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能鬧過培休嗎
第26章 你能鬧過培休嗎
窗外徹底暗了下去,最後一絲光也被收走,尼克爾森站在流水臺前,看着盤子裏兩個煎糊了的牛排,上面的焦黑好像淋透了的黑椒汁,一旁放着兩片羅勒,葉子剪下來的時間有些長,邊緣已經有些蔫了。
已經兩個小時了,他一頓飯都沒做好。
他的大齒輪一直在卡,好像生鏽了一樣,走走停停比客廳的挂鐘還要吵,尼克爾森在胸口錘了兩拳,企圖讓大齒輪安靜點。
他都沒有心髒了,他沒想到齒輪竟然也會亂。
尼克爾森除了父母之外,好像從沒與人建立起過特別親密的關系,或許可以再加上一個托特博士,但尼克爾森對托特博士還是感激和尊敬更多一些。
尤其是在最後一次手術結束,尼克爾森清醒過來之後,他看着自己的身體,清楚的知道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當年的尼克爾森還是個頗有心氣的人,他敏感的察覺到身邊人的異樣,不論是目光還是言談,都在他醒來的那一刻變得不一樣。
所以他開始封閉自己,盡管他看上去還是那個尼克爾森。
但在托特博士過世之後,尼克爾森就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他與托特醫生大吵一架徹底決裂,就連弗萊爾夫婦他也避之不見,尼克爾森再也沒去過紅樓,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那片梧桐林,他依舊住在研究所裏,卻把自己隔離在研究所之外。
直至弗萊爾夫婦相繼離世,尼克爾森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親人的人了。
拉回思緒,尼克爾森拍了拍自己的臉,他什麽時候這麽多愁善感過,一定是今天說的太多了,小家夥又哭的太狠,他被傳染了,幾十歲的老頭子就是容易心軟,尼克爾森覺得他需要一個更堅硬的大齒輪。
他将羅勒扔到一邊,端着牛排就要倒進垃圾桶裏,倏然間一陣腳步聲匆匆趕來,尼克爾森一個愣神的功夫,那盤子牛排便被人奪走了。
“?”尼克爾森擡起頭來,見洛加低頭聞了聞,端着盤子就走,“糊的,要鬧肚子了小家夥。”
洛加不聽,将那兩塊糊了的牛排放在餐桌上,他掐了一塊肉叼在口中,轉身去了陽臺,在那兩盆羅勒頂端薅了兩片最嫩的下來,接着簡單的擺了個盤,也沒拿刀叉,直接用手抓着啃。
“我真的要餓死了,”他含混不清地說,“從早上…哦不,從中午起床,我就只喝了一杯牛奶,哭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我現在餓的可以吃下一頭牛。”
今夜不知為何起了風,絲絲縷縷的擾着人衣角掀動,尼克爾森給洛加倒了杯水,拉開椅子坐在人對面,他說:“餓了怎麽不知道找點吃的?非得把自己搞得這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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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加吞下了一大口,剛想說話卻猛然被噎住,他喝了一大口水将牛排送下去,梗着嗓子說:“我不會做飯,以前都是跟着舅舅吃,要麽就是跟着我父母在外面,在外面的時候大家都吃壓縮糧食,不需要做飯。”
尼克爾森笑了一下,站起身來給洛加拍了拍背:“還真是個小可憐,”他猛地坐下,撞了一下椅子,“托特把你送來之前,我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開過火了,你應該慶幸,我還記得廚具該怎麽用。”
洛加點了下頭,含着肉說:“尼克爾森很厲害。”
他幾乎每天都要誇一誇尼克爾森,不論大事小事,他總能找到誇人的地方,嘴巴抹了蜜的小鬼總是讨人喜歡的,尼克爾森決定要好好練練廚藝。
這頓飯吃的倉促且安靜,洛加好像真的餓急了,他抓着牛排,用不了幾口就能解決一個,尼克爾森不過是給羅勒澆了下水,那邊洛加連盤子都洗幹淨了。
“弗萊爾先生,”尼克爾森看着癱在沙發上的洛加,忍不住咋舌,“你可真是一點都不紳士。”
洛加吃的太快,現在胃裏撐得厲害,他揉着肚子眯着眼,聞言十分同意的點了點頭。
慵懶極了。
晚風吹動羅勒,窗外的光不由分說的闖了進來,客廳裏只點了一盞幽暗的煤油挂燈,客廳裏并不亮,外面的燈光牽着窗棂鋪在地上,一如幾十年前的月亮,風一過,那窗那燈便跟着晃。
這個氣氛太好了,尼克爾森突然想開一瓶紅酒,今天的糟心事一個接着一個,他需要把自己變成流進大海裏的一杯水,散去形态好好的放空一下。
這樣想着,尼克爾森登時起了興致,他去了廚房,他記得櫥櫃上還有他塵封的紅酒。
廚房裏傳來水聲,洛加打了不紳士的個嗝,擡了擡眼皮看了一眼。
片刻,尼克爾森一手拿着紅酒,一手勾着兩只高腳杯:“會喝酒嗎小家夥?”尼克爾森舉了舉酒杯,“要不要來一杯消消食?”
高腳杯晶亮,杯壁上還淌着水,衣袖被卷上小臂,紅酒瓶色深,貼着煞白的手指。尼克爾森斜倚在門框上,睡衣垂在肩頭,頸上的兩顆扣子大敞着,衣領随着他的倚靠滑脫,露出了半邊鎖骨。
洛加只看了一眼就偏過頭去,他看着清冷蒼白的燈光,企圖将這一沖人的畫面拔出大腦。
他這動作太不自然,不自然到尼克爾森都愣了一下,他看看手裏的紅酒,又看看指間的酒杯,他緩緩回身退了一步,猶豫的将一只紅酒杯放回流水臺上。
“喝杯酒而已,”尼克爾森用酒瓶碰了碰洛加的臉,他繞過沙發坐到另一頭,恰好擋住了窗外的光,“你二十歲了先生,我就是現在帶你去酒館也不會有人阻攔。”
說着他給自己倒了一個杯底。
紅酒撞擊杯壁,激起三兩滴,醉人的氣息自酒杯彌散,燈光被染紅,晚風都是醉的,洛加收回目光,只在尼克爾森身上停留一瞬便離去。
尼克爾森舉起酒杯,擱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酒香是醇厚的,可惜尼克爾森感官有些遲鈍,他不太滿意的“哼”了一聲,然後抿了一口。
他喝個酒都喝的慢條斯理,洛加快把睡衣給抓皺了,那撐壞了的胃像是不存在了一般,他現在所有的感官都被尼克爾森牽着。
“真的不嘗一口嗎?”尼克爾森仰身靠在沙發上,仰起脖頸一飲而盡,他酒量不差,可那雙眼睛裏卻是濃濃的,含笑的醉意。
酒杯挂在指尖,跟着手指輕輕晃動,洛加奮力不去看人,可餘光卻是半點都沒落下,那高腳杯簡直過于亮眼,讓他想分個神都不行。
洛加平穩下淩亂的呼吸,緩緩捏住了高腳杯,他也給自己倒了個杯底,學着尼克爾森的樣子搖了搖。
他可禁不住引誘。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洛加屈着一條腿,側身坐着,“尼克爾森,我先說一下,我父母的酒量都不是很好,我想我的酒量應該也很差,要是我醉了耍酒瘋,你可別嫌我折騰。”
尼克爾森歪過腦袋,伸手捏了捏洛加的臉:“怕什麽,”他笑出聲來,“你還能鬧過培休嗎?那家夥耍起酒瘋來才是真的瘋,我活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比他更瘋的。”
這話像是一個開關,尼克爾森倏然收了笑,緊跟着他長嘆一聲,起身去了廚房,将另一個高腳杯拿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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