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
第 50 章
周圍逐漸升溫的暧昧空氣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本能要逃,端起紙盤子就朝垃圾桶走去:“我收拾一下,你也……去休息吧。”
“鬼不用休息。”姬懸月卻一本正經叫住了他,“林疏,剛才在街上,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話?”林疏茫然回頭。
就見姬懸月正直直朝他看過來,眸中閃爍的是林疏不敢細看的溫柔光芒:“你說的‘有一些明知道不能去做、做了會有很嚴重後果的事’,是什麽?”
林疏怔住,在這一瞬間,他心中閃過千百種可能。
說吧,說出來。
告訴姬懸月,那件事是我喜歡你。
然後……然後會怎麽樣呢?
他們可以在一起嗎?
忘記那些狐貍和鬼之間的障礙,忘記什麽成仙的願望,忘記……姬懸月的血孽……嗎?
是的,天狐成仙不需要無情無愛,更不需要殺妻證道()……
但在修煉期間,不能有傷人之舉,不能起害人之心,否則就會從天狐堕為妖狐。
妖狐也無所謂了……
林疏覺得自己有點瘋,妖狐也好,陪着姬懸月一起做個反派,大不了到時候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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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姬懸月呢?
作為身負血孽的厲鬼,姬懸月本就如同走在懸崖邊上一般,必須如履薄冰地累積功德、心存善念,一旦執念成魔,就再無贖罪的可能。
一旦再次造孽,姬懸月直接就會萬劫不複。
林疏沒有把握完全掌控姬懸月,而且他知道,情愛會讓人生念、生怨,而執念和怨氣會引動姬懸月身上的孽,讓他的神智失控。
眼下,姬懸月脖子上戴着條抑制陰氣的choker……或許還在可控範圍內。
但如果他們在一起了,彼此執念生怨,到絲帶也抑制不住的程度呢?
譬如……若有一天林疏想起了自己的亡夫是誰呢?
若有一天,姬懸月想起了他和穆紹棠的曾經呢?
一旦兩個人的感情中插進了第三個人,第三段回憶,
那麽只能一拍兩散,無疾而終。
另一方勢必會受到重創、心神哀恸。
如果這些複雜的愛恨糾葛,引動了姬懸月的滔天怨氣,那姬懸月該怎麽抵擋天罰?
彼時堕落成妖的林疏又該怎麽保護他?
那條撥動漣漪的小魚,瞬間在林疏心底的池塘裏不斷下沉,最後消失無跡。
是他把渾渾噩噩的鬼新娘從美夢裏喚醒,強行帶進他的生活。
他不能對姬懸月這麽不負責。
于是,姬懸月看着林疏眼中的星光逐漸熄滅了。
最後,林疏尴尬地垂着頭道:“我想說……其實我不應該背着師父和師娘查燭臺的事,被發現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于是,姬懸月眼中的光也熄滅了。
林疏幾乎是落荒而逃:“我洗個澡!我困了!”
姬懸月怔怔望着小狐貍紅透了的耳尖,心中好像有一根繩索密密麻麻纏住了一樣。
微微發脹,有點酸,有點疼,還有種難以自控的沖動。
想沖上去,把小狐貍按在身下,逼問他實話的沖動。
想把小狐貍說謊的嘴堵住的沖動。
可他沒有。
他只是按住躁動的胸口,感受着自己洶湧的感情一點一點平息。
……而林疏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問出那句話的姬懸月,到底鼓起了多麽大的勇氣。
畢竟,滿手血污的厲鬼,怎麽敢去觸碰清澈美麗、纖塵不染的心上人?
……
林疏洗澡洗了好久,熱水器都亮燈了,他還沒出來。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姬懸月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就裝睡。
……結果出來後,他發現姬懸月換回新娘裝,坐在沙發上玩賽博墓碑。
林疏胸口所有強行逼迫出的膽氣一下子跑了個一幹二淨,他松了口氣,擦着頭發去找吹風機。
姬懸月突然道:“穆迎秋找你有事。”
“啊?”林疏茫然,但很快,他發現姬懸月的臉色不太好看。
手機屏幕上是穆迎秋發來的照片。
那對燭臺。
後面跟着一串文字消息:“林疏,我覺得你好像對它們很感興趣,要不要下次見面,我帶給你看看?”
林疏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在腦中衡量了約三秒鐘,就果斷回複了他:“好。”
姬懸月馬上搶過手機:“你要去?你明知道他有別的目的,這件事背後的水很深,你不該答應他。”
林疏沉着道:“就是因為知道,才一定要去。我們都不是傻子,他明知道我跟他裝那一場就是為了這對燭臺,拿它當誘餌來誘惑我不是很正常?”
姬懸月急切道:“可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目的,如果他是想害死你,該怎麽辦?”
林疏就眨眨眼,睫毛彎出一個微笑的弧度,道:“我是天狐,百毒不侵刀槍不入,他們想害我,可不一定能成功。”
姬懸月蹙眉,不肯讓步:“萬一呢?”
林疏一哂:“富貴險中求嘛。再說了,我還有你呀。”
“……”姬懸月的表情瞬間變得不自然了,“我沒有實體,能幫你什麽?”
林疏笑眯眯道:“就是沒有實體才好呢,你不想試試自由行動的感覺嗎?這樣,我和穆迎秋約時間,我一個人去,如果有事的話我再召喚你,神不知鬼不覺。”
姬懸月馬上道:“不對,我沒有實體,應該陪你一起去才是神不知鬼不覺。”
林疏馬上否定了他:“他們有什麽手段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如果你我一起出現,他們又恰好能看見你,那不是給人一網打盡的機會?還是分頭行動,裏應外合。實在不敵,你還可以去幫我找林聆。”
“……”姬懸月見他堅持,也只得同意,“那我們要不要先試試召喚?萬一到時候發現有什麽必須的步驟和限制,就糟了。”
于是林疏當場做了實驗,他把姬懸月推出家門,然後把房門一鎖,攤在沙發上,在心中默默念咒。
結果下一秒中,他面前一黑,被高大男人結實的胸肌悶住了臉。
姬懸月幾乎一瞬間就出現在了他身前,兩人之間差點就負距離了,簡直呼吸可聞。
林疏:“……”
姬懸月:“……”
林聆你做的什麽法器!!!
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姬懸月很快後退半步,紅着臉道:“挺……挺好用的,不知道對距離有沒有什麽要求。”
林疏雙頰發燙:“……那個,明天,我去上班,你就随便逛逛,中午午休的時候我召喚你試試吧。”
姬懸月道:“好。”
于是一狐一鬼各懷鬼胎,一個爬上床,一個癱在沙發上,都不敢再跟對方多說半個字。
……
數日以來,林疏頭一次空着手走進辦公室。
手腕上沒有縛靈索,身後也沒有熟悉的紅色身影,玻璃杯也束之高閣了。
林疏難免不适應,有些寂寞,但更多的是逃避之後的心虛。
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姬懸月才好。
一上午的工作并沒能讓林疏靜下心來,他甚至抽空出了一趟外勤,去拜訪宋玉。
但宋玉家沒人,任林疏怎麽敲門,裏面也沒動靜。
電話號碼——無人接聽。
要麽是陳璧蘭逃走的事果然是打草驚蛇了,這個養了金蠶蠱的家夥已經捐款逃逸。
要麽是……抵押日期結束,這家人終于被掃地出門了。
總之林疏沒有能聯系到宋玉,連蘇穗城家的門他也敲不開了,不同的是蘇穗城和妻子的電話至少是可以撥打的,但響鈴一聲後就會被刮掉。
回到靈調局後,他癱在辦公桌上發呆。
快到十一點時,他開始隔十分鐘就看一眼手機。
本來打算午休的時候去買一部手機,再辦個副卡給姬懸月用的。
中午怎麽還不到……
好不容易,十一點半到了,林疏松了口氣,一邊默默念咒召喚姬懸月,一邊覺得一上午的焦慮都一掃而空。
……原來看不見姬懸月他竟然會焦慮嗎?
咒語落地的一瞬間,一身黑衣的姬懸月出現在林疏身前,他手中捏着一杯冰淇淋,稍微有點化了,像是已經等了一會兒。
“……”林疏愣了一下,“你哪來的錢買冰淇淋?”
姬懸月将冰淇淋遞給林疏:“店老板說,我在門口再多站半小時,他就再給我一個。”
林疏:“……”
被當免費廣告牌了,不過這個冰店老板也真會做生意。
“恢複自由的第一天,沒去別的地方逛逛?就在冰淇淋店門口一直站着?”林疏拍拍他胸口的實體符咒,舔了口熟悉的香草奶油味,頓時幸福地眯起眼睛。
姬懸月含着笑看着他,道:“也逛了很久,在商場裏看到快到十一點了,就拿着冰淇淋開始找地方等你了。”
林疏道:“被召喚的時候什麽感覺?有感覺到時空被撕裂嗎?”
姬懸月不太懂什麽叫時空撕裂,他搖搖頭道:“沒什麽感覺,就是眼前花了一下,就到這裏了。”
兩人一同走出辦公室,林疏邊走邊吃冰淇淋,道:“今天下午你也不必陪我在這裏坐牢,出去随便玩吧,到時候走後門出去,別叫人發現。”
姬懸月說好。
于是午飯後,林疏鬼鬼祟祟送姬懸月到靈調局大樓的側門,又給了他幾張實體符咒和一張百元大鈔:“下午逛完,自己回家,我就不亂召喚打擾你了。”
姬懸月點點頭接過那一疊紙,突然問道:“穆迎秋和你約了哪天?”
林疏啊了一聲,才想起這事:“我沒看他發了什麽。”
姬懸月嘴角不自覺勾起。
林疏打開手機,翻了翻微信,道:“他說這周五晚上。”
姬懸月道:“後天晚上?”
林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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