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醫院裏人來人往，消毒水的味道令錢錦喬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馮聲遠，然後問醫生，“他怎麽樣？會瞎嗎？”

“等下我開點藥，你們記得按時服藥，這藥用下去可能會好一點，但是想要好起來還是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醫生看完檢查報告，然後又看了看馮聲遠的眼底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就是視網膜暫時失去了功能。

他放下裂隙燈，在電腦上敲敲打打給馮聲遠開處方，并囑咐錢錦喬，“讓他少用點抑制劑，不是什麽東西起火了都能用水撲滅。”

“藥不是萬能的，他得找個伴侶了。”醫生說着給出解決辦法，說完後便點了下位病人的號。

馮聲遠被錢錦喬扶着出去拿藥，途徑樓下婦産科門前，錢錦喬竟然發現了自己的姑姑和馮聲遠的父親。

“小喬？小遠？”

姑姑疑惑地叫住他們，然後跟着馮父走到了他們面前。

“小遠這是怎麽了？”

錢錦喬好幾年都沒見過自己姑姑，現在突然撞見竟然有點尴尬，他正想說些什麽，手卻被馮聲遠緊緊握住，然後他就聽見馮聲遠自己解釋，“沒什麽。”

但他這解釋等于沒解釋。

“你們怎麽來醫院了？還是小喬哪裏出了問題？”錢玉說着抓住錢錦喬的胳膊仔仔細細看了看，但他沒看出了所以然，就變得焦急起來，“別有事瞞着姑姑。”

“我……”錢錦喬本來想說自己也沒事的，但他的話又被馮聲遠打斷，“他也沒事，不用你操心。”

“你什麽态度？”

“她關心自己的侄子跟你有什麽關系？輪得到你在這裏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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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父見馮聲遠每次和錢玉說話都夾槍帶棒所以很是惱火，醫院人來人往，自己的兒子還是公衆人物，可他一點面子也不給，對着對方就破口大罵，“這麽多年在外面就學到了這些？沒有人教你對長輩要尊敬一點？見到自己親生父親連叫都不叫一聲，你就是個混賬東西！”

“不是的叔叔，他沒有看見你。”錢錦喬見馮父特別生氣，想替馮聲遠解釋，但是馮父根本不聽，并且更加生氣地提高嗓音，“對！他眼睛裏沒我這個父親！”

“罵夠了嗎？罵夠了我能走了嗎？”

馮聲遠依舊很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聲音冰冷，是錢錦喬從未感受到的溫度，他還是第一次發現，馮聲遠可以冷酷到這種程度，在自己面前，這個人從來都是聒噪、不要臉、壞心眼，即使年少時也是溫柔的，并沒有對自己冷漠過。

而馮聲遠的話更加激怒了馮父，促使他雙目赤紅，手垂在身側握緊，看上去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錢錦喬終于知道馮聲遠的暴脾氣是随了誰了，于是連忙和錢玉在馮父發大火前勸住他，“不是的叔叔，馮聲遠他真的看不見。”

“你真的是，也不問清楚事情就開始發火，消消氣，我來問問到底怎麽回事。”錢玉也附和着。

比起馮父錢玉看到馮聲遠和錢錦喬在一起更加的驚訝，但她并沒多說什麽，而是拉住錢錦喬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邊小聲且故意說道：

“小喬啊，姑姑現在懷孕了，但是因為胎芽發育不好一直跑醫院，所以聲遠父親就特別煩躁，你看聲遠有事又不高興跟我們說，到底怎麽回事？你告訴姑姑，姑姑知道了再告訴聲遠的父親。”

聽到自己姑姑說懷孕的事情，錢錦喬不自覺地看向馮聲遠，可能是視線不太好，馮聲遠的耳朵就特別靈敏，隔着好幾步遠他還是将錢錦喬和錢玉之間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最後厭惡地皺起眉頭。

錢錦喬知道他是考慮到自己所以才給錢玉留了面子，要不就他的脾氣早就和錢玉對着幹了。

要知道當年馮聲遠的母親肚子裏還懷着雙胞胎的妹妹，卻被馮父騙着離了婚。

當時，馮父跟馮母說自己欠債上千億，為了不讓她和孩子也背債，商量着和馮母假離婚，可是馮聲遠的母親前腳剛同意離婚，并且辦了離婚證，後腳就被告知馮父和自己閨蜜在一起的消息，而後情緒激動流了産。

等她身體恢複了，去馮家鬧了一頓，但是馮父就是不願意再和她複婚，最後馮母萬念俱灰的出國并再沒回過國。

而錢玉，錢錦喬的姑姑就是馮母的閨蜜，馮父當初喜歡到要離婚的那個女人。

這之間的關系錯綜複雜，錢錦喬也不願意多說什麽，只和錢玉說了馮聲遠最近熬夜工作，視力出了點問題，但是醫生說用點藥就會好。

錢錦喬覺得自己也沒說錯什麽，他一開始聽馮聲遠說看不見的時候也吓了一跳，但是送馮聲遠到醫院的時候，馮聲遠又看得見了，只是看東西很模糊，現在醫生的意思是讓馮聲遠別用抑制劑，好好吃藥就能完全恢複，所以的确不用太擔心。

至于不用抑制劑該怎麽做，錢錦喬心裏是明白的，這麽想起來，他們的确已經很久沒有交換信息素了。

“那就好，那就好，吓我一跳，我還以為出了大問題了，不過你可不能騙姑姑。”錢玉握着錢錦喬的手親密得要命，整得錢錦喬很不習慣，想抽出手，卻又怕場面尴尬。

馮父其實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這才意識到馮聲遠現在是真的看不清，他在心裏罵了自己一頓，但又不在明面上表現出關心，只生硬地說了一句，“生病了幹嘛不早說。”

馮聲遠不想理他，于是摸着錢錦喬的位置，緩緩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我還有很多工作，趕緊扶我回去。”

錢錦喬見他語氣硬邦邦，倒也沒生氣，因為正好借着他的話掙開錢玉的手扶住馮聲遠的手臂，然後和馮父、錢玉道別後就要走。

“你們倆最近是不是在拍戀綜？”身後，馮父忽然開口問道。

錢錦喬沒有回答，馮聲遠也沒作聲。

馮父見他們都不說話，大步走到他們身前立定，一副長輩催婚似的語氣說道：“你倆還有沒有戲？如果有，那就早點成家立業，聲遠也不小了，錦喬也一樣，不要拖拖拉拉的，讓大人猜來猜去，穩定不下來。”

“不過錦喬你的事我聽說了，這麽多年你真的看好了嗎？我們馮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倒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你要是真……”

“叔叔！”

“老馮！”

錢錦喬被提及自己身體的事情眼瞳瞬間放大，他和錢玉同時制止了馮父繼續說下去。

錢玉緊張地看着錢錦喬，後者扶着馮聲遠的手都因為緊張而發抖。

馮聲遠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低頭看了一眼，“喬喬？”

錢錦喬被他這麽一喚從恍惚和絕望的從前回到現實，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經沒什麽問題了，不用再隐瞞什麽，只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讓馮聲遠知道自己曾經還有一段提及便會恐懼和絕望的過往。

“沒……沒事。”

錢錦喬說着搖了搖頭，“他們說我的腺體有毒這件事吧，看樣子長輩都知道了呢。”他說着看了一眼馮聲遠叫對方抿着唇神色疑惑，趕緊想了個其他事情蓋了過去。

“我嘴笨，我不該說，但是，如果你真不願意和聲遠複合，那就放開聲遠，別鈎着他不放了。”馮父知道自己差點說錯話，有點抱歉，只是他內心想法還是要說出口的，畢竟他只有馮聲遠這麽一個兒子。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你憑什麽要管？”

“怎麽了？現在想要當個好父親了？那你十年前呢？十年前在幹什麽？”

馮聲遠本來還不想在公共場合和自己父親翻臉的，但他的父親實在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十年如一日地看不得他，從來不會說一句關心的話，只知道教訓他、責備他。

可父親就這樣也沒事，太爺爺還在，大家在太爺爺面前父慈子孝的演下去挺好的，可偏偏他今天觸到了馮聲遠的逆鱗，不僅訓了錢錦喬，還讓錢錦喬趁早離開。

父親的話徹底惹怒了馮聲遠，令他忍不住反駁，“你再想辦法離婚，想辦法騙我媽，想辦法讓我媽離開，甚至想辦法和這個女人結婚的時候，你管過我嗎？”

“我跟他說話，你這麽激動幹什麽？還把陳年舊賬翻出來質問你老子？我看你不是欠教育，你是欠打了，別以為你現在名氣大，混得還可以就能對我大聲說話，哪怕成了大羅金仙也是我兒子，是我兒子，我就可以打死你。”

馮父聽馮聲遠這麽說火氣瞬間蹿上來，指着馮聲遠的鼻子破口大罵，此時已經有很多人認出了馮聲遠，小心翼翼地靠過來偷拍照片。

錢錦喬吓得拉住馮聲遠就要離開，卻被馮父制止，“不許走，今天讓他把話說清楚了，不然以後……”

“哎喲！”馮父正在氣頭上，忽然聽見身邊的錢玉捂着肚子輕聲痛呼一聲。

他本來還想繼續罵馮聲遠，卻被錢玉抓住手腕，“我肚子好疼。”

“怎麽肚子疼？”馮父聞言有點慌，“疼得厲害嗎？”

“有點，你陪我去醫生那裏再看看。”錢玉說着抓住馮父的手就要走，馮父見狀沒辦法，只好回頭瞪了一眼馮聲遠，“以後再收拾你。”他說完扶着錢玉離開，

而錢玉轉身後将另一只手放在身後對着錢錦喬他們揮了揮，示意他們快離開。

馮聲遠看不見他們，但是能感覺得到父親對錢玉肚子裏還未成型的孩子很重視，所以，原本還很生氣的他，在自己父親離開後顯得很落寞。

錢錦喬看着他沒有說話，而是牽着他出了醫院大門，然後上了車。

城市的風很大，到了飛機場上了飛機回小鎮，馮聲遠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

錢錦喬為了哄他開心一點，給他講了個笑話，“從前有位王子，他很喜歡看灰姑娘的故事，于是每天晚上都在皇宮開舞會，為的就是等自己的灰姑娘，終于有一天，他等到了自己的灰姑娘，然後兩個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但是結婚後王子和灰姑娘生的孩子們全是黑人，王子奇怪，問灰姑娘為什麽會這樣。”

“你猜灰姑娘怎麽回王子的？”

馮聲遠聞言默不作聲，錢錦喬正等着他反問自己，可等了半天馮聲遠一直閉着眼睛沒說話，他有點無趣，有種期待落空的感覺，于是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隔了半天，馮聲遠才問，“怎麽回的？”

錢錦喬心想，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計較，但是說話時明顯沒了原來的好心情，“灰姑娘對王子說我就是個黑人啊，灰不過是因為塗了粉底液啊。”

馮聲遠：“……”

馮聲遠被錢錦喬的笑話整尬住了。

但是，想到錢錦喬覺得這笑話很搞笑，這家夥一定在看到這些笑話時傻噔噔地笑了半天，那畫面直接暖化了馮聲遠的心巴，令他忍不住笑了。

錢錦喬見他笑了，冷哼了一聲，剛想借這機會将今天發生的事捋一捋，聊一聊，可他還沒開口，就被馮聲遠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謝謝你。”馮聲遠說着揉了揉錢錦喬的頭發，“謝謝你哄我開心，沒有人在意我是不是真的開心，只有你會在意。”

錢錦喬聽他這麽說，有一瞬間的心疼，于是将雙手放在了馮聲遠的背上拍了拍，他想了很多安慰的話，但最終什麽話都沒有說出口，只靜靜地抱着馮聲遠，将下巴擱在對方肩膀上，無聲地安慰。

過了很久很久，錢錦喬感覺自己都快睡着了，他忽然聽見耳邊傳來馮聲遠很是堅定的聲音，“我不會跟你分開的錢錦喬。”

“你重新愛我吧。”

“求求你了。”

錢錦喬聞言還是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假裝已經熟睡。

馮聲遠見他睡着了這才松開他，給他蓋上毛毯。

夜深了，機艙裏安安靜靜，馮聲遠毫無睡意，于是靠着窗滿腹心事的對着玻璃眨了眨眼睛，似乎比剛才更加清楚了一些，已經能看見近處的東西。

而就在他想什麽時候才能完全恢複的時候，忽然聽見身邊的人輕輕呓語，“馮聲遠，我答應你。”

“我會重新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