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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關鍵時刻,那三只魂也不知道飄去哪裏了,蘇念只得跟在趙雪姬身邊随機應變。

“娘子,你看,這件衣服可好?”趙雪姬說着從箱中翻出一件湖藍色長裙,放在身前比劃。

“挺好的。”蘇念笑笑,到底是個姑娘,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聽聞要去赴宴,好一番梳洗打扮。

離阿月府中越近,蘇念心裏越不踏實。不僅是擔心趙雪姬得知真相後的感受,更多的是害怕自己最終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

因着宴會邀請的都是女眷,晚宴的地點是在府中後花園。阿月忙着指揮下人,做最後的确認,蘇念便跟着趙雪姬四處亂轉。

一入後院,先看到幾處太湖石堆成的小山,山後引了泉,種一池蓮花,池邊小橋幾經彎折,是外庭至內院的必經之路,站在橋頭賞花,小橋流水,別有雅趣。

看來之前雪姬所言非虛,阿月父親是貪墨不少。府中外庭不顯山不露水,內庭卻是別具一格,比起趙府,這裏不知道奢華了多少倍。若是搭幾個臺子,再添上霓虹燈,簡直就是縮小版的大唐芙蓉園,審美不錯,直追千年之後。

“娘子,李督尉今日出征了。”趙雪姬站在池邊,夕陽映在她如花嬌美的臉龐,恰有一種美人似水的柔情,“我以為你會去送送他。”

蘇念詫異,轉念一想,她應該是誤會了什麽:“怎麽會這麽說?”

“我與督尉相識數載,從沒見過他用那麽溫柔的眼神看過哪位娘子。”趙雪姬溫柔地笑笑,“那日和阿月聽戲,看到督尉送你,他的目光就沒從你身上離開過。”

越說越離譜了,那分明是裝腔作勢,蘇念剛想要反駁,便見阿月奔過來趴在趙雪姬肩頭:“是哪家大郎眼神溫柔,讓我們雪姬娘子動了心思?”

“你,你說什麽?”趙雪姬有些惱,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阿月,你再胡說,小心我不理你了。”

“诶,生氣了?”

趙雪姬扭頭轉身。

“真生氣了?”阿月掰過趙雪姬的身子,“好啦好啦,我不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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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兩個孩子嬉笑打鬧一樣,蘇念站在一旁,略顯冷清。不知有多久,她都沒這麽肆意地笑過,也或許,她從未肆意過。有那麽一瞬,蘇念忽然想出手阻止。若是阿月得知這場盛宴的背後,隐藏着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而将刀架在她父親脖子上的人是趙雪姬的愛慕之人,會如何?

有時候,不是不想肆意地笑,而是在經歷了太多,看遍世間繁華,再也不敢笑。直到有一天,甚至會忘記,自己也可以這樣肆意地表達喜怒哀樂。

“宴會安排都妥當了?”雖是玩笑,趙雪姬還是沒忘記正事,“你的荷花宴要是辦砸了,可別怪我。”

“怪你什麽,早就準備好了。”阿月倚在欄杆,小腿随意地晃着,“我準備了上次你教我的荷葉茶,今天你一定要嘗嘗,為了它,我可是好幾個早上天不亮就起床采露珠。”

“好好好,一定好好嘗嘗你的手藝。”趙雪姬不甘示弱,趁機報複,“也不知道哪家大郎好福氣,将來娶了咱們月娘子。”

一句笑語,又是一陣打鬧,直到人陸續而來,玩笑作罷,晚宴開場。女兒家的游戲,作歌作賦,答不出來自罰薄酒一杯。趙雪姬乃才女,對月吟誦信手拈來,躲過去不少酒,阿月性子灑脫,能答便答,答不出來也絲毫不扭捏地飲酒。至于蘇念,借着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糊弄過去不少,饒是如此,也快胸中無墨了。

就在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雪姬忽然飄來了,借口小解,蘇念疾步走至一旁:“什麽情況?”

“大郎來了,就在書房密室。”

蘇念猶豫了下,問道:“你是想救人,還是希望不要知道這件事?”

雪姬看了眼一旁挽着趙雪姬酣暢飲酒的阿月,頓了下:“如果可以,奴希望阿月的阿翁不要死。”

蘇念點頭,二話不說就去拉趙雪姬,就像自家後花園一般地闖入了趙府書房。

房門打開的時候,刀剛起,還未落下,也算是時間恰好,再晚一步,人就沒了。

見到來人,探丸郎衛衡的刀法明顯有了漏洞,只見刀下人微微閃身,刀就落了空。他還想再擡刀卻發現握着刀的手輕微顫抖,索性不再戀戰。

趙雪姬還沒回過神來,便見黑衣刺客躍窗而出。

“雪姬,你怎麽……”阿月追着趕來,刺客已經沒了蹤影,屋內有打鬥的痕跡,還有吓破膽的阿月父親摔倒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麽了。”蘇念朝着阿月,一臉無辜,“對不起,破壞了你的荷花宴。”

阿月這時候哪有心思再管蘇念,趙雪姬也是心中萬般情緒說不出口,随着趕來的人越來越多,趙雪姬抱歉道:“阿月,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哦,好,你先走吧。”阿月反應過來去扶地上坐着的人。

之後發生了什麽,蘇念已經全然不知了,只知道第二日有人傳聞,雪姬娘子帶回來一娘子,在荷花宴上發了瘋,抓着趙雪姬一路狂奔,陰差陽錯救了探丸郎刀下的人。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蘇念正坐在趙府品茶,聽到這句發了瘋,差點沒嗆着。至于趙雪姬,從昨夜回來後就沒安下心來:“娘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為什麽會突然帶我闖進阿月阿翁的書房?”

當然得帶着你了,不帶你探丸郎衛衡能收手?

見蘇念沒說話,趙雪姬又問:“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像是大郎?就是我們在山上救下的大郎?”

可不就是衛衡嘛。但是這些話,蘇念沒說出口,也作低頭深思的模樣:“是有點像。”

“娘子,你別騙我了,就是他,對不對?”趙雪姬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一貫柔和的人,竟然變得連眼眶都紅了。蘇念不清楚這時的她是什麽心情,聽她的語氣,已經可以認定那人就是探丸郎衛衡,可是打心底,她希望聽到的是自己的否定吧。蘇念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如實相告:“是。”

一個是字,趙雪姬一瞬變得頹廢起來。是啊,那不是幻覺,那個舉着刀對準自己好朋友父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衛衡啊。從某種程度而言,蘇念的一個字,是殘忍的,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把殘忍的真相剖開擺在你面前,又何嘗不是一種救贖?

有些人終其一生,活在虛假中,直到死去的一刻,都不明不白。有的人盡管千瘡百孔,活得真實,卻能在最後得到救贖。

“哭吧,哭完了,路還是要繼續,這是自己選的道路,這條路,沒有人能代替,你能做的只是頑強地走下去。”蘇念起身,拍了拍趙雪姬的頭,“你若想明白了,就來找我吧。”

推門而出的時候,三只魂倒是湊齊了,蘇念看了眼衛衡,欲言又止。

距離出事的時間越來越近,蘇念心裏反而沒了底,天知道衛衡是什麽時候動的手,整個計劃是什麽,會不會因為阿月父親沒死而有變數。偏偏,這裏擁有記憶的只有雪姬,衛衡根本不記得了,而雪姬,也不知道刺殺的整盤計劃。

這個時候,蘇念無比想念老妖怪,若是他在,肯定會找到突破口。

“蘇老板,對不起。”雪姬低下了頭,“都怪奴,若不是奴不忍心,也不會讓您為難。”

有的時候,真是拿雪姬沒辦法,蘇念再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将至中午,蘇念總算等到了消息。東覺之前派去的人給了準信,如猜測一樣,探丸郎的門主和長安城惡霸早就暗通。剩下的話不用多說,蘇念已經能猜到大概,或許最後的一場刺殺,從開始到結束,徹頭徹尾就是一場騙局。

不幸中的萬幸,如若探丸郎門主得不到刺殺的布置或者得到的是假消息,那麽雪姬會活着,衛衡也未必會死。可讓探丸郎衛衡放棄對門主的信仰,轉而相信蘇念的片面之言,憑什麽?

“大娘子,您慢些啊。”聞聲蘇念從窗臺望去,只見趙雪姬疾步走來,身後丫鬟也跟着一路小跑,剛繞過亭廊轉角,她便道:“娘子,我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趙雪姬一進門像倒豆子把心中所想說清,“我既然心中愛慕大郎,盡管得知他是探丸郎,這份心意都未曾改變,那我就該接受,并規勸他不要再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趙雪姬果然是趙雪姬,即便一切重頭再來,她的選擇還是固執得一模一樣。

蘇念沒說話,等着趙雪姬繼續:“娘子,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找大郎?”

她是想去規勸?蘇念正愁毫無進展,如今和趙雪姬一起去,說不定會有什麽轉機,當即不猶豫答應了。

可後來,蘇念才明白,趙雪姬口中的找,是真的找啊,她也不知道探丸郎衛衡在哪裏,就順着長安城大街小巷四處搜尋。有這麽不靠譜的隊友,蘇念有點腦袋疼,拿眼觑向身後三只魂,只聽衛柔嗫喏道:“或許我知道阿兄在哪裏,城西三裏路,是我們以前的家。”

很好,還算有個靠譜的。蘇念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什麽,自己說的話探丸郎衛衡不信,可是衛柔就不一樣了,她可是他的親妹妹,加上他執意要去刺殺長安城惡霸,不也是為了衛柔嗎?

“你确定我會在那裏?哦,我是說以前的我。”衛衡看了眼雪姬着急的模樣,柔聲問道,“你還記得嗎?”

“之前是你找到我的。”雪姬的神情有些失落,“我也不知道……”

有方向總比沒有好,衛柔的家,倒不妨一找,總比在大街上像無頭蒼蠅一樣。蘇念抓起趙雪姬的胳膊,轉身就往馬車上走。

被人一抓,趙雪姬驚慌失措:“娘子?”

蘇念捏了下她的手心,對車夫吩咐道:“去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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