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兩人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時分，還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的。秦曉雪揉着眼睛，推了身邊的人一下：“你去開門。”

陸謙煦微愣片刻，點了點頭：“好。”

“等等！”秦曉雪瞬間跳下床，腦袋秀逗了，怎麽讓他去開門。這會兒會是誰呢？該不會又是哪個學生來找他爸吧？

打開門的那一刻，秦曉雪呆住了，“爸媽，你們怎麽怎麽回來了？不是說後天嗎？”

“泰國鬧政/變，成天游/行示/威，旅行社提前收團了。”媽媽說着就拉着箱子往屋裏走。

啊！這也可以？秦曉雪驚慌失措地擋在父母面前：“那個爸媽，你們累了吧，把行李放好，我們先去學校餐廳吃點早點，好不好？我好餓啊。”

“都十二點了，哪還有什麽早點。再說，我們在飛機上都吃飽了。”張老師眼睛非常敏銳，透過女兒房門半掩的門縫似乎看到某個“活物”移動了一下，臉上霎時就變了色。

當然，秦爸爸必然也看到了。

“收拾好，讓他出來。”爸爸面容嚴肅，語氣冰冷，卻非常鎮定從容。

三分鐘後…

秦爸正襟危坐于沙發最中間，陸謙煦小心翼翼低頭坐在小板凳上，兩人中間隔了一張大理石茶幾，卻像是隔了一張講臺，等待着秦老師訓話。

秦曉雪和媽媽端端正正地站在旁邊，忐忑地等待秦爸出招。秦媽那是真憋屈，第一次見到身邊人經常說的明星，竟然是這種場面，想要激動一下，卻只能按捺住。

秦曉雪第一次見陸謙煦這麽慫慫的狀态，上前準備解圍，可剛叫出一聲“爸——”，就被秦老師給瞪了回去：“老實待在一邊。”

秦爸“審問”時間正式開始，嚴肅中略帶了些滑稽，因為，他問的那些問題，在秦曉雪和媽媽眼中幾乎都等于廢話。

“叫什麽名字？”

Advertisement

“陸謙煦。”

“哪裏人？”

“中國香港，但是在國外長大。”

“做什麽工作的？”

“演員，還經營一家影視公司。”陸謙煦态度恭順，恨不得每一句回答都多補充幾句，以向秦爸證明，他絕對是個好人，是他可以把女兒托付的好人。

他說完這句話，秦爸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怪不得剛開始就見這小子眼熟，原來是個演員。這個名字，好像，他老婆也提過很多次，全是誇的，他耳朵都能聽出繭子來。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四個月。”

秦爸若有所思地看向秦曉雪，這不像是她女兒的風格啊，一件事情能憋住四個月都沒告訴她媽媽。同時，又有一種将要嫁女兒、失去女兒的不安襲上心頭。

“你們演員這個行業我多少了解一些，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認真的？”

“秦老師，請相信我，我會一輩子對她好。”陸謙煦一本正經地說完，朝秦曉雪伸出一只手，秦曉雪上前握住他的手，不開心地看向老爸，抱怨中略帶撒嬌，“爸——你把他吓着了。”

媽媽這個時候也立刻打圓場：“哎呀，老秦，你別這麽嚴肅地看着孩子了，他們都那麽大了，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就別瞎操心了。走，跟我去把行李取出來。”轉而對秦曉雪和陸謙煦說，“我從泰國買了一些芒果幹，你們嘗嘗，特別好吃。”

媽媽硬是把爸爸推進房間，低聲責備：“他你怎麽不認識，多好的人。”

“你那都是電視上看到的，本人怎麽樣誰知道。”

“我看人很準的，這個陸謙煦絕對沒問題，有的人，看面相、看說話的态度就能看出來。”見秦爸不說話，秦媽邊取芒果幹邊偷樂，“诶，我們女兒嫁給陸謙煦，跟做夢似的。要是被我們圖書館那些同事知道，可不得羨慕死。”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不行，不能被他們知道，萬一他們到處亂說，女兒和女婿連一點隐私都沒有了。對對對，先保密。唉！秦老師，聽到沒？這個事情，要先保密。”

秦爸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這都是哪跟哪兒啊，怎麽一小會的功夫就成女婿了。

客廳內，秦曉雪坐到陸謙煦旁邊，笑道：“陸老師，你撒起謊來也挺自然的，不過，以後不許對我撒謊。”

“撒什麽慌？”陸謙煦不明所以。

“你說我們在一起四個月啊，我們明明在一起才兩個月，是認識四個……”說到這裏，秦曉雪才反應過來，四個月？這麽說，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上她了？？？天哪！可真能忍啊！！

“真的假的？”秦曉雪用右手食指笑嘻嘻得戳他的胳膊，“你對我一見鐘情？真的假的？”

“別鬧——”陸謙煦把她的手撥下去，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低聲說，“是再見傾情——”

“什麽意思？”秦曉雪腦袋有點轉不過彎，為什麽是“再見傾情？再見？……”

吃零食的功夫，陸謙煦和秦曉雪的父母也漸漸熟絡起來，基本都是秦爸在說泰國的政治、旅游、路況等等，關于旅游所感，陸謙煦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必要的時候也會稍微附和着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秦爸漸漸地也對這個明星有了好感，聊了一會兒，秦爸不出意外的讓陸謙煦去陽臺看他引以為豪的那些花花草草，一個個講得那叫一個專業和仔細。

這時，媽媽神秘的把秦曉雪拉到一邊，悄悄問：“你說明星他們一般都吃什麽？我們一會兒下午飯怎麽做？”

秦曉雪被緊張兮兮的媽媽逗笑：“明星也是人，咱們吃什麽他就吃什麽。啊！不對，他可能不能跟咱們一起吃下午飯，他得回公司去，後天就要去橫店拍戲。”

“後天？多久？”媽媽突然意識到，明星的工作的确很不穩定，女兒交了這個男朋友，以後好多時間都得一個人過。

“三個月。”秦曉雪自己心中也是非常不舍，可還是安慰起媽媽，怕她擔心自己，“這部電視劇是他工作室出品制作的，所以很重視，以後可能更多的就慢慢轉戰幕後了。”說是這麽說，其實秦曉雪自己也不太敢肯定。

自從和陸謙煦在一起後，她幾乎偷偷看了他之前所有的作品、采訪、綜藝節目等。她知道的是，陸謙煦很喜歡表演，一直在把它當做一種愛好經營。他是否會逐漸退居幕後，她還不敢肯定，但總得讓媽媽放寬心。而且，她也已經做好這個心理準備，既然選擇跟明星在一起，就得接受他特殊的身份帶來的種種。

“而且，這段時間，我工作上的事情也挺忙的，不能太耽誤時間。”

“那也是。”

陸謙煦離開之後，秦曉雪終于告訴父母自己已經進入電臺主持人比賽的決賽環節，其實，決賽基本上就是連續一周的電臺實戰代辦主持兼做一些節目的導播工作。進入決賽的共他們10個人，最後會留下五個人，一周後就決定去留。然後留下來的五個人進入三個月的實習階段，實習合格，才能成為正式的電臺DJ，有機會主持真正屬于自己的一檔節目。

老爸老媽自打秦曉雪小時候起，就對她的學習從來不擔心，現在畢業了也沒怎麽真正為她的工作操過心。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沒多說什麽，就讓她好好努力。倒是因為進入最後的實戰決賽階段，接觸了臺裏不少DJ、編輯、記者等工作人員，沒辦法，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畢竟秦曉雪是秦老師的女兒，她小學的時候還在臺裏做嘉賓主持主持了一段時間的兒童節目，被很多人很快就認出來，紛紛打電話跟秦爸說叨了一遍。

至于假身份證、假姓名的事情，憑借着這層關系，也就不顯得那麽重要了。而且，在電臺做DJ，基本都會改成順口的名字，秦曉雪理所當然的把原來假冒晴晴的名字改成了自己的真名“曉雪”。

出發去橫店拍戲的前一天，秦曉雪被陸謙煦接到他在城東一個高檔小區的家裏，是一套很大的Loft，下面是客廳、廚房、一間客房和一間儲物間，樓上是書房、衣帽間和幾間卧室，以及大大的露天陽臺。

“你這裏怎麽這麽豪華？”秦曉雪有些吃驚，他北京的房子顯然比香港和臺灣的配備更全一些，比如冰箱裏的食材、廚房的用具、衣帽間的衣服、鞋子、帽子、墨鏡、領帶、腰帶等等。

“你住着會更方便一些。”說得多麽理所當然，總之就是，秦曉雪同學随時可以拎包入住。

陸謙煦坐在沙發上看劇本，秦曉雪枕着他的腿躺在沙發上，幫他對劇本臺詞的時候，順帶着也練練自己的配音技巧，聲情并茂的樣子，頗為專業。

“對了，陸謙煦，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是‘再見傾情’？我們之前認識嗎？”

“嗯。”陸謙煦點了點頭，何止認識。

“怎麽可能？”秦曉雪激動地坐起來，“我又沒有失憶，我之前明明不認識你啊！”

陸謙煦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進了書房。秦曉雪站在書桌旁邊，看着他打開電腦，用鼠标點了幾下，電腦中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蛋撻的吃法有很多種，搭配牛奶吃、搭配果汁吃，用勺子舀起中間軟糯的蛋撻液，醇香濃郁入口即化；當然也可以連帶蛋撻皮将整只小蛋撻送進口中，酥脆中包裹着香甜，也別有一番風味……”

“什麽鬼？”秦曉雪驚掉下巴，這怎麽是她的聲音，“你怎麽會有這個？”

這些現在聽起來不忍直視的音頻正是她高三暑假的時候錄的，那時候純粹是剛高考完，心血來潮報複性上網，于是在某平臺給自己開設了個網絡電臺。說是電臺，其實就類似于社交網絡的個人主頁，沒主題沒章法，胡亂傳了些東西。當時就沒幾個人聽，後來上了大學她就把這檔子事給忘了，後來索性連密碼都找不到了，不曾想陸謙煦竟然是她的聽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還是忠實聽衆。”

秦曉雪的反應完全在陸謙煦預料中，他将她拉到身旁，秦曉雪這才看清正在播放的那段音頻的封面：一張帶着卡通表情的蛋撻。

不會吧？！

怪不得她剛加上陸謙煦微信時，覺得他的頭像熟悉，原來是四年前她自己用過的。

“你不會把我的音頻全存了吧？我自己好多都沒有了！”

陸謙煦委屈道：“可惜後來主播斷更了。”

“哎呀，我那是錄着玩呢，真沒想到會有人聽，後來開學了，就沒時間了。”誰能知道竟然有個大明星在聽她錄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的聲音陪我度過了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時間。”陸謙煦眼神柔軟，抱着秦曉雪像抱着自己最珍視的寶貝，“所以，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出了你。”

原來如此，秦曉雪終于知道了，為什麽陸謙煦一開始就對她那麽好，也終于知道他實際并不像別人看到的那樣。

他的童年乃至整個年少時光過得很不好，父親酗酒、家暴成性，母親軟弱卑微，他和姐姐自小在夾縫中生存，從小到大戰戰兢兢，裝着懂事演着乖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來麻煩。但他們那麽小，時間那麽長，又怎麽能做到時刻周全，挨打是家常便飯，每每如此，瘦弱的母親總會把他們護在懷裏，任憑那個瘋子在她身上施暴。

他們試圖勸母親逃跑，但軟弱已經在她骨子裏根深蒂固，加之是在異國他鄉，她也不敢逃。兩個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慢慢長大，逐漸習慣了戴着面具示人。

姐姐比陸謙煦大八歲，最先受不了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稍微長大一些後，果斷地逃離了家庭，再也沒有回來，之後只剩陸謙煦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雖然慢慢地有了自己的事業，但母親也成為他們永遠的軟肋，那個瘦小軟弱卻義無反顧護着他的人。

三十歲那年，陸謙煦剛結束一部現實題材電影的拍攝，電影中的角色和他的成長經歷太像，即使結束了拍攝他還是久久不能抽離，嚴重到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覺；當時又正逢香港公司出現危機，他壓力倍增。正是在這種精神狀态極度脆弱的情況下，他的母親又突然在一場意外中離世，他的世界徹底坍塌了，一度抑郁。

他把自己包裹起來，拒絕和外界的任何接觸，即使消失多年的姐姐再次出現，對他而言都無濟于事，他甚至覺得活着沒有希望。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偶然聽到了秦曉雪的聲音，聽到了她青澀又真摯的和聽衆分享好吃的、好玩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一些自己的感悟和想法，甚至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她顯然是剛開始做這個“節目”，笨拙又稚嫩的樣子像極了當年剛入行的他。

那時候的他對于原生家庭雖然噤若寒蟬，但對未來充滿希望。秦曉雪的聲音讓他逐漸找回了當初的自己，潛移默化中治愈了他。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每天都期待着聽到她的分享，他的狀态也漸漸恢複過來，但秦曉雪的每日電臺只持續了一個多月，後來變成一周一更，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狀态恢複後，陸謙煦再次投入工作，他曾試圖尋找秦曉雪，想當面感謝她，但她在電臺中用的是網名“蛋撻”，即使他動用了一定人脈都沒有找到。後來也擔心會打擾到她的正常生活，就放棄了。沒想到四年後，卻在深圳的拍攝中遇到了她。當時他意外又驚喜，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乖巧可愛的女孩。

陸謙煦講述完，秦曉雪心疼不已，撫着他的頭發愣了半晌，仿佛看到了那個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男孩，她憐惜地看着陸謙煦，篤定：“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

陸謙煦圈着她的腰，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