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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劉秀雲和唐大勇的喜宴,只在兩家院子裏擺了幾桌,邀請的也多是親近的親朋好友,送來真摯祝福。

唐絲絲這天穿的喜慶,小姑娘櫻紅的衣裙,發鬓上簪了珍珠發釵,瑩潤的光澤閃過,眉眼彎彎的唐絲絲頗為喜人。

趙豐年和春雨自然來了,還帶着家裏人來賀喜撐場面。年歲小的孩子們在唐絲絲房裏用膳,小姑娘們叽叽喳喳,熱鬧的緊。

有個八九歲模樣的小男娃跑進來,瞧見房裏架子上擺放的木頭人,上面标記了穴位,小孩好奇,踮腳拿過來翻來覆去的看。

正好唐絲絲端着碗筷回房,那小男娃就理直氣壯的朝她讨要: “這是你的嗎給我。”

今天來的客人多,着實不記得這是誰家孩子了。

“不可以呢,”唐絲絲放下碗筷,招呼他過來吃飯。

小男娃似乎很喜歡那個木頭人,說什麽也不肯吃飯,後來直接坐在地上大哭大鬧。

屋裏剩下幾個年歲更小的,有點害怕了,唐絲絲低聲安撫幾句,給小孩夾了菜,他們嘴裏有東西就不會哭,但坐地上那個還張大嘴巴啊啊哭。

唐絲絲剛開始還好聲好語,但小孩油鹽不進,就是要唐絲絲的木頭人,不給就哭。

憑心而論,唐絲絲家境雖然普通,但她也算是嬌慣着長大的,幾乎沒受過什麽委屈。

以為唐絲絲會妥協自然不會。

先禮後兵,好說好勸不行,那就用旁的招式。

幾枚銀針閃過寒光,哭鬧的小男娃聲音戛然而止。

“不哭了”唐絲絲笑吟吟, “要不要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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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娃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啊,當即爬起來,就要往炕上去。

這時候一個婦人尋了過來,幾步跨到屋裏,心疼的抱着小男娃, “怎麽了這是,怎麽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娘,就是她,她不給我東西,還要用針紮我!”小孩娘來了,就覺得依仗來了,還沒有禮貌的伸手指着唐絲絲,控訴唐絲絲的“惡行”。

地上的木頭人還在,那婦人掃見後語氣淩厲道: “不就是一塊破木頭,至于嗎給小孩能怎麽樣,還有啊,你們家大人怎麽教你的,還敢用針紮人”

說着,上下打量唐絲絲,像是剛剛想起來似的。 “你就是秀雲的繼女啊啧。”

原來是劉家來的親戚,唐絲絲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瞧着臉生。

不過她沒做就是沒做,于是開口解釋。

但那婦人認定了唐絲絲欺負她兒子,也不管她說什麽。

“我現在就去找你家大人,讓人來評理!”

“評什麽理我就是她家大人。”

唐大勇不知何時站在門口,像是一座山似的堵在那。他膀大腰圓,臉上又有疤,不止小孩害怕,那婦人也害怕。

“絲絲,你說是怎麽回事。”

唐絲絲顧忌着今日是喜事,不想讓唐大勇在劉家親戚那邊留下糟糕印象,便說自己可以解決。

“旁人有事都知道喊娘,你有事也得喊爹啊,”唐大勇甕聲甕氣, “爹是你靠山,不管什麽時候都是。”

“爹爹。”唐絲絲心裏暖洋洋的。

這時候外面春雨等人聽見動靜,幾個人三言兩語将婦人帶走了。

等下午賓客散盡,唐大勇将唐絲絲叫到他房裏。

唐家就這三間房,中間是堂屋,兩邊東西屋能住人。如今唐大勇房裏添置了不少女人家的東西,氣味都比之前好聞了。

土炕上擺放着紅彤彤的喜被,而劉秀雲穿着殷紅的裙子,面上薄妝,安安靜靜的坐在那。

“絲絲啊,來這。”劉秀雲招呼唐絲絲坐在自己身側。

唐大勇坐地桌的凳子上,他道: “從今往後,咱們三個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都是我重要的人,往後日子會越來越好。”

劉秀雲腼腆,他說這麽幾句,她就紅了臉。

之前劉秀雲心情不虞,面黃肌瘦,如今找了人家,面色也好了不少。尤其是有了唐絲絲當女兒,貼心的小棉襖,勝過一切補藥。

“今天壯子去你那屋鬧了”

估摸着壯子就是那個小孩,唐絲絲怕劉秀雲多想,就說: “沒事,小孩子而已,就是瞎鬧。”

劉秀雲觑了一眼唐大勇。

做鄰居這些年,她知道唐絲絲就是唐大勇的心尖,不論怎麽樣,他都會向着女兒。何況她了解唐絲絲,小姑娘不是作鬧的性子。

“怪他,那孩子上頭七個姐姐,才得來一個男娃,家裏爹娘祖父母都慣的厲害。絲絲你放心,往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劉秀雲其實讨厭壯子一家,每次壯子娘都會問她: “唉,可惜你不能生啊,否則多生幾個有個伴。到時候老了,也有依仗。”

若不是家裏爹娘非得請親朋,她才不要壯子一家來。

劉秀雲握着唐絲絲的手,将自己懷裏揣着的一個東西放在唐絲絲手心裏。

是一個荷包,捏着裏面好像是幾條小銀魚。

劉家情況唐絲絲知道,過的挺清貧的,她不能要。

“這是給你的,按照規矩來的見面禮。”劉秀雲又說了一番話,堵住她的嘴,不讓她送回來。

唐大勇見二人相處融洽,也頗為欣慰: “絲絲,你秀雲姨給你,就收下吧。”

“絲絲,你認識秀雲姨這麽些年,該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你都可以同我說說,我沒讀過什麽書,可是願意幫你想辦法。”

這話,就是在說今日那事兒,劉秀雲站在唐絲絲這邊。

說不感動是假的,唐絲絲心裏歡喜,沒忍住把明早敬茶才能給的禮物拿出來了。

“這是,香囊”

三種顏色,翠綠,明黃,绛紫。

三塊布料拼接而成的香囊,帶給眼睛深深的震撼。

靠近之後能聞到陣陣的藥香。

“是香囊,不過我往裏放了藥材,”唐絲絲靠近劉秀雲,如同以往相處那般親密,指着三種顏色,一一解釋道:

“如果鼻子不通氣可以聞聞綠色部分,如果頭暈的話,黃色裏面藥材是醒神的,對了,這個紫色的沒什麽味道,是為了平衡其他的藥材,保證不會沖突又保證藥效。”

小姑娘聲音軟糯,一提到藥材相關就無比認真,連劉秀雲視線轉到她臉上都不知道。

願意和唐大勇成夫妻,唐絲絲占很大部分原因。

劉秀雲太喜歡唐絲絲了,做夢都想要這樣乖巧可人的女兒。

現在終于實現,劉秀雲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

“絲絲,餓不餓我去給你煮碗面好不好,打個雞蛋,再切點肉絲,放一把綠油油的青菜。”

別說,唐絲絲今天幫忙操辦婚事,吃了不少但消化的也快,這麽會兒,還真有點餓了。

“可以嗎”唐絲絲眉眼彎彎,都忍不住咽口水了。

之前唐大勇不在家的時候,就是劉秀雲過來給她做飯,唐絲絲負責燒火就好,知道劉秀雲手藝不錯。

“當然可以,要不要再拌個小菜我去看看都剩了什麽菜。”

劉秀雲說着就下地,唐絲絲也跟了上去,倆人說說笑笑的走了。

屋裏,唐大勇忍不住撓頭: “總感覺她們把我忘了。”

家裏有了女主人,唐家煥然一新。

屋裏總是幹淨整潔有香味,唐絲絲每天早上醒來還有熱乎的飯菜。

再也不用吃唐大勇做的奇怪口味的菜了。

倆人成親之後,唐大勇就起早幫忙去做豆腐腦和豆腐,有個壯漢幹活就是快,劉老爹還誇唐大勇比驢能幹。

唐大勇笑哈哈,幹的更起勁了。

有唐大勇幫忙挑着扁擔,劉秀雲省力不少,而且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面對野狗,劉秀雲只往後躲在唐大勇身後就好。

夫妻倆一起賣豆腐腦就是快,天剛放亮就回來了,唐絲絲正好剛起來。

“快立秋了,一早一晚天冷。”劉秀雲念叨着,給唐絲絲燒了熱水洗漱。 “小姑娘多用熱水。”

唐絲絲甜甜的道謝,洗漱好之後就坐下等着,桌子上是劉秀雲腌制的鹹菜,再去鍋裏将煮的粘稠的粥盛出來,一家三口每人一顆雞蛋,就算圓滿。

不過劉秀雲額外給唐絲絲留了一碗豆腐腦, “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麽,願意吃哪個都成,剩下的讓你爹吃。”

唐大勇飯量大,吃不完的剩飯剩菜都讓他一掃而空。

“真好。”唐絲絲感嘆着家裏有了煙火氣,還有人對她好。

真好。

“傻孩子。”劉秀雲臉上臊的慌,趕忙道: “快趁熱吃。”

吃完收拾好東西,唐大勇去上值,劉秀雲則是要去擺攤賣豆腐,唐絲絲也要忙自己的事情。

今天要出診,她把藥箱整理好,出門之後就瞧見巷子口馬車旁的福海。

“唐姑娘。”福海朝着她招手。

“福海,你吃早飯嗎”

“吃了一口,早上沒什麽食欲,”等唐絲絲上車之後,福海驅趕馬車, “今天要去哪裏”

唐絲絲報了個地址,然後從簾子後探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捏着一個油紙包,裏面放了兩塊棗糕。

是劉秀雲出門買回來讓她出診時候防着餓。

唐絲絲留了一塊,剩下兩個就給福海墊肚子。

“多謝姑娘。”福海美滋滋,心道唐姑娘可比世子好說話多了。

到地方之後,福海殷勤的幫拎藥箱,唐絲絲提着裙擺走上一節階梯,白蔥似的手扣住鐵環,叩響三聲。

過了一會,就聽有腳步聲,然後便有個人打開院門,探頭出來。

“貴府約了我今天上門看診,”多接觸人之後,唐絲絲性子比之前沉穩不少,笑着道: “應當是府上趙夫人邀我前來。”

“啊,您是唐大夫吧,”守門人道: “不好意思啊,我們夫人今天不在家,說等回來後再去請您。”

“好,”唐絲絲沒說什麽就走了。

“福海,不用你送我了,我去找徐先生。”

福海不肯,彎腰把矮凳放好,過去撩開車簾: “那怎麽行啊,世子寫信特意囑咐我照顧好唐姑娘,我得做好啊!”

唐絲絲沒忍住噗嗤笑了。

“他當真這麽說”

福海也笑: “那是自然,我們家世子嘴硬心軟。”

上車後唐絲絲沒将車輛放下,正好和福海說話。 “他最近有往侯府遞消息嗎”

福海搖頭: “沒有,世子爺忙的很,現在是什麽越騎校尉。聽二公子的意思,這個職位還要出城去追擊敵人呢!”

唐絲絲一顆心提了起來: “那豈不是很危險”

福海驕傲的嘿嘿笑: “放心,世子厲害着呢。”

可唐絲絲怎麽可能放下心,忙道: “我今天晚上再寫一封信,明日交給你。”

唐絲絲三天寫一封,那邊傅長黎幾乎不怎麽回,唐絲絲知道他忙,但她希望自己的心意他知道。

又問了不少關于傅長黎的事情,福海知道的內容也不多,就一股腦全說了。

唐絲絲坐在那托着下巴: “唉,看來你知道的不比我多啊。”

福海:……

肯定啊,他和唐絲絲放在一起,在世子爺心裏孰輕孰重,一眼就能分辨啊。

馬車朝着徐老先生家方向進發,路過一條偏僻街道時,瞧見路邊的乞丐不少。

福海便将車輛放下,擋住容貌姣好的唐絲絲。

車簾落下那一瞬,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唐絲絲愣了片刻,然後将簾子掀開一條縫隙望過去。

果然,是認識的人。

只見一個衣着褴褛的女子,頭發有些淩亂,擋住她大半張臉。她佝偻着背,看着像是五十多的老者,袖口外露出的手臂瘦弱不堪,手如雞爪。

不用看旁邊的人,唐絲絲就知道那婦人是錢氏,而旁邊正是錢老疤。

之前唐大勇将錢氏和通奸的男人告上衙門,這對奸夫淫婦被關押,說是被判牢獄兩年。

看來,她是出來了。

瞧錢氏的面色便知道生病了,旁邊錢老疤還在大喊大叫: “錢我哪有錢啊大姐,你當年就給我留了二十兩銀子,早就花沒了!”

錢氏瞪着錢老疤: “我不是說替我好好保管嗎誰讓你花錢了。”

錢老疤理直氣壯: “那我不得打點獄卒,否則人家欺負你怎麽辦,還有啊,我娶媳婦也得花錢啊,大姐,我說你就別鬧了,我給你找的這戶人家缺洗夜壺的婆子,你去之後供吃供住,每個月還有錢拿,多好啊。”

“你個沒良心的,枉我對你掏心掏肺!”

錢氏尖叫着上前抓錢老疤,倆姐弟撕扯起來,錢氏不敵錢老疤,被壓在身下打,她咳嗽不止。

唐絲絲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馬車遠去,只能聽見錢氏的嚎叫聲。

……

“小丫頭,今天怎麽心不在焉”

徐老先生将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結束這場厮殺。

“是有點事情,想向先生請教。”

“哦”徐老先生來興趣了, “莫不是又關于你的長黎哥哥”

唐絲絲被逗的有些羞,守在一旁的青竹見狀上前倒茶,唐絲絲接着喝茶恢複如常,放下茶盞,說道:

“先生,都說醫者父母心,可是我做不到,怎麽辦”

唐絲絲看出錢氏得了重病,若是不治療,怕是命不久矣。

之前她義診,總有百姓誇她,說她心腸好。

對于陌生人,唐絲絲可以給他看診,但面對錢氏,她完全不想施以援手,甚至覺得她活該。

唐絲絲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對不對,想求助于徐先生。

她說的模糊,但徐老先生見過大風大浪,自然看出小姑娘糾結什麽。

“醫者父母心,指的是大夫心懷病患,對待病患悉心照料,而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得到這種照顧。小丫頭啊,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按照你心中所想去做,不要在意其他。”

看着唐絲絲成長到如今,徐老先生沒有一處不滿意,說了些寬慰的話,見小姑娘神色放松下來,他哈哈大笑道:

“若是你不信我說的,可給你長黎哥哥寫信,看他怎麽說。”

“先生……”唐絲絲無奈又羞臊。

十四歲了,有些朦胧的情感像是小嫩芽似的破土而出。

晚上回到家裏,唐絲絲就提筆寫下自己的困惑。

三天一封信,寫的當然都是她這幾天發生了什麽,有時候還會寫吃了什麽東西,洋洋灑灑,能寫上四五頁。

寫完後,就聽有人小聲敲門。

“秀雲姨嗎”

房門輕輕被推開,果然是劉秀雲,還端了一碗紅豆湯。

“入秋之後不燒炕有點冷,燒了又怕你上火,來,喝點暖暖身子就睡吧。”

“謝謝秀雲姨。”唐絲絲嘴裏甜,心裏也甜。

……

翌日,唐絲絲又去上門看診,但沒想到吃了閉門羹。

連着幾日,唐絲絲竟然沒成功一次,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她看診,就算遲鈍如她,也琢磨出不對了。

福海苦着臉: “唐姑娘,這是為什麽啊明明是他們主動邀請我們來的,還有些是老主顧介紹來的,怎麽臨了反悔,讓我們白跑一趟啊。”

唐絲絲道: “總覺得哪裏不對。”

福海也琢磨,但他啥也沒想出來。

一個上午跑了三家但都沒進門,所以回到唐家的時候才晌午,劉秀雲還沒回來。

福海看着唐絲絲進門他才走。

唐絲絲有些洩氣,不知如何是好。

心煩意亂的很。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拿着鋤頭,将藥田收拾了一遍。

果然,沒過一會心情好了不少,全身心沉浸在收藥材的喜悅中,所以當有人來,說明天看診取消時,唐絲絲依舊情緒穩定,還能笑着打聽。

“上次我幫府上的三姑娘看過診,也是你帶我進府的,你應當記得我吧。”

來傳話的是個年輕少年,聞言紅了臉,不敢直視唐絲絲的眼睛。

只道: “當然記得唐大夫,大夫醫術高超,沒多久三姑娘就好了。”

看來對她評價不錯。

唐絲絲理順思路,追問: “那想問問,為何突然不讓我去了請問是我哪裏做的不好,還是貴府另請大夫了”

十幾歲的小姑娘,不施粉黛也美的不可方物,就算身材略豐腴,也嬌豔如花。

粉面桃腮的少女總是能打動少年心,那少年嗅到唐絲絲身上混雜着藥香的味道,臉色漲紅,支支吾吾。

好一會,他才咬牙像是做了什麽大決定似的。

“唐大夫,實不相瞞,是有人告訴我們主家,說……說……”

“說什麽”

“說唐大夫醫術不精,招搖撞騙,叫我們主家小心着些。”

說完這番話,少年忽地捂住嘴, “我先走了,唐大夫保重。”

說完,少年行色匆匆的跑了。

唐絲絲失神的關好院門,琢磨到底是誰這樣做,而且影響如此之大,竟然能讓知曉她醫術的老主顧相信這套說辭。

想來想去,唐絲絲也想不出來。

不過,她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換了身衣裳,唐絲絲出門去了。

————————

晚安,寶貝們,明天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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