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林疏頓時傻在當場，“你不嫌齁得慌嗎？我加了雙倍糖……而且你是死人，你只能聞味兒，你吃得到嗎？”

姬懸月點點頭：“聞得到，我很喜歡，很甜。”

今天咖啡廳那杯拿鐵姬懸月其實一口都未動，因為他的身體是死的。

哪怕有了實體，也消化不了咖啡。

所以他只是碰了碰嘴唇。

但他可以聞！可以吸！

那杯咖啡，如果後來有人去嘗，就會發現已經完全變成了一杯無味的液體。

因為精華和滋味都被姬懸月吸走了。

姬懸月躍躍欲試：“我還想嘗嘗其他的！”

林疏被那絕美面孔上期待的眼神看得精神錯亂。

剛想忍痛點頭，就想起了自己只剩三位數的存款，頓時大怒：“吃不起了！養你也太費錢了，又要吃又要穿……”

但他忽然反應過來：“你是真的對穆迎秋沒有什麽感覺嗎？”

姬懸月一愣：“什麽感覺？”

林疏道：“你不喜歡他嗎？就是，那種喜歡。”

姬懸月搖頭：“他在我眼裏，只是一個和小棠很像的人。事實上，記憶丢失後我連對小棠什麽感覺都已經忘了，我們都死了，那些感情也随着一起消失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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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這哪裏正常了！

林疏自己是個不記得“亡夫”的小鳏夫，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裏有一個角落永遠都為那個人疼痛着。

哪怕他不記得對方的容貌、聲音、名字。

可是他知道自己曾經很深很深地愛過，所以他對世上所有的笑顏都沒了觸動。

這種痛苦是用語言都沒辦法說出來的，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如果見到那個人，第一眼他就會認出他的。

所以，他不停尋找着生日出生年份都與他亡夫投胎的時間差不多的年輕男人，跟他們約會，見面，聊天，四目相對。

他企圖從那些陌生的眼睛中，找到他熟悉的愛人。

只是很可惜，林疏沒找到，他們都不是。

哪怕林疏已經來到了全國人口最密集、外來人口也最多的鶴城。

他依然，沒有找到那個人。

姬懸月看着林疏突然失神的眼睛，謹慎地問道：“你怎麽了？”

林疏躲開他的眼神：“沒事。”

或許是人類與天狐不同，天狐一生只愛一個人，而人類可以愛很多很多個。

所以人類的愛會跟着記憶一起消失。

林疏嘆了口氣，心想，這樣也好，至少姬懸月不會因為移情愛上穆迎秋，也免去了他以後的苦楚。

姬懸月問道：“今天他說的那個族譜，發給你了嗎？我想看看。”

林疏一怔，才想起來自己帶姬懸月去見穆迎秋并不只是為了什麽兒女情長……

他拿出手機查看郵箱，然後道：“還沒。”

确實，哪有那麽快呢？

姬懸月便道：“如果他發來，請一定給我看看，我想知道我到底是穆家的什麽人，哪怕是穆紹棠的旁系堂兄弟……”

林疏表面應了，實際心裏想：估計你只能看到一個穆紹棠的老婆穆姬氏了。

所以……關于姬懸月其實并不是“穆羽”這件事，他到底應該什麽時候告訴姬懸月呢？

腦子好累，想不了一點。拖着沉重的眼皮重新洗漱妥當後，林疏疲憊地拱上床，道：“今天很累了，我先睡了。”

姬懸月嗯了一聲，坐在沙發上沒動。

林疏也懶得管他，徑自睡去。

小天師睡着之後，姬懸月卻慢慢起身，無聲地走到了林疏身邊。

他有些困惑，也有些好奇。

林疏為什麽那樣在意他對穆迎秋的看法？

姬懸月随手拈起自己一縷長發，他是知道自己的，他的相貌是他最鋒利的武器。

難道林疏也對他……

姬懸月并不是自負的人，但他知道自己的魅力。

林疏問的那些問題，讓他不得不去想，林疏是不是很怕他喜歡上穆迎秋？

林疏是在吃醋嗎？

姬懸月把疑問藏在了心裏，他當然不會傻乎乎去問這種問題。

他只會自己偷偷去查證。

第二天，林疏睡醒，又是神清氣爽，家裏有空調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哪怕姬懸月沒有躺在床……嗯？

林疏轉過臉，看見姬懸月躺在自己身邊，枕着胳膊，

而他貼在姬懸月的腋下，摟着他的腰側。

林疏：“……咳咳，真抱歉，太熱了。”

“無妨。”姬懸月淡淡道。

林疏被姬懸月那“随便占便宜我根本不生氣”的态度弄得有些牙疼，遂爬起來，頂着一腦門官司去洗漱。

然後騎車，上班。

靈調局還是一樣的沉悶無趣，一堆似是而非的“靈異”案件被各處市局分局送來，林疏埋頭整理了一上午，總算理出個章程。

大部分是走近科學，小部分可以在局裏作法解決。

但還沒到中午下班時間，林疏的手機嗡嗡作響。

他拿起來一看，是穆迎秋約他們明天中午一起去吃飯。

林疏猶豫了片刻，扯謊道：“我明天可能沒什麽時間……我們局裏比較嚴格，午休只有半小時。”實際有兩個小時。

穆迎秋道：“啊，那太遺憾了。穆羽呢？他有沒有時間？”

林疏本能地打出四個字：“他也沒有。”

但還未發送，林疏突然愣住，他明白了，其實穆迎秋只是想請姬懸月。

他擡頭看了看牆邊靠着發呆的姬懸月，想問他要不要去，又不太願意讓他去。

只見一兩次面當然很難互相喜歡。

但是次數多了……恐怕就……

“你看我作甚？”姬懸月問道。

林疏只得道：“穆迎秋又約我們吃飯，我已經拒絕了。”

他耍了個心眼——他說的是“我”拒絕了。

但姬懸月看都沒看他一眼，道：“無所謂。”

林疏突然又羞愧得不行。姬懸月是真的無所謂見不見穆迎秋，他其實對穆迎秋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這顯得林疏自己反倒像一個從中作梗的小人。

于是林疏又問道：“要不你還是去吧，去打探一下他對你的态度也好，他單獨約你，未必只是想跟你吃飯，也有可能是因為那個燭臺。”

畢竟有兇器一事在前，姬懸月想了想，便也點點頭：“你決定吧。”

于是林疏删掉那行字，對穆迎秋道：“他應該有空，我幫你問一下。”

穆迎秋很高興：“那你幫我轉告他，明天中午12點，飯店我來定。”

林疏看了一眼姬懸月，突然又後悔了。

如果姬懸月其實并不喜歡穆迎秋，那他沒必要單獨去跟穆迎秋吃飯啊！

如果穆迎秋的确沒什麽歪門邪道，反而是對姬懸月起了心思，那他還得去善後！

清除記憶這種事只是說起來簡單其實一點都不簡單啊！！！

啊啊啊，他是憨憨！他怎麽會辦出這種事來啊！！！

姬懸月奇怪地看着林疏用猙獰的眼神看着桌板，仿佛随時要用頭去敲。

林疏有氣無力道：“穆迎秋，他約你明天中午12點吃飯，地點他定。我替你答應了。”

“好的”姬懸月道，“答應了便得去，只是……我一個人去？”

林疏道：“想得倒美。我會把縛靈索放到五米，到時候我貼個大衆臉的符咒，坐你隔壁。”

“嗯。”姬懸月點頭。

一整個下午，林疏有些心亂如麻，作法時險些把裝朱砂的盤子打翻了。

姬懸月抱着臂在旁邊看着，林疏幾次惱羞成怒回頭看他，都發現他在偷笑。

“你笑什麽！”林疏咆哮。

姬懸月輕咳一聲：“我笑這辦公室的裝修真好看啊。”

林疏臉上陰森森，頭頂也開始冒火，并且把手伸向了那個危險的葫蘆。

姬懸月忙不疊道：“我随口說說，我在笑我自己，我這身衣服，好像個紅包啊，啊哈哈哈。”

林疏冷冷道：“再笑者死！”

姬懸月馬上噤聲了。

林疏開壇做完法，又覺得自己太兇了，遂沒好氣地把香蕉掰下來一個丢給了姬懸月：“聞聞味兒吧。等會兒跟我去把供果送給其他的同事吃。”

靈調局的大家從林疏來了之後，就再也沒缺過水果吃，因為他設香壇用來溝通天地的供果，最後都會進到大家的肚子。

反正大家高低是神仙，誰也不怕會被反噬。

姬懸月捧着香蕉有些受寵若驚，他還沒吃過這種彎彎的水果，吸進鼻子之後，只覺得肺腑盈香。

林疏看着他捧着香蕉發愣，忍不住問道：“怎麽了？不喜歡？”

姬懸月搖搖頭：“我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果子。”

林疏怔住了，他不知道姬懸月居然連香蕉都沒吃過。

這玩意可不是舶來品，是正經的本土物種，而且早在戰國時期就傳入中原了。

姬懸月笑了笑：“我活着的時候可能比較窮，很多吃食都沒見過。”

林疏下意識問道：“不會吧，你懂那麽多詩書，應該是讀過私塾的，那個年代讀私塾的人都很有錢。”

姬懸月卻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林疏心想也是，如果忘得夠幹淨，的确會把香蕉什麽味道也忘記。

他瞬間收回了他的心疼，冷冷哼了一聲，抱起那堆水果，牽着姬懸月去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