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二更)

第57章 (二更)

◎一直都是我。◎

她用手蓋住他眼睛, 接了滿手濕潤,無比心疼地摸了摸:“別哭了,我不是沒事嘛, 我還救了幾個孩子呢。”

她從沒見過他崩潰的樣子。

他好像什麽都會, 什麽都不怕, 強大到毫無軟肋。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此刻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直到她坐起來,将這個男孩抱住,一下一下緩慢而溫柔地拍他肩膀。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聽見他無比嘶啞的聲音。

“我這輩子,從千米高空跳過傘,開飛機被導彈追過, 說真的, 我連死都不怕。

可當我聽說你出事的時候,真的很怕很怕。”

“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塌了。”

“我沒事。”喬落蘇緊緊抱着他,任眼淚湧出來, “我真的沒事, 你不要怕。”

她輕輕拍着他的背:“陳嘉遇, 我永遠都在的。”

“嗯。”真實的擁抱讓他終于安心, 側過頭吻了吻她的頭發, “我們永遠都在。”

*

這次地震毀壞的房屋都要重建, 學校只能暫時放假, 喬落蘇的支教時間也被迫提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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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受了傷,便以此為由暫留在銅州。

陳嘉遇在醫院裏陪她。

住院第二天一大早, 便有家長帶着學生來探望, 李綿綿父母感動得聲淚涕下, 喬落蘇沒想到她平靜無波的人生裏,也能體會一把當英雄的感覺。

李綿綿用親手折的千紙鶴做成的捧花,祝願她早日康複,喬落蘇愛不釋手,看着看着眼眶都熱了。

陳嘉遇坐過來摟住她肩:“想什麽呢?”

“在想,我好喜歡這裏的孩子啊。”喬落蘇笑了笑,“我終于明白你為什麽能在這裏待這麽久了。”

陳嘉遇若有所思地問:“你該不會想留下吧?”

喬落蘇:“不可以嗎?”

男人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擡手摸摸她腦袋:“如果喜歡,以後可以常來。”

喬落蘇望着他“噗嗤”一笑:“開玩笑的。我這個人吧,還是喜歡待在熱鬧一點,繁華一點的地方,但也不要太繁華,會讓人覺得浮躁。襄城就很好,我喜歡家鄉的感覺。”

陳嘉遇勾着唇,眼裏萬般柔情和缱绻:“我也喜歡。”

她看着他靠近的臉,目光落在她唇上,閉上眼準備迎接親吻,卻忽然被敲門聲吓了一跳。

“可能是查房。”陳嘉遇安撫地摸摸她頭,“我去開門。”

“嗯。”

門被打開,進來的是第一天攔住陳嘉遇的護士:“那個,解放軍同志,這是您的衣服,我們幫您洗幹淨了。”

陳嘉遇笑了笑:“謝謝。”

“不用不用,是我們該謝謝才對。”護士語氣裏都是感動,“您那天是剛結束救援過來的吧?我聽說了,如果沒有你們,還不知道多少人要遇難。您愛人也是好樣的,都是為了救孩子……不過別太擔心,我們主任說了,縫針用的是美容針,她額頭上疤痕不會太明顯的,好好保養會慢慢消失。”

“謝謝,你們也不用客氣。”陳嘉遇淡聲道,“都是我們該做的。”

送走護士,陳嘉遇把疊好的衣服放在櫃子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喬落蘇。

喬落蘇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看什麽呢?”

男人走過來,坐在床沿繼續看着她,手輕輕拂過她額頭上的紗布:“看我們愛美如命的喬老師,為了救人臉上留一道疤,會不會哭。”

喬落蘇瞬間瞪大眼睛:“會留疤嗎?”

“會。”陳嘉遇輕聲開口。

看着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才笑着解釋:“不過醫生說了,不會太明顯,以後也會慢慢消失的。”

喬落蘇松了口氣:“那就好。”

說着用拳頭砸他一下:“又故意騙我。”

陳嘉遇接過她的拳頭,放在唇邊吻一下,再傾身來吻住她唇。

沒人打擾,他們終于可以盡興,直到喬落蘇輕輕叫了一聲,似乎傷口被扯到,他才無比擔憂地停下:“疼嗎?”

喬落蘇皺了皺眉:“嗯。”

“我去給你要止疼藥?”

“不用,沒那麽疼。”喬落蘇淺淺啄了他一口,“你輕點就好了。”

“好。”陳嘉遇小心擡着她下巴,輕輕淺淺地吻。

*

喬落蘇住院兩周,傷口拆線就回襄城了。

額頭上的疤的确不太明顯,長出來平平整整的,美容線的痕跡也幾乎沒有,別人都說看不出。

但她自己太了解了,對着鏡子總是一眼就能捕捉到那條顏色不一樣的新皮。

過了一個多月,她終于忍不住去剪了個劉海,把額頭遮起來。

那天和陳嘉遇視頻的時候,那邊驚喜地“喲”了一聲:“換發型了?”

喬落蘇激動地眨眨眼:“好不好看?”

“好看死了,還得是我老婆,怎麽都好看。”男人猛猛一頓誇。

喬落蘇被誇得心花怒放:“你在哪兒呀?怎麽這麽黑?”

男人淺淺地笑了一下:“路上。”

喬落蘇:“什麽路上?”

“回家路上啊。”

她以為他說的是回宿舍,便沒多想。

當天晚上她照常下班回家,鎖上她的小藍寶馬。現在她車技已經十分娴熟,倒車每次都能一把進,還能正好在車位中央。

回頭欣賞了一下完美倒庫,她哼着小曲去乘電梯。

一樓上來個鄰居,是同樓層剛搬來的小姐姐,看見她時一臉小心地湊過來說:“你家好像進賊了。”

喬落蘇一驚:“啊?”

“你白天不是上班嗎。”小姐姐面容嚴肅,“我聽見你家有叮鈴哐啷的聲音,不知道在裏面幹嘛。但我也沒你聯系方式,不敢貿然報警,一會兒你回家的時候小心點,有事可以叫,我能聽見。”

喬落蘇想起電話裏那句“回家路上”,瞬間了然。

“謝謝啊,不過沒關系。”她對小姐姐笑了笑,“應該是我老公回來了。”

“你老公?”小姐姐驚呆了,“你結婚了嗎?”

喬落蘇點點頭:“是啊。”

“不是,我看你一直是一個人住,你居然結婚了?”她依舊不敢相信。

“嗯。”喬落蘇笑着解釋,“我老公是軍人,駐地很遠的,所以一般不回來。”

小姐姐頓時惋惜:“那你好辛苦啊。”

“不辛苦。”喬落蘇搖搖頭,滿臉都是甜蜜,“我們很相愛,所以隔多遠都沒關系。”

小姐姐表情由惋惜變成羨慕:“也太虐狗了。”

在電梯口和小姐姐道了別,喬落蘇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打開門。

她努力裝出一副不知道陳嘉遇已經回來的平靜神色,在漆黑的牆上摸開關。

下一秒,一襲溫熱從背後裹上,她驚喜地叫出聲:“你回來啦。”

“嗯。”灼熱撲向頸間,伴着沉沉低喃,“想不想我?”

喬落蘇轉過去,仰頭親親他的唇:“好想好想。”

陳嘉遇貼着她的唇要繼續,卻被她揉了揉臉:“可是我餓了,你有做飯嗎?”

男人輕笑一聲,把她抱起來:“先吃飯。”

陳嘉遇果然已經做好了飯菜,打開廚房門,便再也掩不住誘人的香氣。

許久沒吃過的土豆牛腩,糖醋小排,還有做法很新鮮從來沒見過的秋葵,連湯都散發出鮮蝦的香味。

“我也太幸福了吧。”喬落蘇不停地往嘴裏塞,連說話都忍不住同時夾菜。

陳嘉遇只是看着她吃,眼中都溢滿了溫柔。

五髒廟填了個飽,碗筷都交給洗碗機,迫不及待地,喬落蘇拽着他領帶晃了晃。

男人吻住她唇,掐着她的腰抱起來,熟門熟路地走向卧室。

這張大床似乎許久沒接待過男主人,有些不堪重負地搖晃,喬落蘇睜開被他撩撥到迷離的雙眼,輕聲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陳嘉遇眼裏沒有驚訝,而是無比專注地望着她,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我們生個孩子吧。”

喬落蘇睜大了眼睛。

“我這次回來,是要去襄城的單位辦點手續,抽空看看你。”他深深望進她眼底,“等正式調令下來,我會去之前的部隊擔任副團。”

喬落蘇激動地眼裏冒星星:“……好大的官呀。”

“不算什麽官。”他親了親她唇,“但我想回家,就能回家了。”

喬落蘇笑着笑着,眼睛忽然有點濕潤:“為了這一天,你一定很辛苦很辛苦吧?”

陳嘉遇沒有說辛不辛苦,只是無比認真地望着她:“為了你都值得。”

喬落蘇又笑又流眼淚,捧着他的臉吻上去。

在久別的夜裏完整地擁有彼此,感受着他的心髒和自己同樣跳動的頻率,喬落蘇默默地在心裏發誓,她一輩子都會好好愛他。

這麽好的陳嘉遇,沒有人舍得辜負。

*

得知陳嘉遇要留在襄城,他那幫高中同學都坐不住了。

高中最好的哥們兒寧毅攢局請他,陳嘉遇挑了個周末帶喬落蘇過去。

第一次見他高中同學,喬落蘇特意打扮了一番,還和他穿了情侶裝。

是她逛商場買的卡通動物T恤,看着很幼稚,但她特別喜歡,給自己和陳嘉遇都買了一件。

陳嘉遇穿上的時候對她說:“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穿這種衣服。”

喬落蘇看着鏡子裏兩人一模一樣的衣服,挽住他胳膊:“你小時候沒穿過嗎?”

陳嘉遇:“沒有,六歲以前穿奶奶縫的,都是素布,那之後……我也不喜歡這種花花綠綠的衣服了。”

“沒關系,每個人都要有童年的,你的童年只不過來得晚一點。”喬落蘇滿臉認真地望着他,“我會幫你找回來的。”

男人望着她,滿是缱绻的感動:“好。”

牽着手走進包廂的時候,所有人都瞬間起哄。

喬落蘇被他們看得不好意思,但還是落落大方地打了聲招呼:“大家好。”

“快來坐快來坐。”寧毅趕緊把兩人領進來,坐在C位。

陳嘉遇的高中同學也都是本地人,大家同屆,都聽說過喬落蘇大名,說起話來也熟稔,絲毫不把喬落蘇當外人。

“要我說,還得什麽馬配什麽鞍,上次誰說我們校草人老珠黃來着?人憋大招呢,看見沒?眼光高着呢。”

喬落蘇忍不住笑了:“人老珠黃什麽鬼?”

“寧哥說的。”那人指了指寧毅,“年紀大了嘛,在婚戀市場上沒競争力,現在小姐姐都喜歡小奶狗。”

“話說回來,女神你喜歡他什麽啊?人都上交給國家了,一天到晚見不着面的,臉吧目前還湊合,但應該也湊合不了幾年,就跟咱差不多了。”

“就是喜歡啊。”喬落蘇握着他的手說,“喜歡要什麽理由。”

“哎呦喂這酸的。”

“虐狗虐狗!好過分啊!”

“沖這句是不是得喝一杯?”

“這樣好吧,女神不用喝一杯,就半杯。”寧毅把杯裏的酒倒出去一半,“今兒在的都是陳總娘家人,您喝半杯,表個态,以後不會欺負他。”

“行了。”陳嘉遇扯着唇接過他手裏的酒,仰頭喝光,“胡鬧也有個限度。”

喬落蘇掏出紙巾給他擦嘴,陳嘉遇順勢握住她手,笑得肆意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包廂裏燈光太熱烈,她臉頰有點發燒。

其餘人紛紛捂眼睛。

後來大家一起打麻将,喬落蘇也慢慢和他們混熟了,不再藏着掖着,當晚憑本事贏了幾百塊錢。

去停車場的路上,寧毅醉醺醺地嚷他今晚輸了兩百塊,下次一定要贏回來。

大家都各自在停車場等代駕,喬落蘇沒喝酒,可以幫陳嘉遇開車回去。

兩人先把喝得搖搖晃晃的寧毅送到車裏。

喬落蘇看清車标和車牌號,怔了怔。直到陳嘉遇把寧毅在後座按好,囑咐了代駕幾句,走回來牽住她:“怎麽了?”

“你這個同學……”她忍不住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以前認識我嗎?”

陳嘉遇意外地蹙了蹙眉,回答:“不認識。”

“你确定?”

陳嘉遇揉揉她腦袋:“我确定不認識,怎麽了,你沒喝酒啊怎麽像多了?”

喬落蘇搖了搖頭,滿腹心事地走向他們自己的車。

直到開着導航走錯路,才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亂想,專心開車。

回到家,她旁敲側擊地問陳嘉遇:“你說,電視裏那種兩個好兄弟喜歡同一個女孩的事情,現實裏會不會發生啊?”

“會吧。”陳嘉遇一邊刷着牙,一邊倚在衛生間門口看她,“好兄弟必然是志同道合,那看女人的眼光一樣,也有可能。”

喬落蘇一顆心又不平靜起來。

直到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她主動湊近陳嘉遇:“老公。”

男人眯着眼揉了揉她的頭發:“什麽?”

“我跟你說個事。”

“說。”

她和他講了那些年出現在窗臺上的榴蓮酥,和那天晚上她追出去,看到了寧毅的車。

說完她緊張地握住陳嘉遇手:“應該是巧合吧?會不會是我看錯了,還是記錯了……”

“你沒看錯。”黑暗裏男人的眸緊鎖住她。

喬落蘇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為他的篤定,也為他的鎮定。

“那輛車的确是寧毅的。”陳嘉遇摟住她腰,低下頭,将她所有的驚慌都盡收眼底,“但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他只是送我過去?”

“你……”喬落蘇幾乎啞了聲,“你是說,是你……”

“是我。”陳嘉遇擁她入懷,像一個來自曾經的擁抱,穿梭了很久很久,才找到屬于它的歸宿。

他附在她耳邊,如夢低語:“一直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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