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美術課

美術課

陳芙蘭第二天就在電話裏把這事給趙雅蘭說了。

她語氣很小心翼翼,畢竟對方是教育局的,不知道趙雅蘭有沒有這方面關系。

誰知趙雅蘭聽了後,笑着道:“我當什麽事兒呢。蘭蘭,你不用怕。這件事你根本沒有錯,而且你們學校後來處理也是站在你這邊的。不過你放心,教育局那邊我又幾個老朋友,招呼一聲就可以了。”

“那真是麻煩幹媽了。”

“說什麽麻煩呢傻丫頭,你是我親女兒。”趙雅蘭熱絡地說道,兩人又閑聊了片刻,趙雅蘭最後挂電話之前又說道:“蘭蘭,空了你也去找宋雪津玩玩。聽幹媽的,這對你有好處。”

從保安室出來的時候,陳芙蘭面色還有些沉思。

宋雪津……

話說這幾天因為陳芙蘭自己就腥風血雨的,學校裏都沒怎麽顯出宋雪津這號人物。

不過并不是沒有。

兩個女生從她身邊走過:

“诶,下午要去上美術課诶,我有點激動!”

“你激動啥呀?”

“今天上午二班去上美術課,說是新來了一個助教。跟我們一樣大,據說是個天才畫家,而且最重要的事,這人長得巨帥……”

今天是周四,學校美術室開放,高一高二班級輪流都要去上課。

就這麽一天,整個學校無論走到哪裏都能聽到關于宋雪津的讨論。

陳芙蘭嘆了口氣,算了,她還是不會主動去巴結宋雪津。

畢竟她也不會。

下午第二節美術課,高一是三個班一起去美術室。

美術室很大,占了一層樓。

而他們高一三個班的人數,站在美術室的大教室裏,貼着牆,裏三層外三層,幾乎站滿了人。

陳芙蘭站在第三排,隔着人海看着中間那塊空地上的宋雪津。

八十年代夏季的下午,炎熱的教室,沒見過世面的縣城學生。

一雙雙懵懂灰暗的眼睛,皆望着空地上那個少年。

宋雪津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襯衣,紮在軍綠色長褲裏。兩邊衣袖挽起,一手握着毛筆,一手端着墨盤。他的目光緊緊落在潔白的宣紙上,徹底地沉浸在那個世界。

一縷夕陽透過窗戶映照在他側臉上,将他整個人籠罩在一抹金色的光暈中。

整個教室寂靜如夜,每個人都秉着呼吸。

很多年後,這一幕依然是很多縣城一中學子的名場面NO.1。每逢同學聚會,不管男女,必要景仰懷念一番。

……

所以整節課美術老師馮老都沒有出現過,所有人就是站在那裏看着宋雪津畫了一副奔馬圖。

但是沒有任何人有任何意見。下課鈴響了同學們都不願意去搶飯,還是班主任過來招呼,催着大家有序離開。

陳芙蘭早就站得腳酸腿疼,可算解放了。

結果一到食堂,到處都聽到人在讨論宋雪津。

“我的天啊,我今天可算是知道什麽叫男神了。”

“我的小說男主都有了臉了,嗚嗚嗚簡直太好看了……”

“诶,聽說他是北京來的,專門來咱們這裏跟馮老學畫畫的。”

“他畫得好好,那匹馬都快踏我臉上了!”

……

那景象,毫不誇張,整個食堂都充斥着對宋雪津的瘋狂讨論。

若說昨天學校的紅人還是‘舍得一身剮敢把教導主任拉下馬’的陳芙蘭,那今天就已經是徹底換了人了。

陳芙蘭覺得十分震撼。

她理智地決定,現在還是不要去找宋雪津了。

陳芙蘭的決定沒有錯,在接下來的一周裏,整個女生寝室都萦繞着宋雪津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誰開了一個頭,有人在美術室門口放了第一封‘情書’。

然後,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周末的時候,美術室門口擺了一個大箱子,裏面全都堆滿了各種顏色的信封了。

第二周開早會的時候,學生會把那箱情書搬上來,副校長當着全校的面說了這個事。

彎彎繞繞說了很多,大致意思就是:

同學們都很熱情,宋雪津同學很感謝大家的好意,不過他只在這裏學習一年,明年就要出國。所以大家還是把心思用在學習上。

副校長并沒有很嚴肅,甚至還是笑着,打趣着的發言。說得場下的很多女同學臉紅撲撲的,一個個埋着頭笑。

聽到宋雪津只在這裏呆一年,全校女生都像是集體失戀一般。甚至當天晚上還有幾個女生在寝室裏嚎啕大哭,陳芙蘭刷牙經過的時候,也是震驚到了另一個新高度。

各班的班主任開晚會的時候,還各種敲打女同學們不要做傻事。

不過這種氛圍又過了幾周後,在一次周五下午的籃球賽上,女生們又集體複活。

宋雪津上場打籃球了。

他穿着黑色短袖和灰色短褲,和男生們在球場上奔跑撞擊,迸發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命力。

據說那天連高三的學姐和辦公室的女老師都全部去了,整個校園充斥着“啊啊啊!!!!!!!”的土撥鼠尖叫。

而這個時候,陳芙蘭坐在人群之外的大樹下,抱着一本物理練習冊,正在研究物體自由落體運動。

一陣又一陣排山倒海的歡呼聲中,她偶爾擡眸看一眼。

似乎在宋雪津臉上看到了熱意。

他并沒有笑,可神采奕奕,黑眸盛光。

像冰山融化,雪原綻放花朵。

“啊啊啊!!……”

又是一輪尖叫。

陳芙蘭啞然失笑。

這一刻,她那被上輩子蹉跎生活磋磨得早就冷寂的心似乎也松動了起來。

青春啊,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就連陳芙蘭此刻都被這種氛圍感染,覺得由內而外地變成了一個十五歲少女。

當天晚上陳芙蘭接到通知去保安室接電話,是趙雅蘭打來的。

“事情都解決了。她爸爸也就是個小辦事員,被我幾個老同學輪流問了幾句,老實得不得了。他還說會好好管教他女兒,再也不會讓她到處惹事生非了。”

陳芙蘭松了口氣,“那就好了。謝謝幹媽,肯定又讓你破費了。還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這孩子,總這麽客氣幹嘛?”話雖這麽說,電話裏的趙雅蘭還是滿意地笑了起來。

這邊的陳芙蘭挑挑眉,哎,她也會說漂亮話了。可是不說不行,趙雅蘭這種人,要的就是別人承她的情。

陳芙蘭正欲再說幾句感謝話就挂電話時,卻聽趙雅蘭笑聲一頓,“蘭蘭,你最近跟雪津怎麽樣啊?有沒有去找他玩啊?”

陳芙蘭心頭一緊,只好打着哈哈,“呃,他比較忙。我……我們在食堂見到過幾次,聊了幾句。”

趙雅蘭沒聽出來她在撒謊,絮叨道:“他那孩子是個畫癡,一畫起畫來不吃飯不睡覺的。你多跟他走動,平時沒事給他送點吃的,找他在學校裏散個步什麽的……對了,我昨天讓人給你送了一些進口糕點和零食還有北京的特産那些,你到時候給他送些去。哦,裏面還有一封他外公寄給他的信,你一并帶給他……”

挂斷電話後,陳芙蘭抹了一把臉。

得,這回弄個燙手山芋。

又是北京特産又是信,這要是她送了,陳芙蘭都能想象,她可能第二天就要再次登上縣城一中頭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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