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初窈磨磨蹭蹭拖了三天，大清早就被何雯連包一起推出門：“快點的，不能老遲到。”

今天小雪，初十了，寒風冷得刺骨，初窈加了一件紅色格子圍巾，經過廣場，看到購物中心大銀幕的短片從新年好變成了團元宵。

她昨晚照片修到很晚，快困死了，也不知道何雯女士為什麽這麽執着于咖啡館。

還是不同地址的，離那條青磚綠瓦的小巷很近。

初窈先到，這次也打算待半個小時就走，她點的美式，喝了一小半，強撐着精神在等。

不到五分鐘，感覺到對面坐了個人，初窈沒什麽反應，只扶了扶黑框眼鏡。

依然垂着眼皮，嘴巴藏在圍巾裏，悶聲敷衍道：“我叫初窈，脾氣不好，不愛結婚。”

這話說完，對面的人也不知道聽沒聽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忽然低聲發笑：

“我叫盛嘉圖，脾氣很好，想和你結婚。”

“……”

瘋了嗎？

初窈愣怔擡眸，一瞬間呼吸都停了兩秒，不知道該從哪裏接起那段記憶，現在唯一不着調的想法就是，他不戴墨鏡更好看。

“你……”

盛嘉圖笑：“我來北淮了。”

然後呢？

要說什麽，和她有關系嗎？

初窈抿着唇：“你不是叫盛一嗎？騙人。”

“盛一是我的小字，家裏人都這麽叫，我奶奶安排的相親。”

盛嘉圖是年前來的北淮，他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不願意待在夏安，夜裏總念叨年輕住過的那間舊房子。

原來書店那條街拆遷，盛嘉圖帶着兩位搬來了北淮，圓老人家的一個夢。

老人家也不管賺不賺錢的事情，只操心孫子的婚事，想着早點看他成家才好。

奶奶認識林嬸是在橘子水果攤，幾句話投緣換了電話號碼，回來就着手安排讓他每天抽空相親。

盛嘉圖沒辦法，能推的就推了，不能推的只能去見見，每次都是借書店來新書的機會先溜了。

前幾天奶奶又提着一袋橘子回來，拉着他戴上老花鏡，神秘兮兮地說：“給你相了個好姑娘。”

盛嘉圖失笑：“您每回都這麽說。”

“這個好。”奶奶翻出存在相冊裏的照片，硬是讓他仔細看，“去見見這個，準沒錯。”

“再說。”盛嘉圖擡腳就要走。

奶奶捂腦袋：“哎呦，頭疼，盛一不要我了。”

“……”

盛嘉圖無奈：“您下次能換一招嗎？”

“管用換什麽。”奶奶招手讓他坐下，“自己看看怎麽樣，我好跟林嬸安排，都說好了。”

盛嘉圖懶洋洋窩在沙發：“都說好了您還問我幹什麽？”

“你得認個照片，要不然連人都找不到！”

盛嘉圖剝着橘子皮，随意往下一瞥，在看清楚女生的容貌後，嘴角吊兒郎當的笑收回去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她。

奶奶放大照片問道：“看清了，去不去？”

“我去。”

“喜歡這個？”

盛嘉圖哼笑了一聲，不說話。

初窈這會兒也不說話，手愣愣地放大衣口袋裏。

盛嘉圖低聲：“你呢，初然？”

“……”

初窈随便胡謅：“初然是我的曾用名。”

盛嘉圖不置可否，看着她：“所以，結婚嗎？”

這句話有多直白，就像是好端端走在大街上，忽然從天上掉下來一把箭射中自己心頭，關鍵是還手腳發軟，沒力氣撥出來。

初窈沉默，憋了半天的話：“不行……太快了，追我的人太多，你得往後排。”

哪有人第二次見面就閃婚的。

盛嘉圖扯了下嘴角，點開微信：“也是，那我能先拿個號碼牌麽？”

初窈把目光移到他手機的二維碼上，頭像是一只袋子兜頭露臉的白貓，眨眼，吐出兩個字：“可以。”

加完微信，盛嘉圖看了下鎖屏：“等會兒有時間的話一起逛逛附近？”

初窈淡定說：“下次吧，我還要剪片子。”

她不想有走着走着突然撲倒睡覺的事情發生。

聽見家門一開一關，何雯菜也不炒了，舉着鍋鏟着急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啊，這次的還滿意嗎？小夥子長得是不是照騙？”

初窈從放下鑰匙就一路沉默回房間，何雯追過來站在門口：“給我說說啊，不行咱們下一個。”

“不知道。”初窈呈大字趴在床上，打了個哈欠，閉着眼說，“先暫時待定。”

“老天爺，這是有戲了！”何雯笑起來，“菜不管了，我再給林嬸送些水果去。”

-

早晨，初窈在睡夢中頭皮發疼，她皺眉在枕頭邊摸到一團毛絨絨的東西：“這個星期的零食取消。”

“汪！”比熊松開頭發，跳起來大聲叫喚。

“搗蛋的小狗抗議也沒用了。”

初窈揉着頭皮迷糊坐起來，撥掉床頭櫃的手機充電線，頁面有很多未讀消息，她劃開先點進那個小白貓頭像，來自一個小時前。

[盛嘉圖：你知道哪裏有青吉酒賣麽？]

[初窈：知道，聞喜路的唐家酒鋪最正宗。]

[盛嘉圖：一起？]

[初窈：……我還沒起床。]

[盛嘉圖：我等你。]

青吉酒是北淮市的特産，味道特別以苦烈著稱，但真正做的好的只有一家，每天只賣三百份。

快中午了，初窈抓緊時間随便收拾，紮個丸子頭，穿米白色大衣出門，進電梯前發信息。

[初窈：我好了。]

[盛嘉圖：下樓。]

小區外面停了三四輛車，初窈摸不清是哪輛，鎖屏又彈出一條信息：[左邊，打雙閃的。]

初窈轉頭看過去，一輛白色賓利。

盛嘉圖下車，眉目清朗，黑色大衣裏搭了一件白襯衫，經典配色的視覺很舒适。

他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而後側頭看着她，眼睛裏帶笑。

初窈發現他身上的氣質比兩年前沉穩了很多。

車裏很暖，昨晚剛下過雪，盛嘉圖開得慢，骨節修長的雙手搭在方向盤：“要聽歌嗎？”

“嗯。”初窈盯着他手背突起的青筋，點頭。

盛嘉圖空出一只手，在顯示屏上劃了兩下，幾秒鐘後，陳奕迅的《任我行》響起，靜靜聽前奏放完，初窈問：“你也喜歡聽他的歌？”

“還好。”盛嘉圖打轉向燈拐彎，瞥了眼後視鏡，“在巫合山聽見你的手機鈴聲就是這首。”

初窈下意識地揪緊安全帶，心髒像被什麽捏了一下，怪怪的感覺，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一直在聽她聽的歌，對兩年前念念不忘？

可是為什麽。

仔細想想，在巫合山她也沒欠他的錢。

-

聞喜路大多都是售賣食品的店鋪，一路飄香，初窈帶盛嘉圖走到街尾倒數第二家店鋪，要排隊，前面有七個人。

盛嘉圖擡下巴：“你去坐着，我來排。”

初窈坐到店門外藍色棚子下的木椅子，坐了一會兒，夏菲給她來電話說：“今天回工作室，悲痛宣告，陽臺的花枯死了。”

“這個情況好像可以拯救，我回家問問我媽。”

“你和相親對象在一起？”

初窈抿唇，瞄了一眼前面身高尤為突出的男人，小聲道：“不是，求婚對象。”

夏菲“噔”地一下坐起來：“不是吧，進展這麽快，那是不是下個月就結婚了？”

“哪有。”初窈說，“八字還沒一撇呢。”

“一撇一捺不都是你說了算。”

“……”

快排到盛嘉圖了，初窈挂電話走過去，老板是北淮本地人，只講方言，她負責當翻譯：

“青吉酒分兩種，新年和舊年的，按那種高度的玻璃瓶賣，你要多少？”

“舊年的，四瓶就行。”

初窈翻譯給老板，又來回傳：“他說今天只剩下兩瓶了，其他的是預定，你能等嗎？”

盛嘉圖點頭：“可以。”

“舊年的要一周後，留個號碼，到時候來拿。”

盛嘉圖拿起筆，在登記本子填上。

初窈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雙手，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他翻書時的手是什麽樣子的。

“在想什麽？”盛嘉圖看她。

“沒有，你買這些酒是送朋友嗎？”

初窈若無其事搖頭，接過登記本在盛嘉圖的名字旁邊也留了自己的號碼，怕萬一說不清楚，老板還可以跟她說。

盛嘉圖慢悠悠道：“送我爸，他天天覺得喝遍天下無敵手，讓他知道山外有山，酒外有酒。”

走出店鋪，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搞起了元宵節活動，有舞臺表演，讓觀衆配合往下抛小玩偶。

初窈走在裏面，玩偶被主持人抛得高，就更好呈弧線往她的方向落，接着後才看清楚是什麽。

一對抱着合歡鼓的男女娃娃，鼓面繡了個大大的喜字，身上穿的也是喜服，正笑逐顏開地和初窈大眼瞪小眼。

主持人發現他們，對着話筒大聲道：“好，讓我們恭喜後面那對小夫妻獲得雙喜娃娃，祝他們百年好合，幸福美滿！”

盛嘉圖挑起眉：“我解釋一下。”

“不用。”初窈捏着娃娃，“挺好看的，走吧。”

走出路口，對面街道有幾處小攤，初窈用娃娃指了指：“你要不要嘗嘗哪個梨粉糕，北淮的特色，其他地方沒有趙婆婆做的好吃。”

盛嘉圖看到很多小孩子圍在第一個攤位：“好。”

趙婆婆在聞喜路擺了十幾年了，何雯喜歡吃，初窈經常過來買，她熟門熟路自己扯袋子。

“初窈來了？帶男朋友來送兩個。”趙婆婆吆喝。

盛嘉圖站在一旁，勾唇笑了下：“婆婆，你誤會了，我還在排隊領號。”

“……”

初窈裝糕點的動作加快。

“排隊不要緊啊，我看你成功率百分之九十，男性朋友也送兩個！”趙婆婆滿意地打量盛嘉圖。

“謝謝婆婆。”

盛嘉圖正準備掃碼付款，初窈把他手機按了回去：“我有零錢，請你吃。”

趙婆婆把糕點遞給盛嘉圖，小聲嘀咕：“剛才說錯了，你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初窈失笑：“婆婆，我聽得見。”

她說完就拉着盛嘉圖走了，過完馬路才意識到自己還拽着人家，連忙松開：“不好意思。”

結果回頭的時候看到盛嘉圖已經吃完了兩塊糕點：“你喜歡酸的？”

“嗯，你呢？”

初窈說：“不喜歡。”

她話音剛落，盛嘉圖把嘴裏的梨粉糕咽下去，擡手扶了下後頸，淡定說：“我也不太喜歡。”

初窈看向別處，偷偷彎了彎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