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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天氣轉涼，時遇出門前無意中從落地窗看見外面路上的行人已經穿起了風衣，她又返回樓上，在自己的外套裏加了件針織衫，接着翻出一條羊絨圍巾。

“你到哪了？”桑夏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們已經在酒店停車場找位置了。”

時遇趕緊抓起車鑰匙，“在路上了。”

桑夏沉默片刻，“在下你家樓梯的路上嗎？”

時遇：“……”

“算了，也還早，我先跟你講一下明年年初那個時尚慶典……”

桑夏是時遇的大學校友。時遇空閑的時候總喜歡去設計學院蹭課，又經常蹭到桑夏所在的班級，兩人在後排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畢業後桑夏想做時裝設計，時遇雖然在家裏的公司幫忙，但也抽空陪桑夏把工作室做了起來。

明明也是時遇最想幹的事情，卻只能算副業。

現在工作室準備轉型，在時尚慶典上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公司在京洲的這個行業內才算擁有姓名。

時遇不敢怠慢，一邊開車一邊聽桑夏說她的計劃。

今天是工作室聚餐，兩人在電話裏談了一路，桑夏還說“等下見面聊”。

時遇在停車場停好她的法拉利，進電梯按下88層的按鈕。

京洲的超高層酒店Hyperion，出名的除了精致的菜色之外，還有雲頂觀光這一項目。

可惜近來多是陰天，雲層灰蒙蒙一片。時遇在電梯裏透過玻璃往下看，依稀可見晚高峰時段車流彙成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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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88樓後，服務生領着時遇進門。桑夏挑了個觀景視野極佳的位置，此刻正在确認菜單。時遇剛要調侃一句桑老板大氣，在看到座上的其他人之後，她不僅話沒說出口，腳步也變得遲疑起來。

全是成對兒的。

就連那個每天和工作室裏的女孩子們以姐妹相稱的造型師，旁邊都坐着他的男朋友。

時遇這才想起今天的局讓帶家屬。

難怪剛才桑夏停車的時候說的是“我們”。

時遇正想着要不轉頭跑路算了，桑夏就先一步将目光從菜單上轉移到時遇臉上。

“又是你一個人啊。”

疑問句被桑夏壓下音調變為陳述句，聽起來怪怪的。

但是這個“又”——

時遇沒辦法反駁。

“坐吧，看看還要加點什麽，”桑夏指指身邊的未婚夫，“明晔請客，剛談下兩個大項目，不用跟他客氣。”

言下之意，時遇不難領會。

明晔的家境和周容笙差不離，并且他要做的事比周容笙更多。這樣都能抽出時間來和他們聚餐，周容笙的“忙”倒更像借口。

時遇坐下後看了眼手機。

早上發給周容笙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回音。

“你是真能忍。”身邊的桑夏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時遇沒回應。

桑夏把他們從大學到現在相處的整個過程看在眼裏。如她所說，周容笙這樣的狀态持續了兩年多。

時遇不是感受不到周容笙的變化，但無論她怎麽提起，他都是那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我再忙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悠悠，你理解一下。”

“實在不行趁還沒結婚趕緊換個不‘忙’的吧，別聽你那傻白甜發小的，”桑夏說，“有錢有時間的在京洲一抓一大把，你這條件不是随便談，他一個周容笙挺稀罕？”

這話時遇從來沒聽進去。

她始終覺得周容笙不一樣。

大一剛入學的時候，時遇就憑着狀元稱號和她那張臉轟動了京大。再加上優越的家境，已經不止是“王炸”這麽簡單。沒人能說出她哪一點才是錦上添花。

雖然追求者無數，但時遇性子慢熱，并且那段時間她正在因為想學設計卻被父親強制塞進商學院而煩心，于是對誰都冷冷淡淡的。

有不少纨绔子弟私下打賭，看誰能摘下這朵高嶺之花。

那天社團活動結束，時遇獨自留下來收拾畫具，被幾個闖進來的人圍住。危急時刻，周容笙從門外把鎖砸開，護住了時遇。

之後時遇在學校裏就沒再見過那幾個人。轉學或是別的什麽理由，時遇不清楚，但想必也是周容笙處理的。

和那些公子哥不同，周容笙後來在和時遇相處的時候始終保持分寸，從不強求。

時遇偶爾會想起幼兒園第一次當班長。那個年紀的同齡人不服管，大家都不愛和她玩，只有一個已經不記得名字的男孩子常常把五顏六色的小零食塞她手裏，笑嘻嘻說班長我請你吃糖。

也許是從那時就打下了基礎，時遇才會為這種“不一樣”而心動。

-

衆人聊了一會兒，菜才上齊。還沒來得及動筷，時遇就接到了周容笙的電話。

她舉起手機跟身邊的桑夏示意，随後走到窗邊。

“你有空準備一下晚上的飯菜，”沒有多餘的問候，周容笙開門見山，“我小姨剛到京洲，要過來吃頓飯，我現在和我媽去機場接她。”

別墅那邊暫時沒請保姆，時遇這兩天工作又比較閑，這樣的事周容笙自然找她。

“等會嗎？”時遇心一沉，“可是我現在在Hyperion和桑夏他們吃飯——”

“我是不是說過，”周容笙的語氣冷了下去，“去哪要提前告訴我。”

時遇突然覺得委屈。她仰起頭把不由分說湧出的眼淚逼了回去，又輕咳一聲，試圖壓下那種有什麽東西堵在喉頭的感覺。

“你沒看消息，”她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我早上就問過你，記不記得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

“當然記得，”周容笙沒有猶豫，反而答得極快，“所以我想着等小姨回來一起吃頓飯，正好她還沒見過你。”

好像見一個沒見過的長輩，這個紀念日就會變得鄭重而特別。

“那好吧，”時遇忽然覺得就這件事情她無話可說，“但這個點我也來不及準備什麽了，就在Hyperion訂些菜讓他們送到栖雲山，你看可以嗎？”

“都行，随你。”

電話被匆匆挂斷，時遇嘆了口氣。

她轉身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失陪了，家裏臨時有事，我得先回去。”

時間确實緊張。時遇訂好菜又讓人加急先做，等到送回栖雲山別墅再擺好盤，周容笙的車已經開進院子裏了。

時遇連忙對着廚房的玻璃門草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跑到門口去迎接。

周容笙的小姨和他媽媽不僅長得像，就連那股富家太太的精明勁兒都如出一轍。但和時遇寒暄時好歹收斂住了，氣氛還算融洽。

“來，”上桌前，周容笙把一個小巧的禮物盒塞到時遇手裏，“給你的。”

這一舉動被眼尖的小姨抓到，立馬露出她的“姨母笑”，“小兩口可以啊，還有心思弄這些。”

時遇低頭笑笑，沒多加解釋。

慢熱的人大多專一，再加上是初戀，時遇自然認真對待。她也看得開，只要周容笙最後有所表示，她就不會再為前面的小争執糾結。

“我先拿到茶幾那邊放好。”時遇說着走到客廳。

背過身後，她沒忍住，偷偷掀開禮盒，只見一支唇釉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

時遇嘴角的笑一下僵住。

“怎麽樣，”周容笙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過來，“你最喜歡的色號。”

時遇深吸一口氣，盡量讓他看不出自己的異樣，“挺好的——”

“對了，我還想跟你說個事，”周容笙似乎真的沒有任何察覺，“工作室那邊要不就先放一放，回來我養你。省得你每天在外面那麽辛苦，還搞不出什麽名堂來。”

從大環境上看，本土設計師雖然從院校畢業後能迅速融入到公司系統流程的運作中，但與注重拓展性與概念輸出的留學生相比，後期在創新方面則相對乏力。

桑夏和時遇倒是不缺資金，這兩年也積累了一些推廣渠道，可在周容笙看來，與其用在這費時費力又不讨好的事情上，還不如砸水裏聽個響兒。

“公司都要開起來了，現在說這個幹嘛，”時遇腦子有點亂，不想再因為周容笙已經提過很多次的這個養不養的問題起争執，“先去吃飯吧，她們等着呢。”

一頓飯四個人各懷心事。周母不喜歡說笑，時遇只能強撐着跟初次見面的小姨找話題聊。周容笙夾在其中，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

飯後，周容笙去院子裏接電話，時遇收拾了碗筷放進洗碗機，又留在廚房洗水果。

聽見水聲持續了好一陣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沙發上坐着的周容笙小姨才捅了捅她姐姐的胳膊，“還別說，長得跟那姓宋的丫頭挺像。”

周母瞥了廚房一眼，“我最煩的就是這一點，看着總感覺不太自在。”

“已經不錯了，”小姨把聲音壓得更低，“仔細看也是這個更漂亮些，再說人家家境好，哪像之前那個，一股窮酸樣。”

“窮酸歸窮酸，但眼角眉梢的算計倒是藏得好。年紀輕輕的，那狐媚勁兒——”周母欲言又止，随即嘆了口氣，“我倒真怕容笙忘不了她。”

“所以啊，”小姨一拍周母的手背，“當初好不容易把那個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死丫頭送到國外，可別白費了功夫。姐夫拼搏了大半輩子打下的江山交到容笙手裏，只有找個門當戶對的才能幫他更上一層樓。你得空多提點容笙，讓他多念着現在這個的好，別讓煮熟的鴨子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