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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場面一度十分寂靜。

接機的人看着林衡由青變綠又由綠變青的臉，大氣也不敢出。

林衡不信邪，倔強地打開自己的終端，看到相同的結果後二話不說轉身：“我去問問他。”

路雲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星艦上下來了，他靜靜地靠在艙門旁，手裏握着軍帽，毫無褶皺的黑色軍裝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似乎只是站在那裏就有一種無形的壓迫。

他聽到動靜後擡了眼，朝林衡那遠遠投去一瞥。

林衡走到人身邊，舉着終端往前怼，壓着火氣問：“怎麽回事？”

路雲遠擡手按着他的終端，手指在屏幕上輕點了下，面無表情地解釋道：“‘千式’排的。”

‘千式’匹配伴侶時不僅考慮到兩人的契合程度，還将通過龐大計算得出的兩人結婚可能對帝國造成的影響參考在內。

最終根據信息素匹配度、家庭背景、思想觀念、自身等級以及未來貢獻度等等多種因素匹配出對彼此和社會最合适的伴侶。

這種精準可靠的匹配模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按照帝國頒布的《婚姻法》來說，D級及以下不會進行匹配；C-B級可自由選擇是否和匹配出的伴侶結婚；A級以上則必須和匹配的伴侶結婚，且只有在一年後才能選擇是否解除婚約，如若拒絕則要承擔巨額損失。

如果伴侶兩人的等級不同，則以更高等級的人為标準。

自從《婚姻法》頒布以來，‘千式’已經為帝國公民匹配出無數對伴侶，雖然匹配出的伴侶并不是百分之百都走到了最後，但少說也有百分之八九十。

帝國仍處于戰争的陰影中，這種把“優質資源”進行最大化的結合使用，無疑是最有利于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做法。

林衡一下啞了火，他看向終端，目光落在了藍怿的Omega等級上：“萬一是‘千式’出了什麽故障排錯了呢？”

路雲遠沒再說話，他一只手捏着帽檐扣上軍帽，起身離開。

“不是，”林衡追上去，有氣無力道，“皇室那邊怎麽辦？之前都說好了的，現在反悔不是直接打皇室的臉嗎？”

“誰和他們說好了？”路雲遠問。

林衡：“……”

他簡直氣得肚子疼，剛才說路雲遠千年鐵樹滿腦子都是打仗一點沒錯，這人懶得管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索性一股腦全丢給了林衡。

于是林衡這麽多年跟着他既幹了副将的活，還免費給人當爹當媽，就連結婚論嫁這種事都是林衡親自和皇室商量的，花了一堆時間商量好之後再給路雲遠彙報，換來人家不輕不重的一個“嗯。”

…………這事就這麽不知道算不算稀裏糊塗地定了。

但林衡和皇室商量得再仔細，聊得再愉快，也都只是些口頭協議，畢竟當時雙方都覺得路雲遠和七皇子匹配成功沒什麽懸念，誰知道半路殺出個不知名Omega，還是D等級的。

林衡嘆口氣，繼續勸他：“那你不考慮皇室也得考慮考慮民衆輿論吧。現在星網上肯定都炸開了鍋，全帝國就剩你一個S級Alpha了，民衆都指望着你結婚給帝國再帶來一個S級呢。”

S級Alpha和S級Omega的孩子仍然是S級的概率極高，但和D級的概率……就實在有些不夠看了。

在這樣戰争的年代，如果沒有S級Alpha的存在，那人類的未來就沒有足夠的保障。這種關乎到每個公民切身利益的事情，肯定會有不少人“義憤填膺”地站出來反抗。

路雲遠停住了腳步。

林衡一直觀察着他的神色，知道自己這話是惹人不高興了，跟着他停了下來。

片刻後，路雲遠淡淡留下一句：“那是他們的事。”随即擡腳離開。

……

酒吧上方挂着黑色的招牌，乍一看有些空，整個招牌只在右下角印着小小的淡藍色的“布魯”字樣，顯得極為低調。

藍怿推門走進去，不少的目光瞬間彙了過來，酒吧裏原本亂糟糟的聲音似乎弱了一些。

他走到吧臺前，指關節輕輕敲了下桌面，對心不在焉地擦拭着酒杯的店員說：“今天酒吧裏有什麽情況及時告訴我。”

店員立刻點了點頭，随後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藍怿吩咐完就徑自走向了酒吧最邊緣沒什麽燈光照到的小道，這條小道連着他平常居住的房間。只是還沒走幾步，餘光就瞥到了一片白。

酒吧門被推開，一個穿着白金配色服裝的人走了進來。他的視線在店裏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昏暗燈光下的藍怿身上。

白色西裝，肩頭有金色的流蘇裝飾，這是皇室管轄範圍下官員的服裝。酒吧裏的人也都認了出來，說話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些。

藍怿略微思考了一下，轉身走到吧臺後面，懶懶地坐在高腳椅上，看着徑直朝他走來的人。

來人面上帶着慣用的假笑，走到藍怿面前朝他微微鞠躬：“藍怿先生，您好。”

藍怿懶得和他客套，連話也沒應。

那人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下，勉着笑繼續說道：“我是處理婚姻分配的事務官，這次前來是代表皇室和您商量一些事情，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話是這麽說，卻沒給藍怿拒絕的機會：“如果您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找一處合适的地方……”

“就這吧。”

事務官看了眼周圍亂哄哄的環境，雖然對于談判來說有些不太合适，但也正和他的意。

自從公布路雲遠的匹配結果後，星網就直接炸開了鍋。民衆所預想的結果一個沒出現，反而匹配到這麽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還是D等級的Omega,無數憤怒的民衆湧進了皇室和議會的官網怒罵，說官方對這次匹配做了手腳，要帝國給個交代。

皇室官員立刻出現在這裏，一方面是為了給民衆表示下态度，另一方面就是為了切身的利益了，他們想讓藍怿拒絕這次婚姻，繼續利用七皇子和路雲遠的婚姻鞏固皇權。

事務官自覺地坐在了藍怿對面，開門見山地說：“我們的技術人員對‘千式’進行了檢查，發現程序出現了一些錯誤，所以這次的分配結果并不準确，皇室希望您能拒絕這次分配。”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也夠周圍一圈人聽得清清楚楚。知道這次匹配存在bug後，酒吧裏瞬間傳來了小小的歡呼聲。

“并且為了補償您的損失，您拒絕後将不用再支付賠償金。”

藍怿往前湊了點，他一只手撐住臉頰，歪着頭認真想了一會：“錯誤？什麽錯誤？”

事務官：“……”什麽錯誤？他怎麽知道？‘千式’根本就沒檢查出問題，這麽說純粹是在唬人。

但他面上依舊維持着得體的笑容：“藍怿先生，我不是專業的技術人員，并不知道具體的內容。”

藍怿：“這樣啊。”

事務官：“……所以您的選擇是？”

“有精神損失費嗎？”藍怿說，“現在全網都在罵我，既然是你們的錯誤，不需要表示表示嗎？”

事務官松了一口氣，既然提條件，那就說明還有機會，至于精神損失費……皇室有的是星幣，還不至于拿不出來。

“只要您同意，一百萬星幣會在兩個小時內轉入您的終端。”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藍怿說這句話的時候依舊歪着頭，目光探究，怎麽看怎麽像一個天真懵懂的小O僅僅是因為好奇而認真地詢問。

事務官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他看着藍怿，皮笑肉不笑道：“這是您的自由，皇室尊重每一位公民的權利。但是……路少将是帝國唯一一位S級Alpha，是帝國的瑰寶，不僅是我們，帝國的公民也都十分重視這次婚姻。”

“所以？”藍怿繼續裝傻。

在他問完這句話後，就看到對面事務官的面色慢慢沉了下來。

皇室的人大多帶着些傲氣，讓他來到酒吧這種寒酸的地方和一位平民好聲好氣地商量這麽久，耐心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藍怿先生，現在戰争形勢這麽嚴峻，如果沒有那些在戰場上奮戰殺敵的将士們，你這間小酒吧也不會開到現在，也不會有現在這樣平靜安逸的生活。”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藍怿，“你要知道，一位S級Alpha對帝國來說有多重要，又承擔了多少人的性命。為了擊退蟲族，我們必須作出對帝國未來最有利的選擇，而不是将你個人的感情和欲望放在首位。”

畢竟是代表皇室的臉面，他的話還算委婉。周邊喝了酒的顧客沒忍住嚷嚷着：“還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呢，你個D等級的Omega怎麽配得上，有點自知之明吧。”

藍怿看着事務官，片刻後，沒忍住偏頭笑了一聲。他的眼角微微彎起，那雙淡藍色的眼眸清澈好看，頭頂的燈光映在瞳孔中，像是湖水中的一輪明月。

事務官神色晃了一下，不得不說，單論臉來看，藍怿絕對配得上任何人。

“您說得對。”藍怿打開婚配系統，将屏幕放大投影到空中，确保酒吧裏大多數人都能看到。

事務官面色稍霁，心想藍怿還算是個識大體的人，說：“只要您點了拒絕，我想星網上攻擊過您的人都會道歉的。”

“但是不好意思啊。”他朝事務官眨了下眼。

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指尖在“接受”的選項上點了下。

“這個婚我結定了。”

……

嘆息的、不滿的、憤怒的聲音如潮水般爆發，其中還夾雜着幾句不入耳的罵聲。

事務官完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前後落差太大，他憤怒地睜大眼睛，猛地站起身一只手狠狠抓住藍怿的衣領：“你都幹了什麽？！”

他貼在耳邊的隐形耳機裏傳來了粗魯的罵聲。

這次交談的全部內容都在被另一頭的皇室成員監聽中，酒吧周圍還有一圈皇室派來的人，防止這次談判發生什麽意外。

但他們也沒想到，藍怿明明看着都已經同意了，還能臨時反悔。

“該死，我就說應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強迫他拒絕。這種卑賤的平民完全沒有和他商量的必要！”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也沒用。”

“那就幹脆讓人把他殺了，人死了婚姻自動會作廢。”

“哈，我看現在就很合适。”

事務官聽着耳機傳來的對話，目光兇狠，甚至帶上了一絲殺意，他屈身來到這種不入流的地方，又和藍怿耐着性子聊了這麽久，卻是這樣的結果？

藍怿被人抓着面色也絲毫未變，他還有心思朝事務官笑：“呀，您怎麽這麽生氣？”

身旁其他店員都吓了一跳，立刻想要走過去幫忙，卻聽藍怿說道：“都別過來。”

說完，他對上事務官猩紅的眼睛。衣領上也傳來越來越緊的力度。

過了那麽大概一分鐘的時間，耳機裏再次傳來新的指令，是一道極為低沉的聲音：“先放開他。”

事務官咬了咬牙，力道漸漸松了一些，但手依舊沒撤開。

“胡鬧！在那種地方發瘋，你是想丢皇室的臉嗎？”

事務官回過神來，只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身側忽然傳來風聲，緊接着，臉旁猛地遭受了劇烈的撞擊。他一個A級Alpha踉跄了好遠也沒能穩住身體，“咚”的一聲狼狽地坐在了地上。

他怒火中燒，在這種地方還有人敢欺負皇室官員？剛擡起頭準備回擊過去，卻被面前同樣是白金配色，但款式和他有些不同的服裝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