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馴養的一次性用品

馴養的一次性用品

“我們是Anti-Crime委員會的。”

沉寂的病房，闖進來三個渾身西裝革履、道貌岸然的男人，聲稱要回收渡鴉的屍體。

工藤新一靠在牆上暗暗嘆息一聲，踩着皮鞋走過去，踢踏聲回響在病房。

“這是證件。”

那名帶頭的男人将證件攤開展示，新一了然，帶他們走出去。

“這邊請。”

病房外微弱地發出他們交談的聲音，而病房裏，4567和鲱魚站在渡鴉蓋着白布的屍體兩邊，寂靜中默哀。

鲱魚率先打破沉默。

“別太難過。”

“…誰難過了。”

她沒有憐憫，對這個瘋女人更談不上有感情。說到底渡鴉本身就是死刑犯，本身就該死。

4567只是想起某次渡鴉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她說：

“我看得到她，她就在我體內。她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心痛。她是活生生的，跟着我一起呼吸，跟着我一起恐懼。對死的恐懼。”

4567問她自己怕死為什麽又要去奪走別人的生命。她說：

“還有另一個想讓她屈服的，我發現她也活着。想要給她展示死并不可怕。”

4567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精神病的胡話，她只是在思考——當渡鴉真正面臨死亡時，她有沒有感到害怕，又是哪個她在害怕。

絕望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是純粹的，那就是死刑犯的處境。但對于無數次從死亡中站起來的4567來說，絕望這種情緒已然不那麽真實了。

到頭來，渡鴉被自己作死了，因為朝一個布娃娃開槍。

委員會帶走了她的屍體，并通知MDG所有人參加世界聯邦局和Anti-Crime計劃的協同會議，為了商讨代替渡鴉位置的補充人員。

三人送走渡鴉後從病房裏走出來，三件沉悶壓抑的黑西裝在醫院裏看上去有些突兀。

“看來我們都是用完就能丢掉的一次性用品。”

“畢竟全世界永遠不缺死刑犯。”

鲱魚接着4567的話繼續說下去，曾經一起工作的人突然暴斃對他也沒有任何影響，依舊是一張若無其事的面癱臉。

“你們兩個別在醫院裏聊這種事…”

工藤新一無語地扯扯嘴角。

“啊、大學生。”

4567看見遠處熟悉的身影，定在原地。新一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也表現出驚訝。

“宮野？”

對方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轉頭看見三人，與身邊的同伴打了聲招呼後小跑過來。

“你們怎麽在這？”

她穿着一身白大褂，手裏抱着一堆材料。4567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嗨，大學生。”

“…我叫宮野志保。”

上次叫她高中生，現在又叫她大學生。宮野志保鬧別扭般地糾正。

“所以你們怎麽在這？”

工藤新一為難地瞥一眼旁邊的4567，好像在求救似的，最終還是決定不說出渡鴉的身份。

“有個朋友…死了。”

她完全無視了他的求救。

宮野志保将視線移到4567身上。

“…節哀。”

4567聳聳肩。

“你呢，怎麽來醫院了。”

她将手裏的資料擡起來晃晃。

“社會學參觀。”

4567拉長尾音。

“诶——不愧是你，醫科大學啊。”

鲱魚從來沒見過眼前這個女生，也不太感興趣，擡表看看時間。

“不好意思，我要去接兒子了。失陪。”

他跟組長打完招呼後便匆匆離開了，單親爸爸真是不容易。

宮野志保也點開手機，午休時間到了。

“怎麽樣，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我就算了，有點累。”

渡鴉之死受打擊的也許只有工藤新一，剛接手MDG一個月就死了個組員，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領導能力。

送走他後，4567伸出手。

“我幫你拿點？”

宮野也不客氣，将懷裏所有資料都扔給她。雖然4567的意思是平攤來着。

兩人并肩走出醫院，4567率先打開話題。

“你是學醫的嗎？”

“嗯。”

“什麽方向？”

“遺傳基因與腦部神經元研究。”

“……”

還以為是醫生之類的，原來宮野是研究生啊。總覺得她長得是一看就很聰明的類型。

“你呢，在做警察嗎？”

“算是…風紀委員？”

“…？”

宮野斜眼瞥她。

“你在說什麽。”

4567為難得有點出汗，反正也不是什麽機密內容，而且宮野也不像是會亂說的人。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

“…好吧，其實我是死刑犯…現在被收作編外人員為警方工作。”

只希望她別被吓到。

“……”

宮野志保罕見地露出錯愕的表情。确實以她的體質做這種工作很合适，但為什麽是死刑犯？

她對小環的疑問太多，到了嘴邊卻又問不出來。

“…真厲害。”

“不不，還是你比較厲害。”

4567松了口氣，居然願意跟死刑犯一起吃飯，果然是個奇怪的女孩。她這麽想着，繼續補充。

“三年前還是高三，現在已經在研究這麽厲害的東西了。”

宮野沉默，畢竟十幾年前就在組織做研究，她早已對天才這樣的稱呼麻木了。

“昨天在游輪上，珍珠追回來了嗎？”

“…你都看到了？”

“很難不看到吧。”

在那種正式的宴會上竄來竄去，一會兒跳到桌子上一會兒又在地上滑鏟，還對賓客用擒拿。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這麽做。

4567自認确實做得有點過分。

“嗯…但還是讓基德跑了。”

“沒關系，工藤抓了他五年還是沒抓到。”

宮野志保沒有多想，幾乎是脫口而出。

“五…？他不是剛從警校畢業嗎？”

4567整個人一頓，五年前不正好是組織被清剿的那年，她想提醒自己別太敏感，但宮野的反應反倒證實了她的猜想。

“……”

宮野志保不自然地別過腦袋，雖然五年前工藤還是7歲的身體，抓了基德五年也是事實。要是說了這件事她恐怕會更震驚吧。

“我的意思是，你一定沒問題。”

毫無邏輯的話題轉移，顯然不是天才科學家該有的水平。

「4567！」

“……？！”

平靜的耳機裏突然傳來工藤新一大呼小叫的聲音，他剛到家準備沖個澡又被召回總部。

「第三區有警情，快點過去！」

她突然抽一下脖子，宮野不明所以地看她。

“怎麽了？”

“哈…抱歉不能陪你吃飯了。”

4567把手裏的資料還給她，打擾午餐時間的警情真是讓人提不起勁。

“下次我請你。”

“….等一下！”

宮野知道她馬上又要跑走了，迅速抓住她手腕。

“要約下次的話至少要交換聯系方式吧。”

4567愣了一下，然後噌得臉紅。這還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問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