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章

第 63 章

等錢錦喬趕到醫院的時候，馮聲遠已經被送進了急救室，他想上前看一下，可是急救室大門緊閉，他進不去，所以只能轉身問焦急萬分的司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司機的右臉被玻璃劃傷，整個人都在哆嗦，見錢錦喬過來，他就像見到了主心骨一樣，一口氣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清楚楚。

“我們從高架上下來的時候，途徑一處橘林，因為是賣橘子的時節，很多果農擺着攤子賣橘子，馮先生看到了便打算下車買一點回去給您。可他喝了酒，買完橘子便直接轉身打開了右側車門，而恰巧一輛車子從馮先生身後急馳而過，撞上了馮先生和車門。”

“很嚴重，我看他渾身都是血，好多血。”司機有點自責，他是馮老太爺才雇的新司機，不知道馮家人會不會怪自己，所以滿眼的慌張和擔憂，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錢錦喬一聽馮聲遠流了很多血整個人都在顫抖，他難以想象那麽光鮮的人渾身都是血的樣子，就那麽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疼痛令其無法動彈，生死就在片刻之間。

“我詛咒你錢錦喬!詛咒你和馮聲遠永遠不能在一起，否則馮聲遠暴斃而亡。”

錢钰的詛咒此時在錢錦喬的腦海裏又開始不停地回響，那尖酸惡毒的話此時像是要驗證了一般令錢錦喬的心髒緊緊揪着。

錢錦喬渾身緊張到有點站不住，便索性靠着牆壁蹲了下來，然後捧着心髒，控制不住的流着眼淚。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喜歡馮聲遠成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罪孽，也從來沒想過他的喜歡會讓馮聲遠受傷。

想着這些，他發覺自己嘴裏充滿了血腥味，那是他嘗過最惡心的味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術室裏安安靜靜的，錢錦喬目不轉晴地盯着大頻幕上的名字，第一次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長到他的心髒從極速跳動到漸漸平緩，再到幾乎停止跳動，那是生命快到盡頭的表現，腦海裏有那麽一霎那，錢錦喬想，如果馮聲遠活不下來，那他也不活了。

而就在他喪失活着的信念時，手術室的燈牌轉跳成了綠色。

馮聲遠搶救成功了。

錢錦喬看到那綠色的燈牌忍不住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然後按着心髒努力地重新将自己帶到人間。等徹底清醒過來，他慌忙追上轉運床往重症監護室裏跑去，一路上他看着面色蒼白戴着氧氣罩，渾身冰涼的馮聲遠，想說很多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種感覺錢錦喬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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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寧願受傷的人是自己也不願意那個人是馮聲遠，一直懷着這樣的心态，錢錦喬不眠不休地守着馮聲遠一天又一天。

期間，馮老太爺和馮聲遠的父親都來過幾趟，馮老太爺比錢錦喬想象中的要堅強，這讓錢錦喬有點自愧不如，所以學着馮老太爺的樣子假裝出了堅強，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沒有流露出心裏最崩潰的一面。

索性一切都不是太糟糕，馮聲遠在一個星期後脫離了生命危險，并從重症換到了高級病房，錢錦喬守着他日夜不停地照顧，有時候馮聲遠半清醒時候會叫着疼，會說腿沒知覺，錢錦喬聞言便坐在床尾替他按揉一整夜。

他一邊揉一邊講他們學生時代的事情，嘗試轉移馮聲遠的注意力，這方法很好使，馮聲遠似乎能聽到一般，再也沒有叫喊過，身體也恢複地越來越快。

照顧人是很累的事情，可錢錦喬并不覺得累，看着馮聲遠一天比一天好，他非常地開心，心裏的罪過仿佛一點一點的在消失，人也漸漸變得不那麽緊繃，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面色除了疲憊，再也沒有死灰色。

可是後來馮聲遠清醒時間越來越多了，錢錦喬卻忽然像是累了、倦了、無所謂了一般，來病房照顧馮聲遠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最後還因為行程太滿幾乎不來看望馮聲遠。

一開始，馮聲遠心疼錢錦喬，知道他是太累了，所以支持對方回家好好休息，可是漸漸地他發現錢錦喬來看自己的次數越來越少，一個星期兩次算是比較頻繁的了。

身體逐漸恢複到了能緩慢行動的地步，出院的日子就在今天下午，馮聲遠雖然表面上不講，但是心裏卻有了一些計較，但他一想到錢錦喬這麽久以來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就覺得自己計較這些事着實過分。所以，在連續罵了自己好幾個小時後，馮聲遠擺正了心态，可他還是有點期待錢錦喬過來，于是給錢錦喬發了一條信息

【我出院了。】

“遠哥，這身衣服帶回去麽？上面還有黃色的藥水，我估計洗不幹淨了。”助理的聲音傳進耳朵，坐在病床上握着手機的馮聲遠稍微回神，天空灰蒙蒙的，看上去要下雨，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又看了一眼助理，然後回道：“扔了吧。”

話剛說完，手機亮了，馮聲遠心中一喜，飛速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但錢錦喬的回複僅僅幾個字

【好的，注意安全。】

看到這幾個字，馮聲遠的期待落空了，他皺起眉頭回問錢錦喬

【你今晚回家麽？】

這次發出去的信息很快得到了錢錦喬回複【有點忙，估計回不去了，你早點睡。】

看着回複，馮聲遠莫名其妙的惱火，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心裏一直往錢錦喬好的方向想，努力地想，想着想着肚子裏的火漸漸地消失了。

‘可能真的很忙。’

他抱着理解加對這份職業感同身受的态度，自己在病房百無聊賴地等到了下午拿到出院小結後出了醫院。

因為車禍比較嚴重，馮聲遠至今走路都有點一撅一拐，手臂拿東西的時候還會發抖，所以出了醫院都是助理一路攙扶着，可走到拐彎時，卻因為兩只腳磕絆到一起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錢錦喬說着沒有來接他出院，可隔着灌木遠遠地看見馮聲遠一撅一拐走路的樣子，心裏特別不是滋味，而當他看到馮聲遠要摔跤時更是本能地身子一動想要去攙扶，可是他離得太遠想要過去攙扶也來不及。

不過幸好助理眼疾手快拉住了馮聲遠，馮聲遠才沒有狼狽地倒下去。

悲傷不足以形容錢錦喬看到這一幕時的心情，他忍不住轉身閉上了雙眼，不去看不去想，才能更加堅定地走開。

_

晚上錢錦喬回到公寓的時候，馮聲遠還沒有睡，已經淩晨三點了，錢錦喬開門進來的時候馮聲遠就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發呆，見錢錦喬回來，他很是高興地從沙發上站起身，然後問錢錦喬，“怎麽這麽晚？吃了沒？沒吃我給你做點宵夜。”

“不用了，你去睡覺吧，我看會兒劇本，最近接了新劇。”錢錦喬看見馮聲遠沒睡先是愣了愣，随後皺了皺眉，一邊換鞋一邊進了卧室打算洗漱一下去書房。

他面無表情，疲憊中帶了一點煩躁。

馮聲遠聞言沒說話，而是跟着錢錦喬走到了卧室，然後趁着錢錦喬找衣服的間隙從身後摟住對方，親吻着對方的耳垂，一路往下直到鎖骨。

他吻着吻着呼吸慢慢變得粗重起來。

已經很久沒有觸碰錢錦喬的身體了。只片刻的接觸，馮聲遠的身體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和對方貼緊，然後肆意溫存，可正當他興致盎然時錢錦喬卻忽然推了他一下。

“怎麽了？”馮聲遠壓着嗓子問錢錦喬，眼神裏多少有點意見。

“我累了，而且你腿腳不方便，萬一動到了哪裏恢複起來很難。”

錢錦喬避開他燙人的目光，就像那目光裏摻了毒藥一樣，說完他意識到自己的解釋太牽強，所以将馮聲遠再次推了推，又補充了幾句，“我身上這麽重的汗臭味你聞不到麽？快點讓一讓，我去洗澡，你聽話早點休息。”

馮聲遠還想再說點什麽表達一下自己內心的想法和需求，可是錢錦喬卻拿着換洗衣服頭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聽見浴室裏傳來的水聲，馮聲遠的眉頭越皺越緊，他似乎感覺出了什麽，但是他找不到錢錦喬這麽做的原因。

是因為自己的腿麽？馮聲遠忽然有點焦慮，這條腿如果恢複的不好的确可能會影響形象，可這種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不足以令人焦慮。

馮聲遠坐在床邊想着，直到錢錦喬從浴室出來他都沒有先躺下睡覺。

“你幹什麽呢？先睡吧。”錢錦喬擦着頭發，目光瞥了一眼馮聲遠，有些許無奈，但更多的是煩躁。

馮聲遠注意到了他眼裏的煩躁。

錢錦喬最近很容易煩躁。

可能是最近真的事情太多，令他沒有精力和自己溫存。

又或許是一個人經歷了太多，在逐漸變得成熟的過程中失去了原本對愛情的激情，但是始終是喜歡的，不然早就離開了。

馮聲遠将錢錦喬的異常表現想了又想，最後覺得自己不應該給對方制造壓力，應該體諒對方，時間會沖淡一個人的j情，但它沖不淡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這是戀人相處的一種階段問題。

可馮聲遠不怕這個問題，因為他和錢錦喬的一輩子還很長，不會分開，彼此也不舍得分開，他堅信這個，所以他覺得等過了這階段，一切都好起來了。

他想着這些，然後起身在錢錦喬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很聽話地說道：“我去睡覺，你也早點睡，別想太多，注意休息，一切都會好的。”

錢錦喬被馮聲遠的話說得愣在原地很久，他看着馮聲遠離開的背影，手在身側用力握緊，此時此刻，他很想沖過去，抱着馮聲遠大哭一場，說出自己心裏那些擔憂和難過，可他知道如果想要馮聲遠健康快樂，他必須堅持到底，不能再動搖。

如錢錦喬所願，馮聲遠後面再也沒有對他提出過要求。

錢錦喬以為對方察覺到了什麽只是沒有明說。但馮聲遠不說，錢錦喬也不明說，兩人就這樣保持着距離，錢錦喬也持續對馮聲遠态度冷淡着，他在等着馮聲遠厭倦自己，然後提出分手。

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馮聲遠開口。

這日子是過得越發煎熬。

而馮聲遠的腿傷，在這略顯無奈地時間段恢複的差不多了。

能正常走路且沒有什麽後遺症，這結果馮聲遠挺滿意，人也松了口氣，恢複了之前的信心。

他想着自己現在好了，也沒有哪裏不健康，而這一切錢錦喬功勞最大，所以是時候找個機會和錢錦喬求婚了。

再加上錢錦喬越來越忙，忙到兩人見面都很費工夫，這讓馮聲遠雖然表面上能理解，但內心迫切地想将一切塵埃落定。

于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馮聲遠将一顆心全部放在了求婚上，并在請人節前夕，将自己的計劃瞞着錢錦喬悄悄地定了下來。

那天，在确保萬無一失的情況下，馮聲遠很早的去錢錦喬的劇組探班，他心裏高興，便請劇組的所有人吃了大餐。

錢錦喬看着他這樣皺了皺眉，但也沒有阻止，只是旁觀着，等拍攝結束，他準備離開時，馮聲遠卻連哄帶騙地将他帶到了高中時的操場。

操場上圍滿了人，他們都穿着高中生的校服，手拉着手，等着主角的到來。

身邊是彩色的氣球，氣球上寫着marry me 的英文，錢錦喬忽然意識到了即将要發生的事，所以借口說肚子疼要離開。

馮聲遠聽他說要上廁所便答應他離開，自己則是在操場上興奮地等待，可他等了幾分鐘後卻收到了錢錦喬的信息

【對不起，我知道你想求婚，但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所以先走了。】

看着手機上略帶抱歉的文字，馮聲遠的一顆心終于繃不住落在了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