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心結
心結
醫院急救室,“手術中”的鮮紅字眼觸目驚心。
病房外是頹喪的夏明徹,和忐忑不安的程靈溪。
看到白音和陳翊趕來的身影,程靈溪趕緊迎上去——“阿音你們來了?”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程靈溪不自然地顧了眼表情僵硬的夏明徹,低聲對白音講,
“醫生說失血過多,送來的時候已經在休克狀态了,我聽下來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渺茫……”
白音的心瞬間涼了一大截,希望渺茫……這是個多麽殘忍的字眼。
但她知道,此刻她內心的“殘忍”還不及夏明徹的十分之一。
她戰戰兢兢地挪去了夏明徹面前,蹲了下來。
他那雙向來明亮如星的眸子,此刻已暗如涼夜凄厲。
第一次,從他的目光裏看到嫌惡與不甘。
“明徹,你……還好嗎?”
“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我媽?”
“……我一定查清真相,盡快給你們一個說法。”
“用不着在這假惺惺的!”
夏明徹終忍無可忍,幾乎是咆哮着吼了出來,身子也跟着站了起來。
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震到,白音差點一個趔趄摔在地上,還好陳翊适時去扶起她來,十分不滿地回斥夏明徹——
“這裏是醫院,你控制一下脾氣!”
“這麽快就開始護犢子了?想幹嘛?!你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還在這看我這個局外人笑話嗎?!”
“明徹你冷靜一點!”
程靈溪趕緊隔開他與那兩人的距離,“這不是阿音的錯,發生這樣的事大家都很震驚……”
“震驚?你們只是震驚而已,你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這件事會對我、對我家人造成什麽傷害嗎?!”
夏明徹眼裏的淚終于宣洩而出——似是一顆顆星星掉出銀河。
見此情狀,白音猶豫片刻,終于開口建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都先出去?”
她聲音沙啞,仿佛落了塵埃。
醫院外的空氣涼意惴惴,陳翊不動聲色地為她披上了外套。
她想到了七年前的家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因父親突發胃疾,她和陳翊也來到了醫院,同樣的涼風,同樣的動作,今日的心情卻比七年前更複雜難耐。
夏明徹背對着她,雖只着一身單衣,身心的怒火與不甘卻格外惹眼,他哽咽了許久,這一刻終于達到了臨界——
“白音,這些年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有過一秒把我當成可以信賴的朋友嗎?!”
“……當然有。”
“你‘有’在哪裏?!”
夏明徹冷嘲着,萬千種情緒炸裂在眼中,眼眶徹底紅了。
“我爸這些年暗中協助你,你卻什麽都不肯對我講,包括麗行酒店你差點蹲牢房那次!你讓我這些年像個傻子一樣,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從豐海到首都一遍遍地跑,但你呢?
你跟我爸商量好了來給我演戲,跟我玩失蹤,就為了讓我斷了念想?我就那麽妨礙你們嘛?直白地告訴我事實,難道就那麽難嘛?還是說你也覺得我是個草包、難成大事,生怕我擾亂你的計劃?!”
“不是的……”
“白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我從來都沒走進過你的心,現在,我也終于走出了自己的執念,但我不明白,就算沒有愛情,那這二十多年的情分都不足以讓你信任我,哪怕對我‘掏心掏肺’一次呢?!”
夏明徹的心結,仿佛裹挾着這幾個月乃至更早的情緒,如山體滑坡一般朝着白音墜落。
他什麽都知道的。
當年夏鴻讓白音玩消失,就為了讓兒子不再“瞎操心”她在首都的事,但因為程靈溪無意中的撞見,他立刻懷疑了,逼着夏鴻說了實情,帶着程靈溪去她的出租屋做飯。
而後摩天輪事發,他也看出了貓膩,為了确認她是否安全,即使被夏鴻收了車鑰匙也要趕着去海濱樂園,當看到陳翊的那一刻,仿佛什麽都懂了,卻還要假裝自己像個傻子。
麗行酒店的案子,秋月山的意外……對白音的執念漸漸放下了,可他還是不甘心,不是出于舊情難忘,而是出于一種赴湯蹈火的信任,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對白音到底是青梅竹馬的習慣性依戀,還是一種早已刻進骨子裏的類似家人的保護……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更有資格當白音的兄長,他陳翊又算個什麽呢?十六歲那年,他看出了陳翊對白音的心思,他的第一反應有嫉妒,有厭棄,他嗤之以鼻,覺得陳翊的身份像個笑話。
可如果能讓白音開心,即使那個人不是他,他或許也能安心釋懷。
“我承認我爸在有些事上的确不單純,你懷疑他、想查他,我可以理解……但這不能成為你去傷害他們的借口,再像當年一樣,把我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人!在你所有運籌帷幄的計劃裏,我永遠都是被排除在外的人!你未免太獨斷了!”
白音似乎沒料到夏明徹居然這樣激動決絕,直接将兩人二十年的情誼撕扯開來,即使程靈溪還在場。
“……對不起明徹…”
她湊近一步,似乎很想擁抱他——像小時候他寬慰着擁抱她一樣,但念及程靈溪、陳翊在場,她還是停住了……只好再次開口:
“今天的事,是我考慮不周。一時疏忽,讓賊人鑽了空子,如果明阿姨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我一定……”
一定怎樣呢?不管明旻有沒有事,她都不得不去查清真相,還夏明徹一個說法,還自己一個心安理得。
她知道夏明徹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事發突然,帶着對母親的擔憂,又因着過去所有的怨憤,終于一同爆發了而已。
她認了,只是此刻的她也一樣心亂如麻。如果明旻真的無力回天,那今晚的意外即使不出于她手,那今後面對夏明徹,她也永難安心。
看出了氣氛僵持不下,程靈溪終于走上前去,拉住了夏明徹的手,想要緩釋。
“明徹,就算是我們之前考慮不周瞞了你,但今晚的事,也未必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沒錯明徹,你知不知道,在我們發現你父母出事後,阿音也被弄暈藏在了廚房角落。”
陳翊也适時上前補充,“所以今晚這些蹊跷,都是有預謀的,我們都被那個人擺了一道……”
話音未落,從醫院內慌忙走出來一位護士,朝他們招手——看樣子,這場紛争暫時是偃旗息鼓了。
當明旻從急救室裏被推出來時,手腕已被縫合,可臉色依舊十分慘白,整個人被抽走了生氣,好在醫生的話讓人暫時安心了下來——
“刀口很深,幸好你們有人及時按壓止血,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一行人跟着醫生護士,将明旻轉去了普通病房,稍作休整。
到了病房門口,白音并沒有跟着進去,而是獨自一人留在了最後。
她默默地靠着冰冷的牆面,仰頭注視着雪白的頂光,毫無生氣地映在眼眸裏。
她心裏的石頭落地了一半,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及到性命。
醫生護士叮囑了一些事項後,依次離開了病房。
夏明徹依舊還在裏面照顧,而陳翊和程靈溪默默退了出來,在病房外看到一籌莫展的白音,像個雕塑一般靠着牆面。
陳翊近身寬慰:“應該沒事了,接下來就等明阿姨醒過來,或許就離真相更近一步了。”
程靈溪點頭附和,思索着補充道:“不過聽醫生的意思,明阿姨之所以搶救了這麽久,不僅是因割腕,而是窒息引發的休克,兩者相撞,才會如此危險。”
“窒息?是人為的嗎?”
聽此言論,白音又立刻回神警覺。
“做急救時,我刻意多看了一眼,明阿姨的側頸上有暗紅色抓痕,可能是被人掐的……又想到醫生剛剛的話,覺得是很蹊跷。”
程靈溪仰頭回溯,“不過聽明徹說,明阿姨最近流感沒好全,所以也不排除其他窒息可能吧?”
白音再次回想着今晚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人,想要致明旻于死地,打傷夏鴻,還偷了名畫?而自己被敲暈,又是為了掩蓋什麽呢?
正當三人各自沉默思考時,夏明徹拖着頹唐的身軀走了出來,他手裏拿着藥單,應該是要去取藥。
看到門口三人這一幕,他依舊無言地順着長廊走了出去。
而白音幾乎是下意識跟上了他的步子,試探着開口詢問:“對了明徹,夏叔……那邊怎麽樣?”
他木然答:“鈍器導致的頭皮裂傷,傷勢不輕,但不致命,現在還在昏迷,你們來之前我和靈溪已經去看過了。”
“……哦,那就好。”
到了藥房窗口,夏明徹将藥單遞出去,窗口人員示意付款,他剛要刷卡,白音幾乎是立刻放上了自己的二維碼……
“滴——”
藥房當即開始了配藥,夏明徹神情詫然一頓,但面對着白音那張歉意十足的臉,他又收回了那些差點脫口而出的賭氣話——類似“用不着你管”“你當你誰啊”“這點錢用不着小白總出手”。
拿到藥後,他又折返回明旻的病房,看到陳翊和程靈溪還站在原地。
他瞥了陳翊一眼,“沒什麽事你帶阿音回去吧,靈溪你也是,我一個人就行……”
他面無表情地就要進去病房,直到白音終于開口攔住——
“明徹你說得對!”
适才那場沒有硝煙的紛争,與夏明徹這顆擰成疙瘩的心結,今晚,她必須要親手解開。
“你說得一點沒錯,我是一意孤行、自以為是的。長久以來,我都活得太自我了。”
她語氣微顫,卻格外認真,“我從出生開始,母親就郁郁寡歡,父親也不管我,除了姐姐照顧我每天的生活,我感受不到任何來自他人的在意和關心。所以,我确實又‘自私’又‘目中無人’,對于任何人的示好,總是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也包括對你……
你是我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夥伴,就像家人一樣,可能……就是跟你太熟悉了,我就自動過濾掉與別人相處時的面具,沒想到,對親近的人就成了冷漠,久而久之,就成了無形的傷害。
我理所應當地享受着你像家人一樣對我的照顧,又理所應當地把你排除在‘家人’之外,所以很多事,我自以為你不會懂,你也不需要知道。還把自己封閉起來,認為沒人能夠懂我,對所有人,我都是一副面孔,對靈溪也是這樣……
靈溪對我這麽好,可我去了首都之後跟她失聯,回來後,又是理所應當地享受着她一次次的幫助…甚至在秋月山,你們都還差點搭上性命。
你們一直都覺得我很難相處吧?一顆心很難捂得熱,我說我不怕失去,所以命運就讓我失去了所有,然後再來嘲笑我假裝堅韌……”
程靈溪趕緊去抓住白音的手,使勁搖頭——
“不是的阿音!我早就說過了!你很好!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外冷內熱,還有分寸感,不像我是個自來熟……”
白音回握了程靈溪的手,繼續看向夏明徹的臉。
“對不起明徹,不管是過去我對你感情的視而不見,還是長大後我對你的刻意隐瞞,我都認真正式地向你道歉!過去我不懂事,這次我不想失去任何人。
我也害怕……今後會再失去任何一個重要的人。夏叔明阿姨受傷有我的責任,我一定盡快查清真相,還你和家人一個說法!”
見白音如此鄭重其事的坦白承諾,夏明徹終于長嘆一聲,走上前去,釋然開口:
“阿音,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畢竟涉及到自己的家人,我也是關心則亂,好在我父母都挺過來了。”
白音很欣慰地看到他唇角終于有了一絲浮動。
“不過你剛剛也點醒了我一件事,一件我曾經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看來,也已經不重要的事。”
“……什麽事?”
夏明徹煞有介事地瞟了一眼幾步之外的陳翊,還是決定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我終于明白,為何你曾經不願接受我了,我陪你這麽多年,都沒能讓你如此鄭重坦然地說出剛剛那些話。”
他忽然朝程靈溪使了個眼色,又小聲問白音,“我抱你一下,他應該不會吃醋吧?”
白音幾乎立刻迎上了他禮貌而友好的擁抱。
二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擁抱雖不是第一次,但卻是最純粹的一次——作為最難舍難分的‘家人’。
心結已解。
程靈溪望着兩人冰釋前嫌,臉上笑得合不攏嘴了,直到陳翊若有所指地低聲在她身後來了句:“你還挺大條的,一點都不吃醋?”
程靈溪脫口而出:“誰這麽小心眼這時候吃醋……”
話音還沒落,她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剛要找補,長廊後,突然出現的程靈舟不明所以的臉,瞬間将她拉回了現實——
想必此刻,即使程靈舟再玲珑缜密的邏輯思維,都無法推斷出此情此景是怎麽個說法。
程靈溪卻立刻鯉魚打挺,正經問道:“哥……程警官?有什麽需要配合的嘛?”
“我找夏明徹。”
程靈舟那雙鷹隼一般的眸子,犀利地投射到了妹妹男朋友身上,着實令夏明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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