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穆迎秋本來打了一肚子腹稿，但在林疏落座提起“穆羽”後，他就又把這些都忘光了。

只好喝了口咖啡，開始想話題。

但他沒想到林疏是開題人。

林疏直接道：“那天你發給我的微信，我和穆羽都看見了。”

穆迎秋：“……”

穆迎秋艱難道：“我那天的言論可能有些欠考慮，但我确實沒有……挖誰牆角的意思。”

林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穆迎秋籲了口氣，坦誠道：“好吧，我承認，我原本對穆羽很有興趣，但我們撞型號，所以我只好來試探你。”

林疏抿了口咖啡，漂亮的睫毛垂下：“你試探什麽？你要跟他公平競争什麽？”

穆迎秋則坦蕩得好像從來不知道臉皮是什麽東西：“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所以——你也在我的狩獵範圍內，而你們兩個畢竟沒有結婚，我的确想跟他競争你，這樣說你能接受嗎？”

林疏點點頭：“可以理解，畢竟我長得那麽好看。”

穆迎秋：“……”

林疏卻又笑了笑，道：“但我和穆羽确實不是你以為的關系，我們只是合租，而他對一切電子設備都不太擅長，所以我會幫他。”

穆迎秋道：“說實話，我不相信。我覺得你們至少也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林疏坦然道：“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0。”

Advertisement

穆迎秋：“……”

林疏身後的姬懸月：“……”

穆迎秋終于破功，笑出了聲：“不瞞你說，我也……所以你其實一直把他當姐妹？”

林疏朝椅子上一靠，無奈道：“長那麽好看一張臉的1也太少見了，這不能怪你我雷達不準、識人不清。”

這樣一插科打诨，氣氛一下子就和緩了下來，穆迎秋也輕松了許多，他揉揉鼻子道：“我确實對穆羽的臉還挺心動的。但撞型號很傷，我不會為愛做0，他也是。但我很好奇——”

他坐直了，朝林疏微微壓下上半身，低聲道：“你們型號合适，你就沒想過試一試嗎？”

林疏聳肩道：“我心裏有人，不想談戀愛。”

是的，林疏赴約的目的并不完全是燭臺。

他是想借着和穆迎秋的交談，把這件事，透露給身後的姬懸月。

穆迎秋果然很驚訝，他問道：“是少年時代的愛人嗎？”

林疏搖搖頭。

穆迎秋就笑了：“gay的愛情想要長久是很難的，如果不是少年時候的心動，你這樣的人……我不信你會為了誰而封心鎖愛。”

林疏也笑了：“你不信？”

穆迎秋搖頭：“我不信，我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我們現在都還有聯系。但我不會為了紀念某一個人，就錯過我未來的愛人。”

林疏道：“那麽，如果你深愛的人死了，你會去尋找他的轉世嗎？”

穆迎秋愣住了。

他對面、林疏身後的姬懸月，也愣住了。

林疏微微一笑：“迎秋，你知道我的職業，我是靈調局的特派天師。”

穆迎秋先是笑了，他有些不敢置信，但林疏平穩無波的表情讓他意識到，林疏說的話是認真的。

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林疏道：“在二十四年前，我有過一個刻骨銘心的愛人，他死了。而我，因為某些不可抗力，把他忘了。”

穆迎秋對靈異玄學的認知還停在有劇本的通靈之戰和走近科學。

他第一反應，是林疏在開玩笑。

林疏繼續道：“但我始終記得一切愛他的感受。所以，就算我忘了他的名字，忘了他的樣子，卻始終沒有忘記我愛他的事實。他重新投胎的話，現在應該是二十歲出頭，我已經找了他很久。”

穆迎秋問道：“找到他之後呢？”

林疏微微一笑：“那當然是與他重新相識，再續前緣。”

說這些話時，林疏始終平和地注視着穆迎秋的眼睛，他從那雙眼睛裏，能看見他背後的、姬懸月的身影。

姬懸月原本抱臂站着，此時他的手臂已經放下了，正目光沉沉盯着林疏的背影。

穆迎秋的眼睛太遠，林疏看不清楚倒映的姬懸月的表情到底如何。

但話說出口之後，他并未感到輕松。

穆迎秋問道：“可是，如果他重新投胎轉世的話，應該不會記得你了吧？”

林疏道：“沒關系，只要他還是他。”

穆迎秋無奈地笑了，他擺擺手：“我有些……”

林疏：“接受不了是吧？沒關系，覺得我瘋了的也大有人在。”

穆迎秋忙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很浪漫。”

林疏：“……”

穆迎秋含笑道：“如果你找不到你的前世愛人，不如考慮一下我？”

林疏：“？”

穆迎秋含情脈脈道：“我覺得執着尋找前世愛人的你真的好可愛，好浪漫，我好喜歡。”

林疏客客氣氣道：“謝謝，但我心裏只有那一個人，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

如果時間可以暫停，他一定會先捋掉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穆迎秋笑道：“沒關系，你慢慢找，我可以慢慢等你。”

林疏唇角一勾：“你是這樣純情的人嗎？我倒是沒看出來。”

穆迎秋馬上展開雙手：“我非常誠懇，沒有一句假話。不信你看看我的手相。”

說着他把右手伸到了林疏面前。

“……”林疏面無表情道，“手相并看不出來你有沒有說謊，要看說謊，得用測謊儀。”

穆迎秋：“……”

林疏朝着穆迎秋露出一個危險的微笑：“要跟我去局裏走一趟嗎？”

穆迎秋面不改色，卻伸手去捉林疏的手腕，然後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結實的胸大肌上。

“我覺得你可以聽見我的心聲。”他道。

林疏：“……”

林疏身後的姬懸月：“……”

林疏迅速将手扯了回來，冷漠道：“我的手是手，不是聽診器。你回國不是為了找那個燭臺嗎？已經找到了，為什麽還不回去？”

穆迎秋眉毛一揚：“我急什麽？反正兩個燭臺已經湊在一起，我哥的目的達到了，我就可以先不回去了。”

林疏微微一笑：“将物品湊成一對，當然是為了高價賣掉，你不親自送回去，就不怕物流給你弄丢了？”

穆迎秋道：“那當然害怕，所以我沒有寄回去，兩只現在都在我那裏。他想要的話，就自己過來拿。”

林疏道：“你好像對你哥哥有怨氣。”

穆迎秋不置可否道：“反正什麽家傳啊、古董的，都交給我哥哥了。我只需要當一個玩物喪志的弟弟，麻煩事都丢給他就好。”

林疏輕啜一口咖啡：“親兄弟更應該明算賬。”

穆迎秋道：“算不了，我可以跟男人結婚，但我哥哥不行，所以他曾經一度很恨我，原本該給我的東西也不想給了。”

林疏一愣：“你哥哥也……”

穆迎秋點頭：“他也是男同，而且口味與我類似，說不定他一見到你，就連未婚妻都不想要了。”

林疏：“……”

……總之林疏花了點功夫才裝出面不改色，跟穆迎秋微笑道別。

這一趟沒有白來，林疏心想，穆迎秋這人絕對有問題。

不是每個人都能頂着對方對他人的一往情深，還能說出那麽肉麻的表白。

而且穆迎秋提到了一對燭臺，提到了他哥，提到了“古董都交給哥哥”。

信息量很大，不管燭臺在不在他手裏，這兩兄弟都有問題。

林疏知道自己應該細致複盤，但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落在姬懸月臉上。

回去的路上，姬懸月始終看着窗外。

這次姬懸月沒有實體，司機當前，林疏不好跟他閑聊。

但林疏屢次去瞧姬懸月的後腦勺，猛然發現，鬼新娘的頭發還保持着被他剪得亂七八糟的狀态。

于是回到家後，他不得不硬着頭皮道：“哎，姬懸月，你要不換一身衣服，我給你貼個符，帶你去剪頭發吧。”

姬懸月禮貌微笑：“我覺得這樣蠻好。”

林疏：“……”狗啃一樣哪裏好了。

姬懸月卻突然道：“你的……亡夫，是什麽樣的頭發？”

“啊？”林疏一愣。

姬懸月道：“他是長發嗎？”

林疏下意識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姬懸月道：“你帶我回來的那天，我記得，你對你的同事小紀說，我與你亡夫神似。”

林疏回想了一番，愣住了，他明明是隔着收容處的玻璃對小紀說的，姬懸月是怎麽聽到的？

但眼下問題壓在眼前，雖然當時那句“與亡夫神似”是信口胡謅的，林疏卻心中一動。

這好像是個……很好的理由。

林疏的遲疑落在姬懸月眼裏，已經是答案了。

他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就站到窗邊去了。

林疏瞧着姬懸月眼中光芒消失的樣子，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姬懸月要讨厭他也好，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麽。

所謂的亡夫只不過是腦中一團隔了無數歲月的濃霧，他看不清楚，記不真切。

可他和姬懸月沒有未來，卻是無比清楚和真切。

于是一整個周末，林疏和姬懸月都在沉默中度過。

林疏在腦中細細複盤了和穆迎秋的這次會面，并得出了兩個結論：

一、兩個燭臺現在都在國內，被穆迎秋一起帶過來了。

二、要那對燭臺的人是穆迎秋的哥哥，具體要來做什麽，穆迎秋恐怕也不知道。

但穆迎秋知道這對燭臺能牽制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