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剔銀燈十八

剔銀燈十八

兩個年紀輕輕的小鬼，竟敢傷他至此。天下白的眼中露出狠辣之色，聲音卻更加嬌媚動人，“你們可曾見過，百鳥朝凰嗎？”

百鳥朝凰？

二人擡頭望天，只見那巨鳥盤桓，高聲啼鳴，五彩羽衣在月色下流光溢彩。

啾。

有鳥兒鳴叫聲在山林中響起，似在應和。

一只灰撲撲的山雀自山林中飛出，向着那盤桓的巨鳥而去。

一只，兩只...成百上千，數不清的鳥兒自山林中，自四面八方而來，圍繞着那五彩流光的巨鳥盤旋飛舞。

畫面看起來莊嚴肅穆，如神跡一般。

百鳥朝凰。

衛雪園半跪在地，冷哼一聲，“不過一只錦雞，敢冒認神鳥鳳凰。”

“即便真是鳳凰，你害人無數，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冤魂也要來找你索命。”

“找我索命？”巨鳥放聲笑起來，“那便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巨鳥啼鳴一聲，鳥群圍繞着它盤旋一周，紛紛向衛雪園二人俯沖而來，速度快得如箭一般。

李群玉面如寒霜，擋在衛雪園身前，腰間流霜騰起如雲似霧的游絲，束向這數不清的飛鳥。

這些飛鳥多數個頭不大，奈何數量太多了，鳥羽展開，幾乎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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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群玉的“流霜”攔住一批，更多的飛鳥如離弦之箭，向二人俯沖而來，李群玉的臉上，手背上，很快被鳥群啄出斑斑血跡。

衛雪園被她護在身後，勉強向空中擲出一把雷火珠，火光四射，數百只飛鳥哀鳴着墜落，卻有更多飛鳥源源不斷自四面八方而來。

李群玉滿身傷痕，望着這些不斷墜落的鳥兒，卻忍不住露出悲憫之色。

這些鳥兒亦是無辜生靈。

“啊！”

李群玉忍不住痛呼一聲，一只白色飛鳥，長長的喙生生啄出她一只眼珠，鮮血直流。

“群玉！”衛雪園雙目赤紅，幾欲滴血，他閉上眼睛，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催動體內靈力，将渾身妖毒強行壓制，封入雙腿之中。

一時間，妖毒在雙腿中沖撞，經脈破碎，雙腿幾如千刀萬剮，似有上千細小雷火珠在血脈中爆炸。

李群玉顧不得鮮血淋漓的一只眼，咬着牙，将全身靈力灌注入“流霜”之中。

“流霜”爆發出一陣明亮的光芒，竟如月光一般明亮皎潔，從中分出千萬縷糾纏白光，向着漫天飛舞的鳥兒而去，束住它們的翅膀，千萬只鳥兒在這月色一般的光芒環繞中緩緩墜下。

這是“流霜”用到極盛的模樣，美得如同幻夢。

李群玉面白如紙，眼耳口鼻中都開始滲出鮮血。

她的靈力根本不足以催動“流霜”至此。這樣美麗盛大的幻夢，燃燒的不是靈力，而是她的魂魄。

“竟然還想護着這些鳥兒。”天下白哈哈大笑起來，引吭發出高亢的啼鳴，源源不斷的飛鳥自更遠的地方飛來，五彩的飛羽自空中片片飄落。

李群玉閉上雙眼，雙目之下流下兩行血淚。

那千萬縷銀絲的光芒驟然暗淡，任無數飛鳥向她襲來。

下一瞬，銀色光芒複起，細小的銀色光芒纏繞在巨鳥身上，纏繞住它的每一根羽毛。

天下白不屑地一笑，這法器挺厲害，不過過于溫吞，不能傷人的法器，又有何用？

天下白不屑的笑聲還未消逝，陡然化為一聲痛苦至極的哀鳴之聲。

那無數的銀絲，竟然将它一身的羽毛生生扯落，連皮帶血，五彩的羽毛紛紛飄落。

巨鳥哀嚎着跌墜下來。

受它控制的飛鳥們紛紛驚起，四散飛走。

而被它們圍在中間的人也終于再度顯露出來，一身碧青裙衫，已然被鮮血染透。

李群玉一身血衣，姣好面容上亦是斑駁傷痕，幾乎已經看不出原貌，如一片鳥羽，輕飄飄向後倒下。

“群玉！”衛雪園将毒逼入雙腿之中，已然無法站起身來，拼命地伸長手臂，接住倒下的李群玉。

衛雪園雙目赤紅，腰間“凋朱顏”中疾射而出無數朱紅游絲，向着四面八方散去的飛鳥而去。

李群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可濫殺。”

衛雪園眼中流下血淚，千萬縷赤紅游絲，向着跌落在地，重新化為人形的天下白而去。

天下白沒了一身五彩錦衣，亦是渾身血淋淋的。

無數赤色游絲自他的傷口處鑽入，赤紅色的花朵在他血肉模糊的肌膚上綻放。

天下白面目猙獰，再無嬌媚之态，“這樣下去，妖毒入體，你以為你還能活嗎？”

衛雪園不語，滿面鮮血，雙目赤紅，狀如惡鬼。

赤色花朵一朵，兩朵，無數的赤色花朵在天下白身上綻放。

天下白驚恐地睜大眼睛，整個人迅速幹癟下去，化為一具枯骨，枯骨化為塵土，消散于風中。

衛雪園面上亦再度爬上黑色的紋路，口中吐出一口烏黑鮮血。

衛雪園摟着渾身鮮血的李群玉，五感已漸漸模糊，看不清群玉的模樣。

“群玉。”他想要撫摸一下群玉的面龐，卻不敢觸碰她，她渾身上下皆是鮮血淋漓，該有多痛。

“群玉。”衛雪園慘然一笑，“再過三日，就是我們的婚期，可惜我們等不到了。”

“不過，不能生同衾，今日死同穴，也算是圓滿了。”

“雪園。”李群玉染着鮮血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側臉，她滿臉血污，一只眼睛更是被鮮血凝住，再也無法睜開，僅剩的一只眼睛溫柔地注視着衛雪園，“那便不等三日。天地為證，今日我們結為夫妻。”

“好。”衛雪園笑起來，輕柔地将李群玉扶起，二人并肩跪在地上。

二人均是一身染血，遠遠望去，倒真像是身着朱紅吉服，一對新人。

二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

腕間的紅繩于月色下顯露出來，垂落在地。

“一叩天。”

“二叩地。”

“三叩夫妻白首，永結同心。”

衛雪園的聲音淹沒于曠野的月色之下，猙獰的黑色紋路爬滿了他的半張臉，他的五感漸漸衰退，已經看不見月色，也看不見他的新娘。

但是他仿佛又清晰地看見，他的群玉一襲朱紅嫁衣，裙裾袖口是百花盛放，是群玉親手繡上，比世上的任何一件嫁衣都要精美絕倫。

頭戴珠冠，珠冠乃是他親手打造，群玉的烏發掩于美麗的珠翠之下，其上點翠的蝶翼随着她的動作輕輕顫動，似展翅欲飛。

新娘兩腮如傍晚天邊的雲霞，笑容柔軟。

“雪園，你過來些。”李群玉已是氣若游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衛雪園湊近一些。

李群玉蒼白的唇輕輕吻了他一下，帶着濃重的血腥味，“雪園，好好活下去。”

衛雪園的意識漸漸墜入混沌，隐約感到有一股柔軟的靈力包裹着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活下去。”

“留我一人獨活世間，有何意趣？”

“不要，我不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