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要走了

要走了

房間裏的溫度一再升高，還夾雜着壓抑的喘息。

況嘉宇的兩個手腕被狠狠鎖住，而男人只用了一只手，纖細的手腕在這只大手裏，像是一個玉擺件。

“放開我。”況嘉宇的嗓子啞了，他又不忍心再對已經快碎掉的男人說重話，這讓他的聲音很矛盾，像嚴肅的拒絕卻偏偏透着一絲纏綿悱恻。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壞。”季同飛從背後擁着況嘉宇，勁瘦的腰身不知疲倦，明明是在指責地質問，聽起來卻像在祈求，很委屈。

況嘉宇感覺到後頸的冰涼，後背傳來的心跳聲越來越響，幾乎要把他燙熟了。

“讓你沒見到外婆最後一面，是我季家的錯。下半輩子我給你贖罪不行嗎，為什麽不回頭看看我。”

我一直在等你啊，小宇。

況嘉宇受不住一樣渾身一陣劇烈痙攣，卸了全部力氣後微微睜開眼，無力地看向鎖住他的手，突然愣怔住了，眼睛猛得張開，再次看向那只手，以為自己眼睛不好看錯了還眨了眨眼。

那三道猙獰的疤，讓況嘉宇無法呼吸。

季同飛平複着呼吸，很快發現懷裏的人不對勁，急忙将人轉過來對着自己。

況嘉宇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臉上卻是恣意橫流的淚。

季同飛傻了，這是要他的命！

“小宇，別這樣。”扣着懷裏寶貝的後腦，季同飛将他壓向自己的胸口，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我錯了，我弄疼你了是嗎？”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留下他。

除了傷害，除了讓他疼，他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讓這個人回頭看看他，看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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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嗎？”

“什麽？”

“你的手。”

“我的手？”季同飛腦子已經不轉了，他根本不知道況嘉宇在說什麽。

“怎麽下得去手。”

直到一份柔軟撫在他的手腕，季同飛才意識過來況嘉宇在說什麽，他看到了。

當時，他是真的覺得夠了，每一天入目的世界都只有灰色，呼吸的空氣也很黏很沉，他總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痛苦，窒息感幾乎時時刻刻伴随着他，他感覺到厭惡。

對活着的厭惡。

對被抛棄的這個事實，他無法接受。

“我已經忘了。”這句話是真的，他動手的時候人是虛晃的，四肢的感覺麻木，他聽到母親和妹妹在哭，聽到弟弟們尖銳的嘶吼，但他渾身很沉很沉，像被扔到了水裏，一點點沉到底再也聽不到看不到。

醒過來的時候，他有很久都對外界沒有反應，如果沒有阿池對他說的話，也許他就真的任自己消失了。

他曾經真的放棄過，因為他被年少最熱烈愛着的人放棄了。

“你的家人怎麽辦呢。”

季同飛心裏有什麽很快劃過，他幾乎瞬間出手抓住了這絲意識。

他知道他的小宇為什麽拒絕他了！

“你是擔心季家還是顧家？！”季同飛坐起身，抓着況嘉宇的雙臂面對面坐着，就像守了獵物許久的獵人，一追到底，“你擔心他們還逼你離開我嗎，你放心他們做不到了，如果你擔心我可以把……”

“不是的！”況嘉宇打斷季同飛的話，“如果我們在一起，你就要失去家人了，是不是。”

季同飛想要解釋，卻說不出一個字，嘴唇開合幾次終于愣怔道：“原來你是怕這個。”

況嘉宇的頭發非常黑，和他的膚色形成巨大反差，豔麗的面容帶着強烈的攻擊性，和清冷的性格又很沖突，這一切都讓季同飛深深陷進去無法自拔。

輕柔地将況嘉宇擁進懷裏，“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會試着回家。”他是不肖子孫，對待血脈至親的态度，讓他備受煎熬可又不得不遠離，他疼……他不敢面對。

“也許他們永遠都不會接受我們在一起。”

“怕我真的沒家？”

況嘉宇推開季同飛的肩膀，側過臉看着地毯索然道，“飛哥，我……我不想再走這麽艱難的路了，你跟我都不是天生喜歡男人，當年也是一場陰差陽錯，背上你家人那個包袱我覺得太累了，我就想輕輕松松過日子。

剛剛你也聽見了，很快我就會和一個女人結婚，她很漂亮非常漂亮，我也很喜歡她。這些天我已經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回D國以後我想好好照顧她。

咱們，還是算了吧……我知道你對我還有感情，可那又怎麽樣呢，我們十年前已經結束了，現在只是對過去還留有遺憾，其實只要不開始，也沒什麽所謂。”

季同飛真的不懂。

為什麽又變了，剛剛明明有一刻，他是有感覺抓住了小宇的，怎麽又是一句句傷人心的話冒出來了。

“我的家人你不用在乎。”季同飛無望地掙紮着。

“飛哥，如果不真的不在乎，你會開心嗎……我完全不在意你傷不傷心，為不為難，你會開心嗎？”

“我沒關系。”

“可我有關系，就算我不在乎，問題也在那裏，我娶的那個女人，她的全家都很歡迎我，只有在那個環境我才覺得放松，抱歉……雖然對你還有感情，但确實不像以前那麽深了，原來年少比較橫沖直撞。”

況嘉宇摘下玉牌，“至于這個……見到你之前是一個念想，這麽多年我也很懷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那是我的初戀。”

聳了聳肩，“而現在再見面發現，情情愛愛太沒意思了，你的星宇做那麽大，不會跟原來一樣還那麽單純吧？”

沉痛壓抑的呼吸打在耳邊，況嘉宇真的佩服自己，原來這麽多年他還是這樣惡劣，可以撒謊不眨眼，可以裝作無所謂地傷害別人，是了，他本來就自私自利，精致利己。

他最讨厭的就是麻煩不是嗎。

＊

歡呼聲幾乎震響整個會議室，姜著帶來了好消息，退火工藝順利打通，第一批自主生産的樣品完全通過質量檢測，打上了星宇通訊生産的标記。

“BOSS，第一批一共四十二個，第一個我讓車間用樹脂灌了一個殼，刻上了您和教授的名字，做個紀念品吧。”

季同飛情場失意，但巨大的好消息還是給他帶來一絲喜悅，沖淡了身上籠罩的陰郁氣息，他接過薄薄的一片，看起來像是度了一層水晶的工藝品。

上邊刻着“季同飛”“況嘉宇”，中間連了一個心形。

季同飛神情一定，況嘉宇見他有些失神也圍上來，神色也是一僵。

RIT的一幫人以德尼茨帶頭，全都是一副起哄的樣子，畢竟在D國這是見怪不怪的，他們也不過是打個趣而已，所以開起玩笑起上哄來格外沒負擔。

姜著摸着後頸，有些尴尬地解釋道，“生産線上的兄弟們都比較呆，不知道怎麽就印成這樣了，我看樣子挺好看的，反正就留個紀念……”

季同飛和況嘉宇兩個當事人都沒理姜著的碎碎念，自從上次談得神傷以後，兩個人有三天只是做但是沒再說過感情相關的一句話了。

季同飛是真的不敢再說，他有預感再說下去，他的小宇就要跑了。而面對這樣的季同飛，況嘉宇也終于松了一口氣，每次讓他說着傷人的話，他也是傷人一千自傷一千，好幾次他都差點控制不住露餡兒。

“通知秘書部，今天先準備小型晚宴，核心人員聚一聚……這些時間辛苦了，我們星宇通訊要好好答謝RIT，感謝教授你們的支持，有了這個技術，代表我們華國真正掌握話語權。”

頓了頓，季同飛低頭望進況嘉宇的眼裏，“剛剛是我代表星宇感謝教授，接下來是我私人感謝小宇，謝謝你回來。”

一幫理科男有些迷茫。

倒是喬普有些恍然，微張着唇視線在兩人間游走，很是吃驚。

“給RIT的研究資金，星宇計劃再追加一倍。”

辦公室抽氣聲此起彼伏，星宇的都覺得老板太瘋狂了，RIT也是這麽覺得，雖然錢是給他們的。

“別拒絕。”季同飛掐了掐況嘉宇的肩膀，這下意識的動作沒忍住帶了絲暧昧，肖偉祺和湯成和忍不住對視。

【BOSS像是真的陷入愛情。】

【別瞎說，小心你的研發項目被砍。】

【略略略。】

＊

“真是大好事，恒諾也要跟着發了。”董星池忍不住來回踱步，興奮之色蓋都蓋不住。他可沒那麽多民族大義，他就想給恒諾造一個金飯碗，長長久久都端得住的碗。

“現在還是X納米，X-10次方納米的芯片和它之間的技術鴻溝，才是真的硬仗。”

“媽的你收收野心吧，X納米級已經夠當老大了，你這太不知足了。”

“小宇說他要結婚了。”

“什麽？你們這麽快？！”

“他要回D國，娶一個女人……他說那女人很漂亮。”說到這裏，季同飛下意識摸了一把臉。

這動作很沒出息，可是放在季同飛身上卻格外有味道。

董星池：“……”這還真的讓他吃驚。

“你說如果我說星宇有這個研發計劃，他能留下來嗎？”

狗男人用身體用感情都留不住人，這是想潵別的誘餌了。

相當無恥。

董星池，微笑：“聽起來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