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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馬是書院中掌管馬廄的仆役處理的。那群沒什麽經驗的少年只知道抹去“喂藥”的痕跡,哪裏還管之後馬匹的死活總之拿不到把柄就算沒發生,況且,長寧不也沒騎那匹病馬嗎故而這件事情早被他們抛到了腦後去。
天瑞帝的使者悄悄地抵達了昆山書院,從冊子上看到馬匹“暴病而亡”的記錄,又打聽到了打馬球賽當天的“換馬争執”,将時間一對,心中立馬有了數,快馬加鞭回到皇宮中回禀聖人。天瑞帝的心中憋着一股氣,見到了那一串熟悉的名字,頓時勃然大怒!他不需要使者多說什麽,就能夠将故事完成地構建出來。可這樣的事情是不能夠公開的,事涉長寧,同安兩姐妹,傳出去只會讓人笑話。他自己在兄弟中留下了一筆濃厚的血債,卻不想女兒走了老路。
在近侍的勸說下,天瑞帝平息了怒火,命人将長寧請到了宮裏來。
長寧那頭就等着這事呢,将府中事務丢給了長孫微雲便入了宮去了。她心中有數,可也不會在面上顯露出來,只做一個關心父親的乖巧女兒,詢問聖人身體是否安康。天瑞帝見長寧如此,既是惱恨那群人,又是愧疚。他揮退了下人,問道: “青鸾在昆山書院可曾受了委屈”
長寧眨了眨眼,笑說: “阿耶是天子,我是公主,哪有人敢欺負我”
天瑞帝嘆氣: “你就直說吧,我已經知曉‘病馬’的事情了,是同安做的她在書院中處處針對你了”
長寧心中想着,可不就是嗎但是對着聖人決不能這樣說。她的面上依舊挂着溫柔婉約的笑: “同安是我妹妹,與我姊妹情深,為何要針對我”
天瑞帝冷哼了一聲,說: “你也別替同安隐瞞了。”他定定地凝望着長寧,又沒好氣說, “你要是沒猜到,為什麽要與人換馬”
長寧低着頭,露出一抹愧色: “兒只是……顧惜性命。”
“你無錯。天瑞帝皺着眉,又說, “同安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
長寧睜大了眼睛,替同安說話: “阿耶誤會了,二娘心慈好善,本性不壞。偶然有荒唐的舉措,那也是被奸人所惑。”
天瑞帝也不想直面“姐妹相殘”這一幕,聽了長寧的話,立馬順着坡走下去。他皺眉道: “奸人是誰挑唆同安真真是死不足惜!”
長寧笑道: “阿耶明辨是非,是英明天子,兒就等着阿耶給我們姐妹兩一個公道了。”
天瑞帝說: “書院本是讀書清靜之地,人心都如此,明槍暗箭難防,可苦了我兒。”他琢磨了一陣, “你公主府建制與親王同,帳內府六百六十七人,特許你擴建至一千人,你覺得如何”
長寧一驚,忙道: “不可。”頓了頓,又說, “這不合規矩,中書,門下那邊不肯行。”
天瑞帝聽了這話,神色郁郁的,寒聲道: “朕發一道手诏便是,難不成那些人還會不遵令嗎”
長寧仍是推拒,話裏話外都是為聖人考慮。天瑞帝見她如此,越發想要補償她,最後臉色一沉,說: “君無戲言,青鸾,就算是你也不可抗旨。”長寧這才領了聖人的好意。
待到長寧退下後,天瑞帝又命人将同安請來了。同安可是關注着長寧公主府上的一舉一動,本來就心中好奇,見到了內侍忙不疊坐上馬車往大明宮中去了。入了殿中,她才擺出了笑臉行了一禮,喊了聲“阿耶”,天瑞帝便寒着臉,将記載着昆山書院諸事的文書扔到了同安的腳下,壓着怒氣道: “怎麽解釋”
長寧去宮中告狀的同安心中一寒,臉色也慌亂了起來,她撿起了文書看了幾眼,立馬叫冤: “阿耶,此事與我無關啊,我也不知道那馬匹有問題啊。”天瑞帝沒有說話,只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色看着同安。他此刻沒有證據,可內心深處早已經下了定論。于是,他說: “是長孫淵之慫恿你的,還是李漸的主意”
一開始同安是不肯承認的,她急聲道: “阿耶,您別聽長寧亂講,兒從未想過害她。”她對長寧的憤恨溢于言表,天瑞帝看着更是失望。等到同安胡亂地陳情了一通,再擡頭看聖人陰沉如密雲的臉時,她終于反應過來,事情很是不妙了,聖人或許拿到了切實的證據。聖人認定了是長孫淵之或者李漸做的,她要在兩人之間做出取舍。李漸在書院裏跟他們玩得好,走得近,似是沒有野心,可她現在也明白了,不管李漸怎麽想,他都是自己潛在的敵人,而長孫府上,才是她的依靠。她沒有遲疑太久,立馬跪地,哭泣道: “兒知錯了,兒不該受李漸的蠱惑。”
天瑞帝沒有喊同安起來,他居高臨下地望着同安,又問: “他與你說了什麽”
同安不知道聖人知道了多少,她挨罰是逃不過了,至于輕重——這得看她的表現了。她只能将自己塑造成一個糊塗蟲的模樣,将一切壞的事情都推到了李漸的身上,甚至還說他“狼子野心”。
“你回公主府去,若無事就不要出來了。”天瑞帝神色淡淡的,說完後也沒看同安,而是又吩咐說, “貴妃教導無方,禁足一月,宮中瑣事暫由惠妃領。”禁足事小,可奪內宮權事大,往日聖人對貴妃娘子恩寵有加,這命令一下來,別說是同安被雷劈了似的,呆愣當場,連內侍都晃神片刻。是為了長寧公主還是為了吳美人腹中尚未出生的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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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回府的時候,還沒到長孫微雲下值的時候。
她一把拽住了見了她就行禮的長史,笑盈盈道: “你不問我去宮中做什麽啊”沒等長孫微雲應聲,她又抱怨道, “你真是守本分,不是分內之事,就一句都不過問,是吧”
長孫微雲從容道: “我若不安分,公主還會看重我嗎”
長寧向着她眨了眨眼,眸光悠游地轉了一圈,才徐徐道: “這可不好說。”長孫微雲不主動詢問,那就她主動來這個口嘛,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先提了帳內府擴建的事情,又幸災樂禍道: “別說是同安,恐怕這回貴妃也要跟着倒黴了,說不好要被奪權。”她湊近了長孫微雲,擡手從她的面頰上輕輕劃過,沒等長孫微雲反應過來,她又很快地退了回去,好心情說, “你知道為什麽嗎”
長孫微雲: “……”瞧長寧公主快活的模樣,一點都沒将她當長孫家的人呢。張牙舞爪的,柔靜和順都是假象。她思忖了片刻,木着臉說, “我朝舊制,不經中書,門下的只能稱作手诏,而不是做制書,就算拿了手诏的人抗旨不遵,聖人也不能依法将他如何了。聖人要特許帳內府增員,可也不想這一舉動為人诟病,故而希望我祖父能退一步。”
長寧: “那你覺得長孫令公退步的可能性有多少”
長孫微雲: “必定會退。”公主已經開府了,帳內府到底六百多人還是一千人,都不重要。若是聖人将北衙的軍權下移到長寧公主手中,那樣祖父才有可能據理力争。
長寧笑了一聲,又問: “若有朝一日,我與梁國公府徹底走到對立面,你要如何選擇”這個問題不問,不等于不存在了。
長孫微雲答非所問: “到時候祖父定然不許我再做公主家臣。”沒發生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長寧也沒想得到長孫微雲的答案,若是選了家族那是無義不忠,若是放棄了家族就是無情。看吶,她長孫微雲就是這樣難,始終走在懸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摔了個粉身碎骨了。像她那樣的家族,過于有主張反倒是種負擔。 “但願你能夠說服令公。”長寧一甩袖,揚眉一笑。
等到長孫微雲下值回府時,同安被禁足,長孫貴妃被奪宮權的事情已經傳到府中了。長孫盛,長孫肅父子倆匆匆忙忙地前去請罪,可又被聖人不鹹不淡地打發了回來,府中的氣氛很是沉悶。長孫盛沒有問,長孫肅卻是氣勢洶洶地着人将長孫微雲喊到了書房中去,劈頭蓋臉一頓罵,末了,又問: “怎麽長寧公主一入宮,貴妃和同安公主就被罰了你怎麽不事先給府中遞個信”
“阿耶是要我做個鬼祟的小人嗎”長孫微雲仰頭問, “從小阿翁就教我移孝作忠,是他舉薦我做長寧公主的長史的。身在其位,我自然要對公主盡忠。”
長孫肅不想聽她這些廢話,直截了當問: “同安和貴妃為什麽被罰與長寧公主有什麽關系”
長孫微雲沒隐瞞,将昆山書院的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倒不是她要洩露長寧公主府上事,而是長寧公主主動告訴她這件事,就是要她将消息帶回府上。
長孫肅聽到事情跟長子還有關系,眉頭是皺了又松,松了又皺。他瞪着長孫微雲道: “你怎麽不勸阻一二”
勸誰勸兄長還是長寧哪個是她能勸動的
長孫肅看着長孫微雲低頭不語的神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 “真是死板!跟你說了那麽多,你怎麽就記住幾個字你是要棄家族不顧嗎”
“兒不敢。”長孫微雲頓了一會兒,才恭聲說。
長孫肅盯了她許久,才怒氣沖沖道: “滾出去!”
長孫微雲早已經習慣了長孫肅的粗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那番話并未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她從容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拿了剪子親自侍弄院中花草。可沒多時,她祖父院中的小厮來了。長孫微雲将剪子一放,一顆心驟然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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