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章

第 72 章

林疏已經掏出鎖靈瓶，冷酷地将女鬼裝了進去。

旁邊的馮老板狐疑道：“你裝的什麽？”

林疏理所當然道：“你老婆。”

馮老板：“……”

林疏本想直接把女鬼帶回去審訊，但看着馮老板那一臉不信的表情，再加上這樁案子未必在此結束，他以後可能還要來拜訪這位地中海豪傑，也不好把人得罪得太狠——

便只好随手給馮老板開了天眼，然後開始審訊女鬼。

“死者報上名來。”林疏道。

女鬼蹲在瓶子裏讪讪道：“孫小娟。”

林疏道：“為何作祟？”

女鬼狡辯道：“我沒有！我只是被困在這裏不得離開！”

林疏道：“為什麽纏着許頌江！”

女鬼：“……”

馮老板：“……”

馮老板哀怨道：“你果然移情別戀了！你這個花心的女人！”

女鬼理直氣壯：“我沒有！我愛的人始終是你！”

馮老板都快哭了：“那你為什麽從來不纏着我！”

女鬼翻個白眼：“您都四十八了！你看你那啤酒肚，那地中海，那大黃牙！我拿什麽愛你！我只是死了，又不是瞎了！”

馮老板：“……”

女鬼羞澀道：“我也不是多喜歡小許，就是覺得他跟你年輕的時候，還挺像的。”

馮老板：“…………”

如果話語能有實體，馮老板此時已經被萬箭穿心。

林疏回想清瘦俊秀、頭發茂密的許頌江，再看看大腹便便的地中海馮老板，頓時有點不信。

“請問，有沒有……”林疏措辭了一下，“呃，您有沒有年輕時候的照片，借我看一眼？”

“……”馮老板郁卒地低頭翻了一會兒手機，吸吸鼻子，找出了他翻拍的家裏牆上挂的舊時的結婚照。

林疏定睛一看，原來馮老板青蔥年少的時候還真是個清秀的小夥子，乍一看，确實跟許頌江有幾分相似。

于是基本問題都确認完畢了，剩下的就交給女鬼收容處了。林疏将封印女鬼的瓶子蓋得嚴嚴實實，系在腰間，禮貌朝馮老板拱拱手：“事情辦完了，我走了。”

馮老板還沒從巨大打擊中回過神來，這小天師就帶着他老婆走了。

林疏帶着姬懸月一同離開了載舟科技，還沒走幾步，身後傳來馮老板的吆喝：“且慢！等等！小娟！小娟！”

……林疏頓時加快了腳步。

姬懸月飄在他身邊，聽見馮老板的吆喝聲忍不住問道：“他老婆纏着別人，是不是真的不愛他了？”

林疏道：“不曉得，理論上講應該是愛吧，她纏人都挑和馮老板年輕時候像的。”

但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敏感了，林疏說完這一句之後，就沒再說話。

哪怕昨天曾經那樣熱烈地擁吻過……林疏卻一瞬間想起，自己曾夢到和穆紹棠互換信物，這些年找到的“與亡夫神似”的男人也都和穆紹棠挺像的。

林疏有點心裏沒底了。

回到靈調局後，林疏把女鬼交給小紀拍照留檔，然後送去給女鬼收容處。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姬懸月初見的那天，他也是這樣押送着鬼新娘來到檔案室拍照。

不過……他記得那天為了糊弄小紀，他謊稱姬懸月“與亡夫神似”。

于是走在樓梯間裏，林疏突然扭頭問姬懸月：“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因為你與亡夫神似才帶你走的？你不生氣嗎？”

姬懸月坦然地眨了眨絕美雙眼，道：“沒錯，知道，但後來我想通了，都‘亡夫’了，證明他骨灰都已經揚了，我跟他計較做什麽？”

樓梯間有監控死角，林疏便大着膽子将姬懸月推到牆角，指尖注入一絲靈力使姬懸月短暫獲得了實體。

狡黠的小狐貍湊近了美貌的鬼新娘：“你完全不介意我找了一堆長得和穆紹棠像的‘神似亡夫’？”

姬懸月搖頭：“不介意。”

林疏道：“那你也不介意我們曾經互換信物嗎？我夢到我把一枚非常貴重的玉佩交給穆紹棠，而他回給我一個親手雕刻的小魚。”

“……啊？”姬懸月的大腦宕機了。

林疏見姬懸月這個反應，頓時別扭起來：“你果然介意吧！”

他就知道！不管是誰都會介意的！！！

而姬懸月已經不敢置信地問道：“玉佩？木雕的小魚兒？”

“？”林疏登時傻眼“你怎麽知道是木雕？”

姬懸月：“？”

林疏：“？”

姬懸月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我跟穆紹棠的定情信物，也是一個木雕小魚。”

林疏：“……”

穆少爺，您這是廣撒網嗎？給所有情人的信物都一個樣？

姬懸月卻道：“不，不對，我的記憶碎片有點亂，我只知道是他給的，我們互換了信物。但，小魚是你交給我的。”

“？”林疏更加茫然，“跟我有什麽關系？你什麽時候有的記憶碎片？你想起前事了？”

“……”姬懸月一不小心說漏嘴，只好和盤托出，“我去過一次九龍千年柱，在摸到柱子的時候，回想起來了一些。還有在回到民國的那次，我做過一個夢，夢見我在橋頭等你，你撲進我懷裏之後，遞給了我那個木頭小魚。”

林疏：“……？”

姬懸月卻追問道：“你的那個木頭小魚長什麽樣子？”

林疏茫然皺眉，拉開姬懸月的手，在他掌心大概描畫了一下：“這麽大，尾巴翹起來，身上的鱗片很清晰。”

“……”姬懸月道，“就是你給我的那個。”

林疏：“……”

姬懸月道：“他給你的木頭小魚，你又給了我，我給你的玉佩，你卻給了他，林疏，你還不明白嗎？你只是個傳話的。”

好混亂，貴圈真亂，我未成年，我聽不懂。

林疏艱難道：“可是……夢裏穆紹棠看我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姬懸月問道，“什麽眼神？”

林疏痛苦道：“你還記得穆迎秋看你的眼神嗎？”

姬懸月：“……”

林疏無奈道：“看來只能等恢複記憶之後，才能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話題暫時結束，在這裏說話終究不方便，林疏便收回了靈力，帶着姬懸月老老實實下樓，回自己辦公室去。

但剛回到自己辦公室所在的走廊，林疏聞到一股熟悉的人味兒，頓時就慌了。

姬懸月：“怎麽了？”

林疏迅速從口袋裏掏出兩張大鈔，塞給姬懸月：“你出去買點水果吧，開壇要用，記得買便宜但賣相好的，好不好吃不用在意，主要是要好看！買橘子橙子蘋果這些圓的，香蕉也可以，再買點你愛吃的，多逛一會兒！”

姬懸月：“？”

林疏已經推開他，做眼神叫他快跑。

于是姬懸月明白了，辦公室裏恐怕有別人。

不對，也不是別人。

應該是林疏的師父，顧煜城。

姬懸月嘆口氣，如林疏願，轉身走了。

林疏目送姬懸月離開後松了口氣，轉身回到了辦公室門口，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推門進去了。

不出他所料——顧煜城一身黑色休閑裝，正坐在林疏的辦公椅上，手指頭翻飛，在織一條歪歪扭扭的縛靈絲帶。

見林疏進來了，他擡眼看了看自己的小徒弟，随手将絲帶收了。

“師父……呃，顧局。”林疏規規矩矩站在顧煜城面前。

顧煜城和顏悅色道：“坐，我在休假，叫我師父吧。”

林疏端端正正坐了下來：“師父。”

顧煜城道：“把你師娘氣壞啦，不過他也是瞎操心，你都這麽大了，跟誰搞對象是你的自由。”

林疏馬上認錯：“是我犯糊塗，師娘都是為我好。我會改正的，幫助別人不一定要用這種方……呃，師父？”

顧煜城遞了個紅包過來，紅包封面上寫着百年好合。

林疏：“……”

顧煜城道：“沒別的給你，好歹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找到歸宿，我應該給你封點嫁妝。”

林疏戰戰兢兢接過紅包，打開一看，裏面是張存折，他大概數了一下，“6”的後面有六個零。

林疏頓時整個狐貍都不好了，這是嫁妝嗎？這是給點錢掃地出門了吧！師父師娘是不是不要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顧煜城随即問道：“我相信你做出決定的時候已經想過結局了，今天來還有件事，就是問問你，你是怎麽想的？”

林疏強行薅出下了線的理智，努力用正經的語氣道：“我想過，姬懸月背後的案情很複雜，我會想辦法幫他查清真相，到時候如果他能看破，我就陪他洗清罪孽、積攢功德。如果他看不破，仍舊執念，他會在天罰之下灰飛煙滅，到時候，我就繼續一個人生活。”

顧煜城點點頭，道：“想得還算全面。”

林疏聽見顧煜城這麽說，卻只覺得頭皮發麻。

顧煜城道：“穆家背後的事，我查了一點，作為師父，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他的結局大概率是神魂俱散。”

林疏讪讪道：“是的，我做好了心理準備。現在他還在，我們可以……活一天算一天，只争朝夕。”

顧煜城道：“他神魂俱散之後，你打算如何？想過沒有？”

林疏感覺自己活像是畢業答辯……只得按部就班道：“我會像他出現之前一樣，把故去的人放在心裏活着。我之前就是這樣，還有老趙……趙潛州也是這樣。”

顧煜城說：“那不一樣，小狐貍。”

林疏怔住了。

顧煜城笑了笑：“唐疏只是涅槃了，他始終還會回到這世間，他已經給趙潛州鋪完了所有的路，趙潛州現在幾乎是永生的，只要他能堅持那個信念，他總有一天會重新見到唐疏。而之前的你——你如何數年如一日地滿世界尋找轉世的亡夫，還用我幫你回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