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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聖旨來的這日,傅長黎三個字在軍中名聲大噪。

就算那些不知道永安侯府的人,也因為這三個字而知道侯府,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私下裏議論着。

有時候家世是錦上添花,有時候如烈火烹油。

更多的人是質疑,認定傅長黎仗着侯府的勢力,說不定是老侯爺從中發力,這才讓年紀輕輕的傅長黎登上高位。

“也不是吧,之前不是殺了好幾個蠻族首領嗎”

“你懂什麽,說不定是他趁人不備用了什麽計謀,也興許是蠻人疲乏沒反應過來,總之,他這麽年輕不可能那麽厲害。”

那些上得官位的男子,大多人到中年。

比如之前被蠻族殺死的越騎校尉,四十歲壯年,而傅長黎,完全可以當對方兒子了!

這些聲音不止在外面散開,屋裏,黃斌方才也質問。

傅長黎擡眼看他, “如果質疑聖上的旨意,是頂撞君主之罪,輕則流放,重則抄家。”

因為傅長黎年歲小,剛當上百夫長來這間房後,黃斌仗着年紀大資歷老,時不時的差遣傅長黎做雜事。

傅長黎什麽人吃穿住行都有人侍候的世子,自然不會給旁人當小厮。

那時候起,黃斌就看傅長黎不滿了。

如今傅長黎這般年輕越過他們幾個當了校尉,黃斌更是心裏冒酸水險些失了智。

“我可沒這樣說!”黃斌立刻反駁,趕緊聲明道: “我不曾對聖上的決斷有任何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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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黎哦了一聲, “那你現在是做什麽”

越騎校尉是有自己單獨房間的,黃斌想着,傅長黎估摸着一會就收拾東西走了,既然已經撕破臉,那就沒必要再含蓄。

黃斌猛的站起來, “我就是不服,憑什麽你當上越騎校尉”

其他幾個不敢說說話,也就牛志明在其中打個圓場。

“一個屋裏住着這麽久了,幹嘛鬧成這樣,再說他當大官是好事,還能忘了我們幾個老哥哥別鬧,我們吃飯慶祝慶祝。”

牛志明有意和稀泥,如果往常的話黃斌可能就順着臺階下了。

但今天,傅長黎眼神清明看着他,讓黃斌下不來臺。

“不服”傅長黎站起來,面色淡漠的看他: “你想如何”

黃斌自問閱歷足功夫好,能當上百夫長全靠實力,雖然傅長黎之前隐姓埋名也當了百夫長,但黃斌就是覺得因為新兵蛋子太多,需要管理,所以才提拔的傅長黎。

但說傅長黎能當越騎校尉,黃斌一千個不服氣。

“越騎校尉穿薄甲,用弓矢,負責軍中警戒和對敵追擊。”傅長黎聲音不急不緩, “所以,你是要和我比試”

黃斌血氣上湧: “比就比。”

營房外一裏地就是演武場,平日除了操練外,沒人會往這邊來,畢竟有時間都想歇息,沒人會累自己。

可此時,不少人往這邊湧,議論道: “真的啊就是那個新晉升的越騎校尉什麽什麽侯府世子”

“對,就是他,聽說有人要挑戰他。我看他托大了,何必迎戰若是輸了那多丢人啊!”

這些人已經認定傅長黎就是靠着世家關系拿到這個官職,所以都不相信他會勝利,此時趕來這裏也不過是為了看笑話而已。

演武場上分區管理,在西南角落裏,有一處高臺,高臺寬闊整潔,正是平日裏用來切磋的地方。

此時,傅長黎負手站在那,黃斌則是搖晃脖子揉搓手腕,一副大幹一場的架勢。

“非要鬧這麽大,”牛志明不贊同的搖頭, “何苦讓人看了笑話。”

同屋另外一人點頭: “是啊,傅長黎這不是叫人看笑話嗎聖旨都下了,旁人就算再怎麽說也無法改變結局,他何苦糾結這些唉,到底是年輕啊。”

牛志明臉色變幻,看着那道不動如山的身影,若有所思道: “那可不一定。”

“黃斌草莽出身,年紀閱歷擺在這,不可能輸。”

牛志明反駁: “有些東西看的不是閱歷。”

那人嘿嘿笑: “要不要打個賭”

“軍中不許賭博,犯了軍律。”牛志明斜眼看他, “但不賭錢,只賭一壺酒還是可以的。”

在軍營裏的日子确實枯燥無味,所以不少人同他們一樣,暗自對賭。

毫無疑問,大家都看好年歲大的黃斌,唯有少數曾見過傅長黎動手的人,瘋狂熱烈的喊他的名字,還壓了自己所有私藏的零嘴。

見他們喊,也有和黃斌交好之人,也大喊黃斌的名字打氣助威。

傅長黎道: “來吧,趁着休息時間,否則被将軍看見,要定你我一個擾亂軍心之罪名。”

黃斌不陰不陽的來了句: “是啊,你是侯爵之後,像我等這樣的普通百姓,還得被罰你們說,是不是啊”

衆人哄笑着,大多人的心理總是怪異的。

當時不知傅長黎身份以為他叫福海,所有人都覺得少年足夠出色,靠着自己爬到高位。

但當揭露他侯府世子的身份後,衆人就将那些努力視而不見,只看自己要看的東西。

剛來軍營時,傅長黎是不習慣的,但兩年的時間,他早就成長了。

傅長黎冷眼看黃斌,黃斌笑呵呵的還在說什麽,但下一瞬,誰都沒料到他突然沖了出去!

如同離弦之箭,快到沒人反應過來。

牛志明低低吸了口氣,暗道糟糕。

黃斌這個混子,竟然是在轉移注意力搞偷襲。

遭了,傅長黎怕是……

等等……發生了什麽。

不過兩息的功夫,黃斌已經如爛泥似的倒在了臺上,像是暈死過去了。

而站在那低頭慢條斯理整理袖子的青年擡眼。

“還有誰不服”

他一字一句, “一并來。”

……

不遠處了望臺上,拄着拐棍正眺望的男人的忍不住笑了。

他旁邊立着的正是鎮守同州的吳大将軍。

“你該放心了吧,”吳大将軍滿意的笑道: “我早就說過,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長黎比你當年實力更盛啊。”

永安侯着一身青色衣裳,但衣袍之下,只能瞧見一只黑靴。

他站不穩,依靠拐杖才穩當的立在那,卻倔強的登高,為了看清楚兒子的表現。

永安侯看向傅長黎的眼神充滿了肯定。

“他小時候就曾說過要習武,但我們都沒同意。”

永安侯欣慰的笑, “那時候想着戰場上刀劍無眼,如若出了什麽差池,我和他母親都活不下去。”

“沒想到長黎背着所有人偷偷來當兵,當時他母親給我來消息時吓了我一跳。”

吳大将軍記得那時候,永安侯還特意飛鴿傳書給他,叫他幫忙留意着。

但許久不見過傅長黎,且新兵太多了,加之傅長黎有意隐瞞,這才沒發現。

吳大将軍拍了拍永安侯的肩膀: “你放心,他不用我照拂就已經過的很好了,沒瞧見嗎大歷朝最年輕的越騎校尉,哈哈哈。”

永安侯也笑,欣慰不已,提着的一顆心也總算放下來了。

不止永安侯,徐老先生嘴上不說,心裏也沒那麽挂念他了。還勸解唐絲絲道: “你放心,你長黎哥哥聰慧絕倫,定然會保護好自己。”

“我沒擔心他呀,”唐絲絲無比認真的道: “長黎哥哥是世上最厲害的人,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

徐老先生手指點了點棋盤。

“那你方才下錯了兩處,難道不是因為在想傅長黎而分心嗎”

确實想傅長黎來着,不過……

唐絲絲露出讨好的笑意: “先生,你就讓晚輩再毀一次棋,好不好,就一次。”

徐老先生撚着白子,絲毫沒有猶豫落在棋盤上。

“丫頭,老頭子今天教你一個道理,落子無悔。”

“人生啊,就如下棋,多想想前因後果,便能少走一些彎路啊。”

唐大勇是個粗人,他也不會講什麽大道理,小時候唐絲絲由春雨和傅長黎教導着,現在徐老先生為她指引方向。

“待明年及笄之後,你就是大人了,丫頭,之前不是說有機會去雲游四海嗎往後出門在外,更是要多加小心。”

唐絲絲知道徐老先生是為了她好,笑着應聲。

“我知道的,不過雲游四海這件事,怕是一時半會無法進行,我還沒同我爹講過。”

是什麽時候有了這個想法呢

是在傅長黎走了後。

那段時間,唐絲絲覺得不太好過。她每天讓自己忙碌起來,漸漸的充實後,才好受一點。

有時候她想,若是像長黎哥哥那樣離開京城,興許也是件美事。

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唐絲絲的腦海裏,并沒有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減弱,反而越發清晰。

她想走出去,想看看外面的天大地大,感受各方風土人情。

當天晚上用完飯,唐家父女倆收拾好桌子後,坐在那閑聊。

“絲絲啊……”

“爹爹……”

倆人同時開口,都好像有事同對方說。

唐絲絲彎着眼睛笑: “爹爹先說。”

唐大勇也憨聲笑了, “不急,絲絲先說就好。”

他手心裏冒着潮氣,其實緊張不已,想着女兒先說,他的事情放後面好了。

“爹,你先說吧。”唐絲絲堅持。

見此,唐大勇猶豫了片刻,說道: “絲絲啊,你覺得你秀雲姨怎麽樣”

“秀雲姨很好啊,姑母出嫁後爹又要上值,家裏都是秀雲姨在幫襯着,她人好心善。”

唐大勇笑容變大,唐絲絲不解道: “怎麽了呀”

才十四歲,家裏又沒人教過男女之事,而且去茶樓的次數少了,唐絲絲剛開始還真沒想到什麽。

好半響,見唐大勇這個高大威猛的漢子漲紅了臉,唐絲絲才恍然大悟道: “爹爹,你和秀雲姨……”

“也,也不一定。”唐大勇吞吞吐吐, “你秀雲姨命苦,對你又多照料,我想着若是她願意的話,咱們一家人過日子也挺好。”

這些年接觸下來,彼此知根知底,而且唐大勇總是出遠門,都是麻煩劉秀雲。劉秀雲對唐絲絲的好,他看在眼裏,和對自己的孩子沒什麽兩樣。

唐大勇也開始示好,劉秀雲似乎也有這方面的意思,倆人年紀相當,倒也合适。

就是他怕之前錢氏那事兒,鬧的唐絲絲心裏有陰影,所以想先問問女兒的意見。

如果她不同意,那就拉倒。

“好啊,”唐絲絲高興的站起來, “真的嗎你問秀雲姨嗎”

“我還沒問呢,先問的你。”

“哎呀,爹,你趕緊,快點出去買東西,明天就把這事兒定了。”

唐絲絲去推唐大勇,唐大勇笑道: “現在天色晚了,估計鋪子都關門了,等我明天下值回來一同置辦。”

這是喜事,不管對唐家還是劉家,都是好事。

唐絲絲見唐大勇喜上眉梢,便借機提了自己的想法。

“爹爹,心情很不錯是不是呀”

唐絲絲繞到唐大勇身後,殷勤的按他的肩膀,她懂穴位,按的力道也正好,唐大勇舒服的眯眼睛。

“當然高興,我閨女乖巧懂事,爹做夢都要笑醒了。”

說着,唐大勇沒忍住笑起來,唐絲絲也跟着笑。

“你比爹強,還會看診治病,好啊,我們老唐家有你這般出息的人,祖上都有榮光!”

唐絲絲忍不住笑: “哪有爹說的那麽厲害。”

“怎麽不厲害啊,你才十四歲就會這麽多,往後豈不是越來越強。”

“爹走在路上都覺得腰板直了,”唐大勇哈哈笑,笑完才反應過來,這句話說的不對。

“爹,你臉上的疤是榮耀,是證明,曾在戰場上灑熱血,保家衛國。”唐絲絲明白唐大勇的顧慮,甚至劉秀雲都怕他。

那時候唐大勇也曾自卑,路人總會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他又無法同旁人訴說自己的痛,藏在心裏,像是一塊發黴的餅子似的,最後全爛在那。

是他親生女兒唐絲絲治愈了他,像是一束光照亮所有的角落。

“爹爹,咱們腰板就是要挺的直。”她說着,還給唐大勇按了按腰,又貼了膏藥。

唐大勇見小姑娘忙裏忙外欣慰不已: “是,絲絲說的對,往後我閨女也會讓我臉上更有光!”

父女倆說說笑笑,氣氛輕松愉快,唐絲絲趕緊說自己的目的: “爹啊,你說我要是雲游四海,見過更多的人更多的藥材,會不會于醫術上有更大的助力也能讓爹爹更高興。”

笑聲戛然而止。

唐大勇轉過頭, “你說什麽”

唐絲絲見他這樣便知道他不願意,但還是想争取一番: “爹爹,我想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看看,你放心,安全方面有保證的,你記得曹清平嗎就是來過咱們家那位曹公子,他們家經商有商隊,我跟着商隊走就好。”

“不行!”

唐大勇脫口而出, “你是個姑娘家,而且還是個孩子,怎麽能做兇險的事情絲絲,你聽爹說,外面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般美好,你還是留在京城,想要什麽你和爹說,爹都給你買。”

唐絲絲又争取了一會,但唐大勇就是不松口。

簡而言之,不可以離開京城,離開他的保護範圍。

……

夜裏躺在炕上,唐絲絲睜着一雙杏眸,半點困意都沒有。

她是真心想出去看看,傅長黎送她的那包種子她沒種出來,京城根本就沒有這味藥材。

她從書上找到記錄,是只生長在苦寒之地的藥,京城的土壤不适合其生長。

翻了個身,唐絲絲又想到,天下這般大,還有很多她沒見過,甚至都沒聽說過的藥,等着她去發現。

她想做這件事。

小姑娘一只手下意識的摸向枕頭底下,她最寶貴的東西都在那。

摸到了鳥兒木雕,她不由得想,就像是當初長黎哥哥離開,去追尋自己要的東西一樣,她也想追自己所想。

……

唐大勇不同意,唐絲絲自然不會離開的。

她忍不住想,當時傅長黎獨自離家,鼓起了天大的勇氣吧。

是這樣嗎

傅長黎自己也不确定,那時候前路迷霧一片,他只能一步步的往前走。

幸而守得雲開見月明,他的付出總算有回報了。

當年那個眉眼昳麗的少年,迅速銳變成冷面越騎校尉,帶着一隊人馬去追擊圍剿突襲的蠻族。

“傅校尉,今天結束後我們能吃酒嗎”

傅長黎上任後規矩森嚴,不許所有人飲酒,若有違令者,軍棍二十。

有個和傅長黎年歲差不多的,當年征兵時候就認識,所以說話近了一些,大膽詢問。

傅長黎桌一身黑,肩膀胸口腰腹等要害處貼着薄甲保護,身後背着一把大弓,俯身騎馬的樣子英姿飒爽。

他微微擡眼,朝着那人道: “你說呢”

那人剛要回答什麽,就見傅長黎面色一凜,從後背抽出箭矢,長指搭弓,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只聽遠處哀嚎,衆人頓時肅然起敬, “傅校尉好箭術!”

百步穿楊也不為過。

“多加小心。”

傅長黎囑咐後打了個手勢,衆人分散開呈包抄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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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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