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歸來(三)
歸來(三)
“還沒有進展嗎?”季同飛坐在辦公室,等了一下午,還是沒有拿到達裏安教授的任何進一步信息。
湯成和冷汗一陣陣往外冒,第一次被BOSS催很難控制不緊張,以前測試報廢過那麽多昂貴材料,技術遲遲突破不了,也沒見BOSS這麽急過,怎麽這次竟然對達裏安教授本人這麽好奇。
“達裏安教授從來沒有接受過采訪,甚至沒有跟學生合過影,公開的照片查不到。我已經聯系了我在D國的大學師哥,讓他來幫忙查詢,但估計最快也要後半夜了,D國現在是淩晨。”
“名字呢?”既然是華籍,至少會在材料裏注明中文名。
“我看過他發表的所有論文,但只有Darion·K這個名字,從來沒有用過中文名,如果真的要查,也只能等D國工作時間來問一問F大學對外接待處了。”
所有人都對今天不抱希望,可是在下午五點半的時候,秦必打來電話說收到了教授的回複,他不僅同意親自帶隊來華國幫助他們,并且會乘坐最近一班飛機,在B市時間的明日下午四點落地。
“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沒想到會這麽順利。”肖偉褀松了好大一口氣,塞在兩顆扣子中間的領帶被他随手抽出來裝進西裝褲,懸着好幾天的心終于有了塵埃落定感,莫名的他對這位神秘的達裏安教授充滿信任。
“他的眼睛是否沒有問題?”季同飛皺着眉。
BOSS第一反應竟然是教授的眼睛,肖偉褀雖然心中奇怪,但還是下意識回複道:“聽說是老毛病,估計是有機會能幫到華國心中太激動了吧。”他随意推測着,心裏盤算的是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沒有注意到BOSS神色間的不對勁。
“聯系董星池和秦必,明日對達裏安教授的接機行程要做提前安排,星宇這邊出席人員你和我,再加上成和,技術上他要熟悉一些。同時,提示董星池和秦必,一定要提前跟張恒市長和李克司令做好彙報,有可能這兩邊都會派代表參加,接風宴由星宇這邊準備,讓成和提前确認好達裏安一行人數,國內這邊你來确認,明天中午之前務必确認完畢,成和那邊你讓他盡快,要趕在他們登機之前。”
季同飛戳着太陽穴,側眼向外看了一樣,最近頻頻失準的天氣預報讓他很是暴躁,今天明明是個晴天,這麽幾分鐘間天空就陰下來了,很有下大雨的趨勢。
肖偉褀感受到了BOSS的低氣壓,盡快敲定了幾個關鍵點急忙退了,臨走去找了一趟魏敏。
“敏姐,方便進來嗎?”職級上肖偉褀要高于魏敏,但魏敏年齡比他大不少,所以他們這些一起跟着BOSS白手起家的人都對魏敏很尊重,更何況她離BOSS最近。
“肖總,請進。”
肖偉褀擺手,每次魏敏在公司都堅持叫他肖總,一開始創業時還叫他小肖,但他也知道糾正這個沒有意義,她還是會繼續堅持,他來有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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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姐,上次我好像聽你說過一嘴,BOSS下個月要去F國是嗎?”達裏安教授馬上要來了,如果按照正常時間推算,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處理好設備,如果星宇想進一步和達裏安交流蝕刻技術,時間可能會更久。
過往BOSS都是充分授權,通常類似的事宜都是他全權處理,但這次看BOSS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噢,準确點說應該是對達裏安教授本人的重視程度,BOSS應該會親自牽頭這件事。
“下個月是B市雷雨天最多的月份,尤其是今年。”魏敏随意掃了一眼窗外,下雨了,“以這樣的雷雨天節奏,季總的身體可能受不了,你知道的,所以他确實有去F國避一避的計劃,行程上周五時候一組就排完,季總看過也同意了。”
他們這些從BOSS還是個學生時就追随在他身邊的人,對他的身體異常再清楚不過,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是為什麽。
點點頭,肖偉褀跟魏敏告別回了辦公室,如果BOSS去F國,那他需要将工作計劃提前做調整。
季同飛狠狠灌了一杯冰水,雙手還是劇烈地顫抖,症狀确實越來越重了,“沒想到只是下雨沒有雷,也不行……”說到最後只剩下無聲的呢喃了。
這種狀态沒辦法開車,只好安排司機,季同飛閉着眼,可冰冷的雨不像是打在車窗上,更像是像打在他的眼皮上眼睛裏,讓他又回到了那天冰冷的雨夜,将他身上的力量全都狠狠沖走,那一天的雨那樣密,那個晚上的天空那麽黑,他的心被遺忘在了那個冰冷的電話亭,日日夜夜徘徊在那棟樓下,走不了離不開……
況嘉宇,我的小宇……難道你真的從來沒有愛過我嗎,你說的那些話是為了讓我放手還是……從頭到尾一絲絲沒有對我動過心!
他的身體好沉好沉,是他的無能和脆弱才讓他失去了小宇,他該受這樣的懲罰……他的小宇丢了,杳無音信。
“季總,季總?已經到了,需要我扶您上樓嗎?”司機低頭問道。
季同飛睜開眼,剛剛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黑暗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焦躁,他厭惡這該死的雨!
司機在星宇已經工作四年了,偶爾會在雨天給BOSS開車,對他的身體狀況很了解,見他神色拒絕,便擡手抵在門框處,支起雨傘等他下車。
“大哥,你回來了!”季同薇急迫地迎上季同飛,生怕他拒絕,臉上挂着讨好的笑。
季同飛身體不舒服,只掃了季同薇一眼,現在的他哪怕一句拒絕的話都沒力氣說,更別提跟她争辯。
開了門,初一搖着尾巴興奮地迎上來,季同飛的眼睛終于亮了亮,随手将衣服放在沙發上,卷起襯衫袖口,像往常一樣坐在地毯上給初一順毛,眼睛微眯,近些年越發涼薄的眉宇此時有了一點柔情。
“初一,好久不見啦,你又胖了。”季同薇半蹲在初一旁邊,這只金毛年齡已經不小了,年初的時候吃錯東西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大哥整整休了一周,在醫院親自陪着,出了院又在家陪了兩天,一向工作狂的他為了初一竟然做到這個程度。
初一對季同薇還算熟悉,似乎知道她在誇自己,尾巴搖得更歡了,還用鼻子頂了頂季同飛的手,似乎在謝謝爸爸把他喂得好。
季同飛微微勾起唇角,陪初一玩了一會兒乳膠橄榄球,看時間差不多了,給初一調好狗糧,回樓上換完衣服再下樓進廚房準備晚飯,全程沒怎麽回應季同薇。
“大哥,我來幫你吧。”季同薇将幾件輕便的行李收拾到玄關櫃子裏,仿佛剛剛記起來一般,從包包裏拿出了一個紅色回力飛盤,對着初一輕輕飛了過去,初一幾乎本能的沖上去咬住,飛奔着送到季同薇跟前,示意讓她繼續。
季同薇揚揚眉,“大哥,你看初一是不是很喜歡,明天你上班我就帶初一去公園玩這個。”
之前的飛盤被初一咬壞了,最近幾個月他一直沒有休息,時間拖久了忘了再買,看到初一這麽開心,季同飛面有愧色,最近他忽視了對初一陪伴。
頓了頓,季同飛點頭,視線終于落在了季同薇臉上:“晚上只炒兩個菜,你來打下手。”
季同薇松了口氣,果然只有突破初一才能跟大哥搭上話。
晚飯吃得異常沉默,十八歲後的季同飛在工作之外本身就話不多,而這幾年他與家人的關系越發緊張,幾乎很少見面,見面也不怎麽說話,不是故意冷淡,而是真的沒有什麽可說的。
季同飛對這個家沒有任何期待,對家人們的生活與感受沒有一點了解的欲望,喪失了一切的分享欲,如同對待自己的生活一樣,他只是知道自己正在活着——絕對不能輸給季家地活着。
季同薇用餘光打量着大哥,印象中如火一樣的少年一夕之間就消失了,味如嚼蠟一般,她受不了這難堪的氣氛,随意找着話題:“大哥,你這裏真安靜,外邊雨那麽大,屋子裏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季同飛夾着筷子的手頓了頓,淡淡道:“換了降噪玻璃。”
“這裏離你公司好遠,而且裝修也有些老化了,你不考慮換個地方嗎?”她只知道大哥高中時候一直住在這裏,可是畢業這麽多年了,不僅沒換地方,連裝修都沒有翻新。
“習慣了。”
季同薇心中嘆息,大哥的冷淡讓她的話題進行不下去,也不敢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壽宴的事,“大哥,晚上我睡哪裏?你睡哪個房間呀,我就住你隔壁呗!”
季同飛沉默着,季同薇電話中拙劣的謊言他無力拆穿,知道她是想給他和季家牽線,側眼看着初一圍着季同薇,飛盤似乎把它讨好了,直到現在尾巴還在揚着,不停掃向季同薇的小腿。
季同薇的心一點點沉下去,眼睛灰蒙蒙的。
“睡一樓客房。”
“好嘞!我來刷碗吧大哥!”季同薇猛地擡頭,忍不住站起身搓着手,又蹲下身對初一說:“刷完碗就跟你玩兒飛盤哦!”
“碗放洗碗機,你們去中庭。”
季同飛起身自顧收拾,将廚房打掃幹淨後斜靠在操作臺,打開抽油煙機,叼上一顆煙,仿佛陷入了遙遠的思緒。
他的臉攏在淡淡的煙霧中,孤寂、蕭索,還有一絲如有似無的頹敗。
季同薇垂下眼,引着初一來到中庭,呢喃道:“要不要……給大哥?”最後幾個字輕的像煙一樣轉瞬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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