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審判我

審判我

況嘉宇的皮膚遺傳自他的母親，白皙、嫩滑，這有很多時候讓他在D國都會被認為未成年。

不過正因為太白了，緊張的時候就會看到頸間青色的血管跳動，孱弱又帶着隐秘的暧昧，十年前這幅樣子總是勾得季同飛五迷三道，像是餓極了的大型犬湊在他的頸間，盼着把他的主人哄開心了，主人能賞賜個貼貼給他。

如果這幅樣子不是在這個場景下，季同飛發誓他一定忍不住。

“小姑姑，你解釋。”

況嘉宇恨自己動不了，他現在渾身尴尬地要摳地，他不知道的是，比他還想摳地的是季若紋。這麽多年過去，誰也沒想過況嘉宇那個讓他沒了半條命的戀人竟然是季同飛。

當然，況嘉宇也知道了季若紋那個見面就只瘋狂□□的男人叫洛項琨。一個從來不跟她說愛，偏偏總追着她不放的矛盾男人。

挂了視頻電話，季同飛喘着粗氣，他現在心情太複雜了。一想到前幾天把他折磨要死要活的竟然是自己的小姑姑，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麽。

“小宇，跟你飛哥吧。”季同飛艱難地放下所有心事，輕輕摟過況嘉宇的頭，壓在胸口上，袒露着瘋狂跳動的心髒，他想讓小宇感覺到他心口的火熱。

“不要再拒絕我了，還要忍心說傷害我的話嗎？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如果我死了殘了，小宇你想想你心裏是什麽感覺，是不是會很疼？如果你有一點點可憐我，就不要再拒絕我。”

況嘉宇聽到季同飛說死了殘了時就不願意了，季同飛說完沒等到況嘉宇的反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發，無意識地催促況嘉宇答應。

哪知道一低頭，等來的是況嘉宇的淚水。

這下季同飛是徹底慌了。

剛才還霸氣十足，不到一分鐘就萎縮成一團，蹲在況嘉宇面前，“別吓我小宇，你怎麽了……飛哥是不是把你弄疼了？你說話，告訴我，別哭了好不好？”

他覺得況嘉宇的每一滴眼淚都像子彈打在他胸口上了。

“你以後別再說死和殘這種話詛咒自己了。”況嘉宇不敢回想，十年前季同飛躺在床上虛弱的樣子，每次回憶起來都會讓他成宿成宿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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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疼對不對，小宇？都這樣了你還不願意答應我嗎？”

“可是……”

“季家不是問題，我爺爺那裏已經沒有拿捏我們的籌碼。我的父母……”季同飛想到況嘉宇救季同緒時，倒在血泊裏的樣子，頓時心都被揪緊了，“就算沒有小緒這件事，我知道他們早就接受了，只可惜我跟我父親都是不會低頭的人，而且你的眼睛……如果你不原諒他，我是不會強迫你接受他們的。”

這次的事兒讓他徹底想明白了，什麽也沒有大家好好活着更重要。如果小宇不原諒他的父親，他就算心裏有遺憾也願意坦然接受。原不原諒是小宇自己的權利，他不想小宇為了遷就他，再受一點點委屈。

況嘉宇的視線落在地毯上，神情蕭索。

傷害已經造成了，他的眼睛永遠回不到健康的狀态，那個寫假情書的同學是第一道傷害，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忘了那個人的名字，也對他沒有一點點情緒，可他為什麽就對季家這麽耿耿于懷？

因為季家親手捏碎了他人生所有的期望，他的前途和愛人，最重要的是，他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太多的遺憾，出自季家。

況嘉宇擡起視線對上季同飛的，這是怎樣深的一雙眼？那幾乎滿到溢出來的珍惜、憐愛，無不深深打動他，這樣沉這樣重的愛意，況嘉宇知道自己，從來都是無法招架的……這是他從懵懂時愛到現在的人啊。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季同飛心中微薄的希望開始産生動搖，自己又再一次站在審判席上，自從和況嘉宇重逢，這幾乎是他戳骨灌髓般的感受，時時鑽出來剜着他的胸口。

終于，在季同飛又一次以為要失望的時候——

“好。飛哥，我們重新開始。”況嘉宇剛想接着說，他會試着慢慢開始接受季家，還沒說出口就被激動的季同飛抱住了頭。

動作太大，還是免不了碰到他的傷口，況嘉宇沒忍住“嘶”了一聲，季同飛什麽都聽不到，他只聽到自己的心髒咚咚咚，讓他的耳膜一陣陣鼓脹。

他竟然真的盼到了有這麽一天？

“飛哥，傷好以後我還是要回一趟D國，那裏還有很多事情，等我安排好再回來好嗎？”

季同飛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他想讓自己看起來盡量放松，可是僵硬的臉頰讓他的表情很奇怪，三白眼腫了以後更添陰冷，“這麽急，出院以後還需要靜養。”

季同飛忍不住在懷疑，況嘉宇回去以後，會不會不聽他的，偷偷去跟他小姑姑注冊？畢竟他和烏盧感情很好。

“RIT還有F大，我都要去當面處理。”RIT發展到現在，德尼茨完全可以做分管，他可以回華國，在這裏成立RIT的亞太分所，這樣就可以常駐華國。

聞言季同飛也只是斂下眼，他不想讓況嘉宇覺得他偏執小氣。

“你要處理什麽事，我讓魏敏給你安排國際組的去溝通行嗎？你發郵件給授權。”

況嘉宇攥了攥季同飛的手，希望能給他點安全感。

“別傻了飛哥，我最多回去一個月。”

“一個月？”季同飛抿了抿唇，對于小宇來說，一個月見不到他只是很短的時間，可是這一個月對于他來講，是會讓他吃不下睡不着的一個月，是了……他不敢奢求小宇對他的感情跟他一樣深。

況嘉宇看着季同飛失魂落魄的樣子，無奈道，“飛哥，你又在亂想什麽？”況嘉宇對接下來說的話還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有在十八歲說過這些甜倒牙的話，“一個月和我們的一輩子來講，是一個很短的時間。如果，如果你星宇騰得開時間。就，就跟我一起……”

“騰得開、騰得開！偉祺早就能獨當一面了，我們定什麽時候的票？不行，還是要養好身體，我很久沒放過假了，既然去一次D國幹脆我一起把攢的年假一起休了，算一算也得有四十多天了……加上我的調休，兩三個月沒有問題。”

況嘉宇嘴角一痛，如果真的休息三個月……星宇的那些高管得瘋了，還有董星池也得一起跑到D國捉拿他們。

“不急，等我好些一起計劃下時間，飛哥……我有點困了，先睡一會兒。”

季同飛摸索着況嘉宇的後腦勺，“睡吧，乖乖。”

況嘉宇真覺得自己快被季同飛燙化了。

＊

季同飛看着況嘉宇的眼睛，很長很長很翹很翹的眼睫毛，好可愛。忍不住親了親況嘉宇的鼻尖，“好好睡吧，做個美夢。”

見況嘉宇睡得沉了，季同飛拿出手機開始看發布會直播，公開技術果然掀起了不小的風波，有一些同行問的問題很尖銳，大概是懷疑星宇跟恒諾別有用心。

政府給的支持出乎他的意料，無論如何，最具有長遠目光的精英人才都在這裏了。

接下來，就是要将SES及查理斯這個後患除掉，目前收集到的材料只夠證明查理斯危害華國信息安全，可還是不能給他致命一擊，如果讓他在商界徹底立不住腳、讓查理斯在監獄度過餘生，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

＊

“RIT有幾項技術實際上是可以告SES的，教授太善良了，總是說SES是能将技術落地為産品的科技公司，為了人類科技的進步，他對這幫盜賊的始終忍耐。”德尼茨坐在季同飛面前，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這次要将SES徹底打敗的決心。

“星宇一樣可以，現在RIT你們也看到了星宇的實力，雖然技術上完全替代SES至少還需要五年時間，但有了RIT的加入，我相信這個時間可以大大縮短。無論如何，我可以保證給大家的是，星宇永遠不會像SES吃香那麽難看。”星宇會階段性逐步開放技術，也會扶持行業中有潛力的技術公司，只有讓大家同時收益，才能走得更遠更久，這是他一直堅信的。

“季總，”德尼茨頓了頓，不知道自己這樣稱呼季同飛是不是還合适，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是教授的昔日戀人，噢……現在也是，嚴格說來是他師父的愛人，換言之也是他的師“夫”，真是頭疼啊德尼茨想要扶額，“這件事可能需要教授同意，這麽多年無償使用RIT技術的公司成百上千，但RIT從來沒有主張過任何權利……這将會成為第一次甚至是唯一一次。”

季同飛點頭認可，“等他痊愈。”

況嘉宇還沒痊愈，這個時間何必提些煩心事讓他費神，他們還有很多時間，查理斯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不急。

德尼茨有點尴尬，華國話怎麽說來的：戀愛的酸臭味兒。

既然不急，淩晨三點被叫到這裏的原因是什麽？