就自己走。”

林疏用危險的眼神看着他。

姬懸月的目光順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他腰側挂着的葫蘆。

識時務者為俊傑,姬懸月閉嘴了。

但他也不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沒過一會,就故态複萌。

他尚不知自己姓姬,仍舊碎嘴打聽穆家的事:“剛才那個壞小子跟你說什麽了?是不是穆家的事?難道我真的不是小少爺的妻子,而是他什麽兄弟嗎?我跟你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招了個上門女婿,沒準我就是那穆紹柏……”

林疏翻白眼,懶得理他。

到了博物館,林疏下車鎖車一氣呵成。

抹了把汗濕的頭發,人模人樣地交出了靈調局特派證件。

博物館館長是個耄耋老頭,提起昨晚的事仍然驚疑不定:“我早上來開門……就發現館裏遭賊了啊!我去調監控,那監控調到昨晚啊突然就黑了……再一恢複,我就看到……就看到……”

林疏怕老人家背過氣去,趕緊給念了道清心靜氣的法訣,幫老人家捋了捋心口。

然後問道:“看到了什麽?館長別急慢慢說。”

館長道:“我看見姬懸月了啊!”

林疏:“……”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姬懸月。

鬼新娘正茫然跟在他身後,聽了這個名字沒有一點兒反應。

林疏再看看面前的館長,館長依然在一臉驚恐地看着他。

“你說……”林疏艱難道,“你是說,你看到姬懸月了,誰是姬懸月?”

老館長道:“姬懸月是索命鬼呀,姬懸月……他的傳說,你們這輩人,恐怕都沒聽說過了。那時候鶴城還不叫鶴城,清朝的官兒給這裏封了個‘玄鶴府’……”

林疏又耐着性子聽老館長講厲鬼姬懸月的精彩往事。

“……總之,那一次,鶴城死得就剩幾百口了,人人自危呀,晚上不敢掌燈,天黑不敢出門,家家戶戶,燒香拜佛……”

“老館長,您是怎麽認出來,那個人是姬懸月的?”林疏問道。

老館長煞有介事道:“我見過姬懸月的照片!”

林疏緊張起來,偷偷看了一眼旁邊正神游天外的姬懸月本尊,小聲道:“他照片……您還有嗎?”

老館長:“當然有了,我帶你去看!”

林疏只得跟着往裏走,很快到了穆氏宗祠館……的隔壁。

老館長指着牆上一張大約四開的大相框:“就這個!”

林疏擡頭:“……”

好家夥,還是上色的照片。

只見相框裏是一位蓋着紅蓋頭的,鳳冠霞帔的新娘子。

她的嫁衣上繡着非常好看的花樣,龍鳳呈祥,流金溢彩。

她手上拿着紅繡球,繡球上紅色綢緞的另一頭應當是牽着什麽人——比如她的新郎。

但這張照片上只有她,也就是說,這照片可能只有一半。

林疏問道:“這是……姬懸月?”

老館長道:“對,這就是鬼新娘,姬懸月。”

林疏道:“你昨晚看到的姬懸月,也是這身打扮?”

老館長點頭:“蓋頭上的花樣都清清楚楚的。”

林疏道:“你是說,昨晚你看到的姬懸月也沒有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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